再見到云清時，左司尹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他一直盯著云清笑著，鳳云羲擋在他前面，將云清帶向別處，左司尹笑的一點都不收斂，根本不像是要幫她保守秘密的樣子。云清帶著他們看完屋子，又帶著他們去到膳閣，云清給廚房遞話的時候，鳳云羲握拳對左司尹道：“二哥，三弟拜托你，不要一直盯著云清看，云清心思細膩，肯定會懷疑的。”

“懷疑什么？懷疑你對他……”后面的話，左司尹沒有明說，鳳云羲搖搖頭，心里盼著左司尹在這里吃好喝好后，趕緊離開。

三個人拿起酒壺小酌起來，鳳云羲并不想喝太多，上一次她就是因為醉酒才被朝歌把心里的秘密套了出去，左司尹卻不饒她，一杯接一杯地喂給她喝，云清看出鳳云羲為難的樣子，把左司尹手里的酒杯接過去道：“二公子，卿城前段時間受了些傷，大夫叮囑她要少喝些酒。”

“你受傷了，怎么回事？”左司尹擔心地看著鳳云羲，右手拉上她的肩膀，鳳云羲把他的手推開說：“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鳳云羲才不相信左司尹真的擔心她，左卿城說過，他大哥雖然看著兇，但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而他二哥剛好反著來，可他從小就怕他大哥，所以跟他二哥玩的多，久而久之，發現他二哥這人，冷血起來六親不認。

左司尹顯然不在乎鳳云羲的傷勢，他扭過頭就對云清說：“云清啊，我這三弟從小身子骨弱，受不了太苦太累的事，還勞煩你多關照他一些。”說完，左司尹就碰了云清一杯，云清禮貌地飲下，左司尹又接著說：“還有啊，他從小受我們這兩個哥哥的照顧，所以性子弱了些，你別看他一個大男人，其實啊，他特別怕黑。”

“怕黑？”云清想起某人大晚上刨墳背尸的場景。鳳云羲咬牙控制自己心里竄上來的火苗，可左司尹又接著說：“對呀，他不僅怕黑，他還特別愛哭，受點兒委屈就要耍小性子。云清，他這段時間，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沒——”云清話還沒完，左司尹又說：“云清，我這個弟弟，叫人不省心，就麻煩你多照顧一些了。”

看著左司尹什么都沒說，又好像意有所指的樣子，鳳云羲眼神都快要把左司尹殺死了，每當云清轉過頭來的時候，看到鳳云羲干笑著對左司尹的話一點兒都不反駁。

“卿城是巫山殿的弟子，照顧他是應該的。”云清道。

“有你這句話，我這個當兄長的就放心了。”左司尹從酒杯上冒出一雙笑的賊亮的眼睛，鳳云羲咬牙看著他，酒杯在她手里被她捏來捏去，夜深了后，云清起身告別，留下左司尹和鳳云羲。鳳云羲瞪了左司尹一眼說：“你干脆直接告訴他，我喜歡他，讓他發發善心，和我在一起算了。”鳳云羲剛才一直在想，如果被左司尹知道，她喜歡的人是沈濯，左司尹怕是會鬧的更過分。

“有些事情，挑明了就不好玩了。”左司尹拍拍鳳云羲的肩膀，“小心那個人吧，你喜歡云清的事千萬不要被他知道了，我聽說，他可是很忌諱這種事的。”左司尹笑的極有深意，鳳云羲知道他指的是誰。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左司尹想到什么，低下頭，然后突然笑起來說：“曾經有一個人，打著師徒的名義喜歡他，卻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所以，他后來再也不收徒弟了，也不允許山中弟子有超越同門之誼的感情，一旦被發現，兩個人都會被逐出山門。”左司尹說的事猶如當頭一棒打到鳳云羲頭上，她從未聽說，也不敢相信，曾經有一個人，同她一樣，喜歡沈濯，原來沈濯說的“此生絕不收徒”是因為這件事。

“那個人是誰？”鳳云羲的心被揪起來，如果沈濯這么忌諱這種事，那她倚靠弟子的身份想要得到沈濯一點半點好感，恐怕生生世世無望。

左司尹嘴角輕笑：“你去問問在巫山殿，最忌諱的一個名字是什么？”左司尹眼睛透亮，似有似無的帶著一絲謀算的目光，能把人看透。他的目光會突然變得很深刻，不浮于淺表，好像總在猜測什么。

到了晚上，鳳云羲總也睡不著，左司尹的話擾亂著她的心，她起身，準備敲開范亭的屋舍，可想了想，范亭對自己家的劍譜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對這些事情，自然不會太有興趣，鳳云羲想要回屋，轉身就看到和她一樣睡不著站在門口的解花語。

桌子上擺了一壺酒，兩個酒杯，酒杯是瓷白色的，在夜色中透著微弱的亮光，月光如果足夠亮，就能夠照到兩個人臉上的憂愁。

“解師姐，是有什么煩心事嗎？”鳳云羲打破沉默問。

解花語長嘆一口氣，望了望無邊的夜色，她扭過頭來，捏了捏杯子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鳳云羲點了點頭：“嗯。”

解花語語氣平和地問道：“你為什么要假扮左卿城來到這里？”鳳云羲震驚地看著解花語，她不知道，解花語和左卿城認識，在她介紹自己的第一天，解花語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左卿城，只是，她從來不說而已。

“你怎么……”

解花語明白鳳云羲想問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解釋說：“左卿城是左燮神君之子，雖然他是三個兒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但是應該也是有不少人認識的。有一次，他跟著他大哥來我家做客，卻跑到我家池子里抓魚，被我發現了。”

“你知道我不是左卿城，為什么從來不拆穿我？”鳳云羲道。

“拆穿了你對我有什么好處”，清淡的語氣透著對旁人的漠不關心，“每個人來到這里都有自己的理由，可說可不說而已。”解花語的臉上倒映出眼眸的傷，鳳云羲突然明白解花語的心情，那一瞬間她在解花語身上看到同她一樣的苦悶，說穿了，都是為了一個人而已。

風輕輕地吹起，葉子微微晃動，斑駁的樹影幽然地落在地上，沉寂不語。

“我喜歡一個人，喜歡之人，不可說，不能說。”可能是因為解花語沒有拆穿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是因為和解花語感同身受，鳳云羲對解花語產生一種被理解的信任，她說出自己在巫山殿不敢說的話。解花語并沒有追問那個人是誰，就像她對鳳云羲的身份并不好奇一樣。

“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甚至還討厭你吧。”解花語目光很碎，諸多情緒一時傾瀉出來，她的心思被鳳云羲猜出來，鳳云羲說：“你同我一樣吧。”解花語苦笑一聲：“我的情況可能比你糟糕一點，我很快就要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成親了。”解花語失神片刻，也許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把心里藏的事告訴一個并不算熟知的朋友，也許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算個鄰居吧。一個好事的鄰居，每次都摻和進來勸架，每次都勸不好，還會多事地給她送來各種各樣她并不缺的東西。

鳳云羲聽到這話，心情莫名好了點，和自己不喜歡的人成親，還有比這個更糟糕的嗎？看解花語愁眉不解的樣子，鳳云羲心想，這門親事，想必是解花語無法退掉的。她思考一計道：“如果讓別人替你拜堂成親，這門親事，是不是就可以不作數？”鳳云羲不知道怎么安慰失意的解花語，她又有滿腹的餿主意，于是在這個氣氛下，把心中所想隨便的說了出來，鳳云羲發誓，她只是為了緩和氣氛地隨口一說，沒想到卻被窮途末路的解花語聽了進去，后面的事，完全不在鳳云羲的控制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