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那小子，哦不對，那姑娘打扮成一個少年模樣叫了我們這里的花魁作陪，還讓我得罪了好一些貴客，可我們醉金閣是明文規定不待女客，結果讓我們的姑娘發現了她是女兒身，就給請出去了。至于去了哪兒我可不知道！”老鴇話鋒一轉，“哎喲您看看我這一樓的破桌子破椅子，瓶瓶罐罐，都是那姑娘被發現后對我酔金閣懷恨在心給砸的，您看您要不要賠償一下啊。”

黑小虎壓抑住心底的怒氣，冷笑一聲：“我看應該是你的人想把她捉起來，打斗的時候給砸的吧”

那老鴇顯然面露不快“您這話說的，我們酔金閣的待客之道誰人不曉，來這兒花了銀子就是客，不合這里的規矩我們把她請出去就是，要不是那姑娘自恃武功高強，敢在這里撒潑？”

“要不是那姑娘武功高強，恐怕就要留下來待客了吧”黑小虎目光銳利，逼得老鴇支支吾吾，尋思著這位爺來頭也是不小，得罪不起，想趁機敲一筆就更不用說，只得賠笑著說送客。

“留步。”

酔金閣這一遭，讓黑小虎越發擔心。這江湖險惡，深不可測，酔金閣都還只是個邊緣地帶，如心那性子黑小虎知道，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不代表她就老實，黑小虎不想看她受到什么傷害，更擔心她體內那股無法控制的邪力，旁人生死他倒不關心，只是如心的命是靠那股內力續下來的，內力爆發一次生命就會流失太多，如今金針未封穴，她人又不知所蹤，處在這江湖之中隨時都會喪命，想到這黑小虎攥緊拳頭的手微微發抖。

走進家門之時老張匆忙從屋里迎出來，期待的眼神在看到黑小虎的表情之后變得暗淡。

是夜，黑小虎坐在屋頂上，夜風襲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一顆星子。有些事情他看不明白了，為何自己會如此慌亂，如心對自己來說，是什么樣的存在？

之前她為救我幾乎丟了性命，我拼盡所有把性命還給了她，是為了不欠她什么。那把她帶在身邊，為她如今的生死惴惴不安，這又是為了什么呢？

九年前，他快馬加鞭帶著如心去找天地二老的師父，他知道這個人一定會有起死回生的辦法，可怎想他大限將至，即將乘鶴西歸。遂將心法傳授于黑小虎，并讓他以自己的性命為引，救活如心。

“我這一生作惡太多，幡然悔悟之時已無補償之法，我以為我要帶著這一身洗不掉的血債痛苦死去。。。。。。孩子，你我二人本無交集，但你今天帶著她來找我，我想這是上天給我的最后一個機會，你讓我救她，其實是她在救我啊”

黑小虎看著躺在一邊面無血色的如心，緩緩開口“想必您也是因仇恨迷失了吧”。

就和之前的我一樣

“曾經是。。。好在，我最終還是放下了，那，孩子，你放下了嗎”雖說這兩年歸隱山林，但魔教與七劍的事江湖無人不知，恩恩怨怨，他多少還是明白的。

“放下了，她教我放下了”黑小虎把視線從如心身上收回。她？是哪個她？

“她救了你的心，難怪呢，你不惜耗盡內力也要救她的命”老者解脫般的地笑了：“救心，可是比救命要重要得多的啊”

救心，可是比救命重要得多啊。如今，這句話依舊在耳邊回響。

到頭來，還是我欠你的。

“你沒有欠我什么，這都是我自愿的！”

黑小虎被腦中突然閃過的這句話嚇了一跳，那是他自己的聲音，對另一個女子，說了千千萬萬遍。

愛情里面，有什么比得過自愿二字？

只是如心，我并非不懂你對我的感情，可我只能把我們的關系維系在現在的狀態，不能有更多了。

在那個人無半點猶豫朝他刺那一劍開始，他的心啊，就像這莽莽夜空，漆黑一片，什么都不剩了。

“先生，夜深了，下來吧”老張看他在房頂待了都快一個時辰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縱身一躍的時候，似乎看到身后有微亮的星芒。

“老張，我明天去趟魔教”他負著手往里屋走去，一邊囑咐著：“這段時間讓學堂停一停”

老張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追上去：“我知道您要做什么，可魔教上下，都已擁蠱毒王為教主了，您這就是想發動魔教的力量找人也是有心無力啊”

他在進門后停住了腳步，沉思半晌，卻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老張，你說，她對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老張心頭微顫，不由得想起那個年少稚嫩但堅定無比的聲音，“特別特別一百個”他明白了，這少主啊，自己都還沒琢磨透呢。

“她對您重不重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您是她最重要的人”猶豫了一下“特別特別一百個重要”。

大小姐，我這不算說出去吧。

老張退出門外，帶上房門的時候對他說了句；“至于您的問題，我想這世上也只有一個人知道答案。先生早些休息”

房門被輕輕關上。他垂著雙手在原地站了很久

那個人，現在也還不知道，答案可能得再等等，再等等。。。

賭你心存忌憚

這黑虎崖依舊如九年前一般陰冷。黑小虎下馬，環顧了下四周，往養心殿的方向快步走去。這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什么地方有機關什么地方有陷阱都被他一一避開，殿門口的左右使見有人前來唰地把劍拔出來攔住，看清來人是黑小虎后迅速將劍收回劍鞘，抱拳示禮：“少。。。公子稍等，待我先行通報”

不一會兒魔教左使出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看了看身旁的右使，然后大步入殿，一群黑衣人與他擦身而過，他微微留意了一下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果真殺氣騰騰，也只是匆匆一瞥，他今天來可不是來觀摩魔教死士的。他來之前，在心里打了個賭。

“這不是前少主么？怎么，這才時隔幾日，又蒞臨我黑虎崖，不知有何貴干”

“幫我找個人。”黑小虎不喜歡說太多廢話，開門見山直入主題。“魔教各處眼線眾多，這不算什么難事吧，”

“難倒是不難，只是這。。。”蠱毒王兜著圈子，黑小虎卻不吃這一套，他見黑小虎不接茬有些氣惱，但隨即換上一副虛偽的笑容，把雙手往前一攤“免費的人情往外送多了，可就吃虧了”。

“哦？是嗎”黑小虎的拳頭攥得愈發的緊，幾乎要發抖，面上卻是銳利發狠的表情，“是不是上次我就該告訴你，魔教的教主令，只要我想，隨時都能收回來？”

見蠱毒王神色大變，黑小虎手心微微冒汗。

贏了一半了？

今天他只身前來，賭的就是蠱毒王對他還心存忌憚。他黑小虎閉關十載，苦心修煉魔道大法，出關的時候，整個黑虎崖都為之震動，之后與四劍合璧打了個平手，還練成了火舞旋風，在魔教，除了黑心虎再無二人的能力在他之上，之后被天地二老復活，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恐怕殺一個蠱毒王就和捏死一只臭蟲一樣簡單，這道理蠱毒王比誰都明白。

當年黑小虎帶著小女孩去自己巢穴求藥的時候，自己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瞅見他腰間的教主令牌后竟出口一句：“這蠱毒解藥世間僅有這一份，珍貴至極，少主，我看唯有這教主令才擔得起此價值啊”。說完他就后悔了，這教主令再值錢，能值錢得過自己的命？可沒想到，黑小虎隨手就是一解，把令牌向他扔過去，嚇得他趕緊伸手去接生怕給磕了碰了，接過令牌，整個人都跪到了地上。

“解藥！”

這黑小虎是要放棄魔教了嗎？他跪在地上，端著令牌反反復復地看，沒能從“從今以后我就是魔教教主了”的魔怔m中緩過神來。黑小虎不悅地瞪著他，心內道難不成他要反悔？蠱毒王緩緩站起身，眼底盡是疑惑：“少主你。。。”“再沒有魔教少主了，你把解藥給我，然后帶著令牌去黑虎崖，沒人敢攔你”

他的眼神，真是對魔教沒有了一絲眷念。

既然黑小虎已自愿離開，那他蠱毒王在魔教便是再無敵手！

他可以為所欲為，可以在調查到如心是黑小虎身邊的人后依舊給她種蠱，可以在殿上說“免費的人情往外送多了，就吃虧了”這樣的話，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那就是黑小虎對教主令再無眷戀，可一旦黑小虎想要當回教主，那邊是誰都攔不住的。

蠱毒王心念著看來自己這教主是當傻了，竟在他面前擺架子。看來是幾日前他來魔教要人的時候沒提醒自己，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都拎不清了。本來也沒多大的事，找個人而已，自己偏偏要擺譜，惹著了他，都不說教主之位保不住，能不能保住自己這條命都是個問題。

魔教的教主令，只要他想，隨時都能收回來

蠱毒王迫使自己平靜下來，面上擠出討好的笑：“這個不勞您說，我最清楚”

“那是最好！”黑小虎內心松開一口氣，懸著的心也是放下了，他贏了。

他盡量讓聲音平穩住，否則被蠱毒王發現自己有問題就不妙了。“要找的人叫如心，就是三日前我在你這帶走的那個女孩。”

“什么？！她還沒。。。”蠱毒王大驚失色！

黑小虎只道他是為那蠱毒一事驚訝：“她沒死，真讓你失望了”他垂眸一念，又加了句“你不說這事我倒還差點忘了，特意給她種上九年前一樣的蠱，教主是何居心啊”他不能讓蠱毒王想到自己內力已全數渡到了如心身上，那樣就失去了脅迫蠱毒王調動魔教人馬搜尋如心的籌碼，所以只得讓自己更狠一些，看起來更厲害一些，他開始咄咄逼人：“你以為我真信你所說的時隔多年，認不得她是跟在我身邊的人這套說辭？沒有在我去要人之前催動蠱是怕讓她死在你手上我不會放過你吧！等我把她帶回去，就是被你那破蟲子噬了你也能拿認不得這種話來唬我，你有那么多毒蟲不用，偏偏在這一個“認不得”的小孩身上下和九年前一樣的蠱，不就是鐵了心要她的命，更是斷了我后路嗎？畢竟那所謂唯一的解藥你早就給過我了！就是我再去找你你也會給我充楞吧。但你可別忘了，我黑小虎教出來的徒弟，可不是這么容易就死了的”

黑小虎目光灼灼，步步逼近，蠱毒王早已嚇得渾身發顫：“我錯了，少主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饒我一次”黑小虎的目的達成，后退了幾步，靠近蠱毒王他也是冒著風險的，且不說現在的他連躲避不知道會從哪里爬到他身上的蠱蟲都躲避不了，就連蠱毒王碰到他的脈搏，都會露餡。他轉了轉護腕，低聲警告：“這筆賬我暫且記下，現在就煩請教主速速派人尋找，我希望現在的魔教教徒，不是成群的草包！”說完拂袖而去，額頭冷汗直冒，第一次覺得自己待了小半輩子的這個地方，是真正的龍潭虎穴。

迷魂臺

如心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想支起身子卻無半分力氣：“我這是在哪啊”。她努力地回想在這之前發生的事。

又在煙花之地廝混了一日，回客棧的時候見店小二一臉諂媚地湊過來她就知道那人要說什么了，兜里揣了幾個錢什么時候用到剩下幾個子她心里明白，本來也就尋思著今晚出去找個破廟住然后老老實實找個地方掙點銀子。結果人小二竟說：“今兒有位爺幫您把今晚的房錢付了，還給您換了間上等房，您就在這里安心地住下吧”“打住！”如心一下沒緩過來，感情這小二不是來催她交房錢的，用食指摩挲這下巴，她仔細想了想：“你說的那個幫我付了房錢的人是不是。。。”她在思索該用什么形容詞來描述的好：“是不是長得特別好看”話脫口而出后她自己都被嗆著了。

到房間后，如心鞋也沒脫，直直地躺倒在床上，心想著除了黑小虎那家伙，怎么還會有其他人會做這種事，小二的話還在耳邊響著

“那位爺蒙著面，江湖規矩我也沒敢多問”

蒙著面的神秘人，給自己付了房錢，知道我的名字，會是誰，又為什么。

反正不會是黑小虎，他要知道自己在這兒，早就給抓回去了。

如心盯著紗帳中間的一點，不自覺咬了咬嘴唇。已經是逃出來的第三天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是真的想著黑小虎想到快瘋了，想狠狠地給自己扇一巴掌扇醒自己，卻不知怎么手上使不上勁兒，她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想立馬離開這個房間，卻根本撐不起來身體。

“完了”她這樣想。意識逐漸模糊。

床頭的香爐里，正升騰出絲絲薄煙，沿著紗帳往上纏繞。

如心心下罵了一句，感情自己這是被人陰了。她慢慢地調整了氣息，不敢操之過急，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點力氣，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撐著石壁往外走，四下環顧，這地方她從未來過，卻不知為何有種從骨子里生出的熟悉感，就是這讓她渾身打顫的陰冷，很熟悉。

此時蠱毒王站在養心殿中央，神色陰鷙，背對著前來復命的手下，緩緩開口：“人都安置好了？”

那人不敢抬頭，小心翼翼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經把她送到了迷魂臺”

“哼，很好，平日里辦事都是一群廢物，找個人倒還挺快的”他頓了頓：“接下來該怎么做知道了嗎”

“屬下這就去學堂通知少主，屬下告退”

那黑衣蒙面人剛出養心殿，突然變得神色怪異，發出異常痛苦的低吼，隨即筋脈俱斷，那是被蟲子啃噬的痕跡。殿前的左右使相互看了一眼，波瀾不驚地將尸體踢下懸崖。

蠱毒王捏碎了手中的茶盞，咬牙切齒道：“廢物，真是廢物！”

他要的不是用如心來求黑小虎給他一個安穩，他要的是讓那個隨時會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人就此消失！黑小虎，只要你活著，我這位置一天都坐不穩！

他恨恨地轉身走上教主座，拿起一個錦盒，面露狠色：“我殺不了你，自有人能要你的命”

將錦盒收入袖中，蠱毒王隨即前往迷魂臺。

如心有些奇怪，這神秘人把她抓來這里，卻又不布一兵一將，就不怕她逃跑？轉了一圈后才明白，這偌大一個地方，她連條出去的路都找不到。鬼使神差地推開一扇房間的門，被里面的灰塵嗆得咳嗽連連，這地方是有多久沒住過人了啊，她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揮開蜘蛛網，她得在這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不然現在自己身處在個什么鬼地方都不知道。東翻翻西找找，她發現這屋的主人還真是無趣極了，什么消遣的玩意兒都沒有，就一張床，一張破桌子，桌上除了筆墨紙硯再無其他，不知道多少年過去，那墨都已經干了。如心嫌棄地正準備去別的地方看看，卻瞥到在房間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整整齊齊堆放著一捆卷軸，她轉身走過去，拿起一卷，拍打著上面的灰塵，小心翼翼展開，是一幅畫！畫里的女子溫婉動人，身側還有幾行小字，如心湊近了點，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出來：“娘，孩兒在此閉關十載，馬上就要到出關之日，必助父王成就大業。。。”后面的內容如心噤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