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不是和招魂引差不多?”
“非也,這噬魂蠱不似招魂引讓人癡癡傻傻,反而能保留原有的記憶和性情,這樣原本的能力也會發揮得更完全,更厲害的地方是一旦有外力或其他因素使受蠱者強行對植入的指令做出反抗,便會開始進行噬魂”
若不是有讓人可以用生命來堅守的力量,植入的指令又豈是那么容易反抗的。
黑小虎是如心寧可被吞噬靈魂,也不愿放下心中的真情。
養心殿上,蠱毒王正盤算著滅掉冰魄劍主這個大麻煩之后的計劃,忽然神色大變。
不好,有人開始被噬魂!
噬魂蠱由他內力而生,任何情況的異動他都能感受到。他將手邊的花瓶往地上狠狠一摔,剛剛還一臉得意的表情瞬間變得癲狂扭曲:“是誰?!是誰敢反抗!”
緊接著,他的心猛然沉落下去,他的蠱,一條一條地,失去了動靜,七個死士,無一幸免于此。。。。。。
蠱毒王瘋了一般地將殿內破壞個遍,也難以發泄他心中的怨氣和不甘。
自他五年前煉成噬魂蠱以來,已安排過無數次暗殺冰魄劍主的行動。可堂堂七劍傳人,實力已全然在江湖眾高手之上,更何況有那七劍之首長虹劍主常伴于側,幾乎是形影不離,想要暗殺成功,更是天方夜譚。
他不敢輕易派遣死士前去,因為他知道一旦藍兔使出那招冰天雪地,噬魂蠱就會失效,而他的陰謀也將暴露在江湖武林之中。
噬魂蠱,噬魂蠱,他花費了那么多年研制出來的蠱中至強,竟然也逃不出一只蟲子的弱點。雖說只要藏在血液里,就不會被外界的溫度所影響,幾乎無敵!可那冰天雪地,卻是能將血液都凍住的至寒劍法!冰魄劍主,是他唯一的死穴!
他在找到能對付冰魄劍主的法子之前,只能一條又一條地煉蠱。好不容易出現個如心能牽制冰魄,他還特意安排了六個死士來拖住其余六劍以做萬全之策,他不甘心!費盡心思,用了五年時間培養出來的九個死士,就這么折進去了一大半。往日里死士出山執行任務,他最多安排兩人,對冰魄劍主的過分忌憚讓他不敢有什么大動作,這一次,是他太想成功?還是他太過自信呢?所有的計劃都沒有問題,那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黑小虎!
他停下手中撕著墻上字畫的動作,猛地想起來剛不久前還說要見他,卻又匆匆忙忙離開的黑小虎。那時候他還沉浸在自己大業將成的痛快中,未曾多想。現在想來,莫不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計劃?想到黑小虎當初為那冰魄劍主,不惜欺騙黑心虎的那些事,蠱毒王心里一陣寒意肅然升起,這下,他可是徹底觸到他的逆鱗了。
聽到殿內傳來的動靜和蠱毒王不斷幾近癲狂的咒罵-------“沒用的廢物!”讓凌霄和清玄都各自舒了一口氣。凌霄看著清玄逐漸緩和的臉色,覺得有點意思,也不知方才自己進殿為黑小虎通報之時,是不是他向黑小虎透露了什么,否則看那黑小虎來勢洶洶的樣子,怎么會走得那般干脆。若是如此,那這清玄右使,便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想到這里凌霄覺得有點好笑,心念道蠱毒王這魔教教主未免做得也太失敗了,身邊兩個心腹,一個是從七劍過來的臥底,另一個還是魔教少主的心腹。
他整日沉迷煉蠱,魔教事務均留給自己和清玄打點,哪里有點一教之主的樣子,也難怪清玄更愿意依附黑小虎。他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卻沒稱霸天下的實力,不過是就會養幾條蟲子罷了,好不容易培養出幾個死士,偏偏又被自己的心腹給賣了,像他這樣的人,也就適合當個堂主給別人賣賣命,這教主之位,還是得由黑心虎那樣的人來當。
發現凌霄一直盯著自己看,臉上還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清玄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抱劍轉過身去。
“清玄,你進殿來,我有要事囑咐與你”從殿內傳來蠱毒王的聲音。
清玄心下一驚,暗自想到莫不是蠱毒王猜到了什么?雖不情愿,卻也不得不咬牙進殿。
凌霄也料到這種時候傳喚他,定不是什么好事,自己都能想到的利害關系蠱毒王未必想不到。
他看那清玄右使的背影,竟有種要赴死的感覺在里頭。凌霄見他衣袂翻飛,平日里從未見他拔出過劍鞘的佩劍也在身側抖動得嗡嗡作響,心內大呼不好,他在積聚內力,這家伙是真準備要跟蠱毒王拼個魚死網破啊!
不能讓他去送死!這是凌霄此刻唯一的想法。雖說清玄對他一直不太友好,也和自己處于不同的立場,但他畢竟剛剛也算是幫了七劍一個大忙,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師父有一句一直掛在嘴邊的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他可不想讓師父失望啊。
此去經年
黑小虎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已近黃昏,正欲起身,傷口卻痛得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心呢?
這是他腦子清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
在閉上眼睛前,他似乎看到了如心,但也只是一個隱隱約約的影子。。。
黑小虎環顧四周,不知現在自己身在何處,他捂著心口,剛欲下床四處查看一番,卻驚愕地停住了動作。
一直帶在身上的發簪呢!
他目光慌亂地四下搜尋著,看到那支桃花簪安安靜靜地待在在窗前的木桌上,才安下心來。
黑小虎呆呆地看著那支桃花簪,窗口斑駁的光暈,空氣中飛舞的塵埃,還有窗外花瓣飄落的桃花林和昏黃的天光,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那段時光里自己和她的故事,走馬觀花地從眼前掠過。
藍兔,當我丟掉那些仇恨后才發現,和你有關的一切,是那段黑暗記憶里唯一的童話。
你給我擦汗的手帕,我還留著,我幾乎能嗅到那是你身上的香味,還記得那時我差點沒忍住吻了你,可就因為是你,所以我不敢,我不愿,趁著你神志不清之時輕薄于你,所以我佯裝摘下你頭頂那支桃花簪,也不知是要糊弄你還是糊弄我自己。。。。。
這些年來它每日每夜地陪著我,扎得我心口生疼,可我卻不想忘記那種疼。
“要是你以前也這樣對我,該多好啊”我記得我當時這樣對你說
要是那時你不是在演戲,該多好啊。
“虹貓。。。”門外那個闊別了多年,但還是那么溫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黑小虎微微闔上的眼睛猛地睜開,一股氣流從肺部上涌,他緊緊抓住了床單,拼命抑制想要咳嗽的沖動,只是想將那聲音聽得仔細點,再仔細點,哪怕她叫的是別人,是虹貓。。。
“虹貓你好點了嗎?”
“我傷得不重,已無大礙。藍兒,你給黑小虎送藥來啦?”
“我看他也快要醒了。。。這藥還是你送進去吧”
“也好,這兩日辛苦你了,趕緊回房休息吧”
“我不累,我再去看看其他人”
“嗯”
緊接著是腳步遠去的聲音。
他抓緊床單的手逐漸松開,最后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白色的身影閃進來,拂起了空氣中的塵埃,黑小虎把頭轉過去不看他,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皺緊了眉頭。虹貓放下藥碗,兩手抱在胸前,站在黑小虎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笑一聲:“想不到當初叱咤風云的魔教少主竟會落魄至此,內力盡失,連命都差點保不住”黑小虎不愿理會他,閉上眼睛假寐,虹貓也不惱,繼續開口:“看來你對那個魔女很重要啊”黑小虎眼皮跳動了一下,依舊緘默不言。“被我的長虹貫日傷得那么重,竟還擔心著你的死活”
原來自己沒有看錯,那人真是如心!
“你們把她怎么樣了”他終于開口,聲音有點嘶啞。
虹貓冷哼一聲:“放心,七劍從不乘人之危。她在我這玉蟾宮養著傷呢,等她傷好了后,我們把她會交由武林同仁處置,殺了那么多人,終歸要還不是?”
黑小虎咬牙道:“你可知道她是誰?”
“她是誰我并不關心,我只知道殺人要償命”
黑小虎最討厭虹貓這種正義凜然的做派,聽他這話里無一字不在奚落自己,便也不想再和他說下去了。虹貓見他不再理會自己,轉身出門。留下一句:“神醫說你的傷口至少還需三日才能愈合,看在你救了藍兔一命的份上,這段時間你就待在玉蟾宮安心養傷”
本只是替藍兔來給他送藥,可虹貓一見到他,就想起藍兔那擔憂的神色,心里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連說出的話都帶上了些小家子氣。
他虹貓,既有身為七劍之首的風范氣度,也有屬于他自己的小肚雞腸啊。
“黑小虎,我還真的挺不想把你在這留三日的。”
藍兔讓虹貓去給黑小虎送藥后,去了如心的房間。
她看著榻上這女孩的眉眼,越看越覺得像極了自己惦念了九年的那個小女孩,更何況自己到現在為止只將冰魄劍法授予了如心一人!可當初明明就是自己親手把冰魄送進了她心口,她能想到唯一可以救活如心的天地二老也已經離世,藍兔實在沒辦法解釋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是怎么出現的。
沒法解釋的還有一個黑小虎,消失了九年,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卻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念及昨日之事,藍兔心中不免有些郁結。
逗逗背著黑小虎回房處理傷口的時候,從他懷里翻出來一條包著什么物件的淺藍色帕子,她在一旁覺得那手帕看著眼熟,于是打開來看,這一眼便將她塵封了多年的記憶重新翻了出來。
那桃花簪是她娘留給她的,打算日后當成定情信物送給自己的心上人,沒成想那日在竹林居被黑小虎給拿了去,她又氣又惱,偏偏還不能發作。九年前在那草原上,她找過黑小虎想要回來,結果他竟丟給自己一句“送去哄青樓的姑娘歡喜了”,把她惹得幾乎要哭出來。她在難受什么呢?是因為自己一直想要送給虹貓的禮物如今流落到那風塵之地去了?還是氣他黑小虎竟如此不在意,只將她滿心寶貝的那簪子當成一個玩物?
而在那晚黑小虎問她:“我不當魔教少主,你也不當七劍傳人,你愿意跟我走嗎”的時候,她幾乎就脫口而出一句:“你連我的簪子都能拿去青樓送人,我憑什么跟你走?”如今藍兔再看到這桃花簪,被包裹在一方藍色手帕里,小心翼翼地在他心口揣了十年,瞬時有百種滋味涌上心頭。
“藍兔,我要給黑小虎脫衣服上藥了,你得回避一下”逗逗見她發愣,以為她放心不下黑小虎,雖自己對這魔教少主心懷芥蒂,但這次畢竟是他救了藍兔,逗逗拍拍胸脯道:“你就放心吧,有我神醫在,就是在鬼門關,也能把他給帶回來”
“那我先出去了,辛苦你了逗逗”,她不再看榻上那人,將桃花簪放在桌上,轉身出門。
要是你醒來沒見到這簪子,應該會很著急吧。。。
經過一番打斗,玉蟾宮弟子一邊罵著魔教不干好事,一邊紛紛著手修整玉蟾宮。魔教來的那幾人都受了嚴重內傷,除了逗逗和藍兔,其他幾劍也都傷得不輕,如此一來藍兔只得和幾個貼身宮女一起忙前忙后,照顧大家養傷。
“宮主,靈兔不愿去伺候那魔教少主換藥”
藍兔正在幫逗逗熬藥,聽聞這話手里動作停了下來。
“人命關天,豈容你耍性子?”她雖已為人妻,但作為玉蟾宮宮主的威嚴和氣魄還是在的。
靈兔跪在她面前,憤憤地說著:“就是那魔教少主最壞,他控制其他人來玉蟾宮鬧事,還想殺了宮主,多虧虹貓大俠拼命護著宮主才沒讓他得逞,靈兔就是死也不去給這種壞蛋換藥”
藍兔有些哭笑不得,“這些你都是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么說。。。。。。”
有時候啊,事實被歪曲成了什么樣子,就連當事人聽到也會大吃一驚,而謠言不管以何種形式出現,都會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世人所認為正義的一方總是對的,而被定義為邪的那一方,總是該死的。
“好了靈兔,你起來罷”
“宮主答應我不讓我去換藥啦?”
“你在這幫神醫熬藥,記住,保持現在這個火候,要熬足兩個時辰”
藍兔推門到他榻前,將研磨好的草藥放在一邊,探上他的脈搏,果然如逗逗所說內力全無,但好在氣息還算平穩,還好那一劍刺偏了,否則就是神醫也該束手無策了。
這九年,都發生了些什么啊?
她小心地將黑小虎的上衣解開,盡量不碰到他的傷口。清理掉之前逗逗給他上的藥后,被那道觸目驚心的劍傷刺得眼睛發酸。
小虎,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欠你的怎么還都還不完。可你總是說我不欠你什么,做什么都是你自愿的。愛情里面,再沒有什么能比得過自愿兩字。
如今我不用再拿正邪當借口來避開你,因為我們兩個已經離得很遠很遠了。你連那段沉甸甸的仇恨都能放下,為何就放不下這段不該有的感情呢?
在藍兔懷著這些復雜的心思給他上完新藥正纏著紗布的時候,黑小虎突然雙手環抱住身邊的人,像是在夢中呼喚著誰,喃喃道:“不要離開我”,藍兔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念及他的傷口,伸手欲推開他,頸間劃過的一絲冰涼卻讓她停了動作。
“藍兔,不要離開我。。。”
她這是第二次見到黑小虎的眼淚。
猶記得在那個山洞,他抱著自己說到:“你怎么這么傻啊,閉心丸的副作用很大,我說過不要亂動等我來給你排毒啊”,那一次他的眼淚落了自己滿臉,可自己卻將他一把推開,推入了黑暗的深淵。
傻子,你為什么總要為我流淚呢?
其實我,并不是從未感動過。
這次,為了報答你,就讓你這樣抱一會兒吧,我不會再推開你。
我等你自己放下。
“藍兒,你果真在這兒”,虹貓的聲音將她的沉思打斷。他回房后見藍兔不在,心想多半是來看這女孩了,不知為何,藍兔對這個執意要拿她性命的女孩,倒是有些在意。
藍兔轉頭見他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指了指正昏睡著的女孩對虹貓道,佯裝嗔怪道:“你那一擊長虹貫日可是夠狠的啊,其他人服了逗逗的藥,都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她可是到現在都還是虛弱得不得了呢”
“一時情急,難免沒控制住。”
見虹貓面帶委屈地撓撓頭的可憐樣,藍兔捂嘴偷笑,她知道,他的一時情急,都是因為自己。
“逗逗他們在商量要怎么處理這些死士,我們也過去”她起身到虹貓身邊,拉住他的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