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人受傷，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蒼雪營的弟子都沒能在七星烽火中安然無事，其他弟子更是沒這個膽量了。瀾曉塵安排人將受傷的弟子帶了下去，只讓鳳云羲和白玄留下，這兩個人過了儀式之后，就可以正式加入劍麟軍。七星烽火之后還有一項升火儀式，如果鳳云羲在一開始對七星烽火多打聽些，就會知道每次七星烽火選出來的弟子都會經歷這個儀式，如果鳳云羲知道，恐怕一開始就會選擇退出這個比賽，因為升火儀式是要照真身的。

聽到瀾曉塵說起升火儀式時，鳳云羲緊張地后背冒汗，她死死地盯著熊熊燃燒的烽火，如果真身是妖孽邪怪，烽火就會直接將其燒盡。鳳云羲看向旁邊的白玄，發現他也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難道……鳳云羲不敢深想。

“等一下，你先進去吧。”白玄說。

“為什么是我先進去？”鳳云羲都快要怕死了，白玄竟然還要她先進去。

“你第一個出來的，當然是你先進去。”白玄很講道理地說。

“這里沒有這個規定。”鳳云羲爭辯說，她平時讓著白玄就算了，這種事，她是能往后拖就絕不沖在前面。

“你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犟？”白玄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平時鳳云羲可好說話了，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兩人還在僵持之中，秦茯卻突然說話了。她一說話，大家都安靜了。

“本尊在符山時，機緣巧合找到了炎帝羽化時的山洞，炎帝在世時，麒麟真火便令魔族膽寒，他羽化后，將麒麟真火留在了洞里，本尊細想，炎帝留下真火，一定是想讓后人將真火傳下去，所以，本尊就將麒麟真火的火苗帶了出來，今日，適逢七星烽火，選拔劍麟軍，不如就借此機會，讓麒麟真火再現人世，諸位覺得如何？”

“好哇，早就聽聞炎帝曾經用麒麟真火大敗魔族，今天要是能夠一睹麒麟真火的神威，此生無憾啊！”有人為之振奮地說，一人附和，其他人都心之雀躍地想要見識傳說中的麒麟真火。沈濯此時瞥了一眼秦茯，在這種時候拿麒麟真火說事，猜不透她是想做什么，有人疑聲猜道：“聽聞，麒麟真火也能顯明一個人的真身，不知道是真是假？”

秦茯聞之一笑，眼底劃過一絲冷厲：“諸位不知，麒麟真火不僅能照出一個人的真身，還能照出她的前世今生，哪怕是修為高深的魔族人，只要被麒麟真火一燒，都能無所遁形。”

有的賓客聽到麒麟真火如此厲害，都忍不住想要滿足一下好奇心。

“天尊，既然眾仙君都想見一見炎帝的麒麟真火，不如就將升火儀式中的檀火換成麒麟真火，天尊覺得如何？”秦茯道。

沈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秦茯心里的盤算顯露出來了，但沈濯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沈濯想知道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于是說：“就依你的辦。”

“謝謝天尊。”秦茯微笑地說。秦茯轉過頭來，眸子里的笑意淡去，她盯著鳳云羲說：“那便先從今日選拔第一名開始吧。”秦茯落下一個冷冷的目光，鳳云羲感受到秦茯心中的毒意，她從未得罪過秦茯，為何秦茯要這般，難道是她發現了她喜歡天尊的事？可是，她藏得很好了，不會被別人發現才是。

白玄聽到，滿意地看了鳳云羲一眼，只見她雙目躲閃，臉色驚白，白玄垂笑的目光縮起來，變得沉重擔心：“卿城，你怎么了？”

突然，鳳云羲撲騰一聲跪下，高聲說：“天尊，弟子自愿放棄加入劍麟軍，還請天尊應允。”鳳云羲可謂是慌了陣腳，在這種情況下放棄選試名額，更加坐實了她心里有鬼，有的蒼雪營弟子聽到鳳云羲放棄他們求之不得的名額，氣地捏起了拳頭。

“左卿城，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沈濯怒目瞪大，鳳云羲突然說放棄，是個聰明人都猜出來了鳳云羲是想要逃避麒麟真火。

“天尊，恕弟子無禮，弟子并不想加入劍麟軍，也不想……”鳳云羲猶猶豫豫的樣子，更讓人懷疑。

“不想什么？”沈濯逼問道。

鳳云羲鼓起勇氣：“也不想繼續呆在巫山殿了。”如果最后都是要離開，她不希望成為沈濯最討厭的人離開，巫山殿的人都知道，沈濯最討厭蛇。

“左卿城，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巫山殿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沈濯臉色鐵黑，他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輕視，劍麟軍和巫山殿，都是他做主的地方，可是鳳云羲卻當眾拒絕，實在不把他放在眼里，沈濯為此感到非常生氣，他還因為另外一件事生氣，他不知道另外一種讓他生氣的感覺是什么，他只覺得現在，他只有把鳳云羲暴揍一頓才能解氣。

“天尊息怒，弟子只是覺得自己學問不精，練功不勤，實在不配為巫山殿的弟子，若是加入了劍麟軍，實在辱沒了劍麟軍的威名，弟子呆在巫山殿的每一天，都覺得慚愧，仔細思慮后，覺得還是離開的好。”鳳云羲痛心地看著沈濯撒謊，她，根本不配得到沈濯的青睞。

“能不能離開，是你說了算的嗎？”沈濯氣地來到鳳云羲面前，他要看穿鳳云羲的謊言，看穿她究竟想隱瞞什么，沈濯盯著畏縮的鳳云羲，對瀾曉生喝聲道：“瀾曉生，升火。”鳳云羲氣息變得急促，她神情緊張地看著瀾曉生從秦茯那里接過麒麟真火的火苗，鳳云羲心生退意，當她想一走了之時，卻發現自己忽然動彈不得，她驚恐地向沈濯看去，沈濯的一雙眼正在穿透她，炙烤她，算計她，沈濯看出她想要逃，所以困住了她是嗎？

沈濯，你為何如此對我？

鳳云羲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話，大家看見嚴厲的天尊眼神松動，仿佛那一刻，對鳳云羲動了惻隱之心，可他終究什么都沒做。

“左卿城，召來！”瀾曉生催動著術法，卻發現“左卿城”還呆在原地，連麒麟真火都無動于衷，他以為是自己修為淺薄，無法引燃麒麟真火，試了一次就放棄，秦茯走來，站在他身邊說：“你退下吧。”待瀾曉生退下后，秦茯忽然喚道：“鳳云羲，召來。”鳳云羲身子騰起，麒麟真火從火苗變成熊熊燃燒烈火，鳳云羲落入火中，從一個人形縮成嬰兒形狀，說明她這一世的的確確是個普通的凡人，大家松了一口氣時，突然看見嬰兒的形狀慢慢變小，變細，最后竟然成了一條蛇的模樣，蛇嘴中張吐的蛇信讓人更加確信她前世是一條蛇。

“卿城他……”白愉嚇住了。

“怎么會……我不相信”盛九不停地嘀嘀咕咕。

“天尊最討厭蛇了。”有人在下面小聲說。

沈濯握緊手心，忽然明白了剛才鳳云羲對他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天尊，我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讓你不那么討厭我。”鳳云羲剛才的話敲打著沈濯的心，他一遍遍重復地想，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明白。

他不是左卿城，他是誰？鳳云羲？

從一開始，鳳云羲就欺騙了所有人，她這么處心積慮地來到巫山殿，為了什么？

“天尊，我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讓你不討厭我”

就只是不讓他討厭她嗎？

沈濯還沒完全明白過來，麒麟真火已經滅了，鳳云羲像一個罪臣一樣跪在那里，她十分平靜，平靜地有些絕望，甚至有些冷漠。一切都結束了，她瞞了那么久，欺騙了所有人，到頭來，一場火，把什么都燒沒了。

可是，還沒有結束。

秦茯站在鳳云羲身邊，如果鳳云羲是罪犯，那現在的秦茯就像是審判官。

“諸位，你們可認識九重天的掌簿仙官？”秦茯目視眾人，下面的人有的嘀咕認識，有的嘀咕不認識。

“在你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九重天掌簿仙官鳳云羲。”秦茯低頭看著鳳云羲，眼睛里燃燒的不是怒火，而是毀滅。

“我聽聞九重天鳳官是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眼前這個人呢。”有些遠在天邊的仙官就此事發出了疑問。他們又不瞎，男的女的還是分的清的。

“靈尊，吾輩雖長據云外仙境，但也對九重天的掌簿仙官有所耳聞。這九重天的掌簿仙官是天君欽點仙位，怎么可能是這個蛇妖呢。”又有仙官發出疑問道。

“是不是，諸位一瞧便知。”秦茯指尖輕轉，鳳云羲的臉上蒙上一層又一層的云霧，待到云霧散去之時，哪里還有什么青俊少年郎，分明是一個人間絕色的女子，只是現在這個女子臉上毫無生意，平靜地有一點難過，明明她才是今日的主角，她的樣子卻好像一切與她無關。鳳云羲的發絲披灑下來，眉眼間的星辰烏云密布，她不敢抬頭去看沈濯，她害怕看到那個詛咒映在沈濯的眼睛里。

“鳳官啊鳳官，你怎么……”有些從九重天過來湊熱鬧的仙君認出了鳳云羲，但誰能想到曾經與他們把酒交歡的人是蛇妖呢，但有些人似乎并覺得不妥，反而為鳳云羲說起了公道話。

“就算鳳官是蛇妖又如何，妖族早已向天族遞了降和書，更何況鳳官自做了掌簿仙官以來，從未做出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她今日犯了何錯，要受此責難？”聽到這個聲音，鳳云羲雖然沒有抬頭，但猜的出來，是司楠仙君，那個一向不喜歡管閑事的司楠仙君，那個被她撞倒在地要她跟他道歉，后來，她賠了一棵桃樹的司楠仙君。

“哼，一封降和書，天族和靈族將士的血就可以洗干凈嗎？司楠仙君，若我沒記錯，令尊是司頤神君吧，你還記得，你父親是怎么死的嗎？如果在座的不知，那本尊告訴你們，司頤神君是被蛇王玄鳳吞入腹中而亡，而鳳云羲正是玄鳳的曾孫。”此言一出，滿場嘩然，鳳云羲平靜的心如同驚濤駭浪般跌宕，這個連和她平日最要好的朝歌都不知道的事情，秦茯是怎么知道的？

朝歌一直以為鳳云羲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蛇妖，但不知道鳳云羲其實是玄鳳的子孫，蛇族子孫都以玄鳳為榮，但鳳云羲在蛇族的醒世淵里看到蛇族先祖以女媧后人自居，攪亂天地，濫殺無辜的作為后，竟然生出贖世的愧疚，所以，她寧愿在地府受烈獄之苦，也不想重回妖道，她放棄了蛇族最尊貴的身份，甘愿做一個凡人，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閻司務在輪回臺前對她說的那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一個人，是永遠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的。消失的，只是過去而已。

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鳳云羲說話了，玄鳳的名字是好多人心中的一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