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從口袋掏出一把匕首，瞇著他的老花眼仔仔細細盯著如心體內那只蠱蟲被血液驅趕的方向，找準時機往她手腕上一劃，在人體里亂爬的臭蟲終于滾出來了。

黑小虎驀然睜開眼，看到從手腕處潺潺流出的血液，不由得心一疼，似乎想起冰天雪地里另一幅畫面。。。在那副畫面里，我在想“如果我們不是敵人該有多好啊”

“姐姐，如果你們不是敵人該有多好”耳邊想起小女孩的聲音。

“閉上眼睛，跟我來，我看著路，不能睜開一絲一毫啊，你會看到你想見到的人”

“我可以一直陪著你，這樣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如心在榻上躺了整整十二個時辰，睜開眼睛想支撐起身體的時候只覺得一陣乏力，趴在榻旁邊睡著了“老張啊，我睡多久了”。老頭子迷迷糊糊睜開眼：“大小姐喲，您都睡了一整天了，現在感覺怎么樣啊”“頭很暈，肚子很痛，全身都痛啊！！！”開始哭天搶地的大小姐真的很讓人受不了“那個大魔頭啊，他又給我下蠱啊而且這次是沒解藥的蠱啊本小姐死定了啊！”

“閉嘴！”

“老張你怎么可以這么對你大小姐呢？？我”哭聲戛然而止，隨即是諂媚的語調“小虎哥哥”

“放心，你死不了，把粥喝了待會讓老張再給你封一次穴”

如心接過粥碗，手指被燙得哆嗦。哎，果然不是他在乎的人啊。

“可不可以不封…很痛的”是真的很痛我沒有騙你，我只是從小在你的戒尺下習慣了不掉眼淚。

“不可以”

“我保證我會很聽話不會再出現不受控制的情況，我可以控制住我自己的情緒”請別把它封住，那樣我可以在睡覺的時候感受你的氣息在我體內流動，有時候它還會給我講你的故事

“不可以”

“老張，拜托你”反正你沒有內力封不了它，我從老張那里下手

“老張，等她喝完這碗粥，立刻封穴”

你就這么走了，從來不答應我的請求，從來不顧慮我的感受。

如心出走的當晚，老張一夜沒合眼在門口守著，心下滿是愧疚，怎么就不長記性，老是著了這丫頭的道呢？

從他家少主閉關起他就陪在少主身邊照顧飲食起居，離開魔教來這市井過日子也是他一路相隨不曾怨過半分，如心雖調皮，不敢作弄少主就喜歡來作弄自己，但他確實是打心眼里把她當做親孫女來疼，他雖老眼昏花，卻能看清如心面對他家少主眼神里是什么樣的喜歡，自然也知道這個跟了少主九年的小丫頭在少主心里有多少分量。但讓老張實在想不明白的是如心一向唯黑小虎命是從，一件小事都不敢落下，怎么竟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做了忤逆。倚坐在門口上等人歸的一晚，他回身便看到少主房里的燭火也是一宿未落。“哎”老張搖搖頭，臉上的皺紋在黑夜中隱沒。

第一次見面時躲在少主身后怯生生地望著自己的小丫頭，慢慢長成了挺拔俊俏的姑娘家，平日里總是一副英氣少年打扮，任誰都覺著是個秀氣的男孩，和私塾里的男孩子也玩得開，像極了小時候的少主，只是他那小少主可沒這么多玩伴，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迷魂臺十載，整日里拼了命地練功，似乎都已經把那孤獨拋在了腦后，想來真是讓人心疼。在如心身上，他多多少少看到了些少主當年的模樣，倔強又頑強，卻又不似他那般冷漠和孤傲，私塾的孩子都回家了以后，如心會坐在門口和他聊天，有時手舞足蹈地說著一天的趣事兒，有時又一言不發垂頭喪氣地待著，知道他過來摸摸她的頭發，輕聲問一句：“是誰欺負我們家大小姐啦”，如心才癟癟嘴開始傾訴心中的不快。

少主再怎么磨礪她，再怎么把她當男孩養，她終究也只是個陷入愛情無法自拔的小姑娘啊。

老張知道，這孩子很信任自己，也都什么話都愿意和自己說。比如她喜歡黑小虎這事。

“不是喜歡，是特別特別特別一百個的喜歡”嗯，這個表達方式很如心。一臉憧憬地望著天空，隨后如心撅起嘴“老頭兒，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啊”

老張故作得意地朝她笑了笑：“早就看出來咯”。

“啊？不是吧！我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吧”如心瞬間慌亂，漲紅了臉，老張都看出來了，那這下小虎哥哥是不是也會知道啊“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不會跟任何人講，你發了誓的！”

“好好好，放心吧我的大小姐”老張被她這嬌羞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

和老頭子的日常打賭輸了，被要求回答任何一個問題，不許撒謊，愿賭服輸。也許在下賭注的時候她就想到結果了，甚至有些隱隱期盼，有些事情在心里承擔太久，就會無任何理由地在某一時刻想和別人訴說，這份隱秘，這份慌張，這份小幸福，這份小心翼翼，這份緘默不言。老張懂她，所以給她一個訴說的機會，一個釋放的出口，那樣的感情放在一個小女孩心里放了那么久，總是一個人承擔著，恐怕也是不甘寂寞吧。

“哈哈！大小姐你輸了，可是要愿賭服輸的哦”

“那是當然，我如心說到做到，絕不撒謊”

“嗯，那讓老頭想想要問點什么好呢？”偷偷瞄一眼如心，她正緊張得咽著口水，卻還裝著云淡風輕的樣子。老張笑了笑，摸摸自己茂密的白胡須，如一個頑童一般一臉狡猾地湊上前去：“想到了，那我就來問問，小姐你莫不是喜歡少主？”

如心猛地吸了一口氣，大大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只敢盯著腳下的門檻，輕輕捏m著衣角。老張瞇著眼睛在她略顯尷尬的臉上捕捉到一抹紅潮“哎，你沒有立即否認哦，而且以我老頭看來，小姐你這反應，是害羞了吧！”

“誰。。。誰害羞啦！”還不承認呢，平日里厚如城墻的臉皮呢？這一口是心非，連她自己都在心里頭罵了自己一把。

“那小姐你自己說啊，這個賭注還是你提出來的呢”老張別過頭，卻用眼神偷偷觀察著如心的表情。我這個大小姐啊，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偏偏折在這感情上，想來也是，感情這事向來磨人，就連他那殺伐果斷的少主，直到現在不也。。。。。。哎，想到這老張的眼神暗淡下去。耳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想起一個清亮的聲音，老張能聽出來這個聲音里，包含了多少的堅定和決心。

“不是喜歡，是特別特別特別一百個的喜歡”

月亮快要落下去了，燈火通明了一整夜的房間里，那個身影從桌邊站了起來。本想著那孩子只是撒撒氣，不會跑太遠，可這都第二天了還沒見著回來的影，黑小虎開始慌了，但愿不要闖什么大禍才好。吩咐了私塾里的學生，要是看見了如心的話就來說一聲，他不想沒頭沒腦地沖出去找。

前兩天還有好幾個學生說在附近看到過如心的蹤跡，似乎都是一些風月場合，是他黑小虎從不屑去的地方，想想老張，一大把年紀了更不合適讓他去那些地方尋，也就立即出門打聽，可除了一身惹人厭的脂粉味，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沒帶回來，那些都是她去過一次后就不再去了的地方，有棋社，有舞坊，有青樓，黑小虎心中有些不悅，我教她琴棋書畫，習武練劍，可沒教她逛窯子！一想到今日那個老鴇說的話，黑小虎氣就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