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家之事,黑小虎不禁發出一聲喟嘆,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但新娘卻錯了,不對,應該說新娘是沒有錯的,只不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掉包計劃落入了自己的預測,然反掉包一事卻又是在自己意料之外。從方家出來之時,他心中本是一片茫然,幾近崩潰,然就是一轉眼間,卻被告知自己苦苦尋覓的那人已經在家等著自己,就如同他之前妄想的那般,做好了一桌好飯,盼著自己歸來。這一切的一切,只能用造化弄人這幾個字來形容。只不過那解藥。。。
黑小虎將喜堂之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與如心聽,然說到留影給自己的解藥之時,他不禁握緊了拳頭。本以為是自己誤會了方厲,便將那解藥便為他留著,隨時等人來取,而在聽完如心口中的真相后,再提解藥一事,黑小虎骨子中那股霸道與偏執,突然開始造作起來。既然方厲果真如此不識好歹,連他黑小虎的女人都敢動,那就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小虎哥哥你在想什么?”如心看著他殺意漸染的雙眸,心內一陣不安
“我在想自己方才想問的問題。”黑小虎不動聲色將自己的心思隱去,眼中極盡溫柔之色,“你在留影耳邊講了些什么悄悄話呢?”
“不可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如心故作神秘地將頭一揚,只是想著自己那番所謂“爭氣”的言語萬不可讓黑小虎知道,否則惹得他獸性大發后果不堪設想,盤算著這些小心思,她突然俏皮地一把湊近黑小虎的臉,盯著他的眼睛道:“小虎哥哥,不會是吃醋了吧?!”
“對啊,我吃醋了。”黑小虎佯裝惱怒,實則在心中想著留影在與自己一同匆匆往家里趕的時候,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黑小虎,我看得出來,你討厭欠別人人情,尤其是我留影的人情,無非是心念著咱倆與如心的那層關系,覺得心里過不去。但我說過,你沒有資格去阻擋別人為她付出,就像是方才在那喜堂之上,并不是你哀求于我我才出的手,而是因為我也擔心著如心的安危,而你,總是把她作為自己的私有物品,就連這份所謂的人情,你也搶著要替她記下。本來這一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然你若執著至此,那我也就不再與你糾結,既然要想要還我這個人情,那你往后好好對待如心便是。我知道這些東西不消我來多說,但這確實就是你所能做的對我最好的償還。黑小虎,你給我記住,別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我總覺得你和留影還有什么事沒告訴我!”如心想到留影道別之時對黑小虎說的話,不禁略有疑惑:“他說你欠他一個人情,往后要好好還,這是什么意思?”
“不可說”黑小虎學著如心的腔調,裝模作樣道:“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如心被他這樣子弄得哭笑不得,竟用學著自己的那番言語來作應付,小虎哥哥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調皮了?
如心還意識不到黑小虎這番變化正是拜她自己所賜,只是想著他和留影之間再不似之前在玉蟾宮那般針鋒相對,反倒是坦蕩了不少的模樣,心知他們兩個之間也定是經過了一番交流,將一切都說清楚了,更何況留影也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既是如此,那就讓我和留影之間的秘密,還有你和留影之間的承諾,各自相安無事地存放在當事人的心中吧,你我再也不必過問。
“小虎哥哥,不知為何,我總感覺留影有什么難處”不知怎么,一想到留影,如心眼前便浮現過他那雙眸子,在談及荷韻之時,除了能讓人一眼看透的溫柔愛意之外,似乎還有別的什么難以言說的情緒隱藏其中,“他給我的感覺和之前不一樣了,像是。。。背負了什么”
她不知該怎樣形容那樣的感覺,不光是難以言說,甚至她都看不懂。黑小虎聞言只覺自己的心微微有些顫抖,正欲開口說些什么,老張走了過來,只道是有一人上門前來尋他,看那面相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何身份。
如心收了此前的情緒,望著屋外漆黑的天色嘀咕著:“眼下這都快到亥時了,怎還會有人來此。”
黑小虎起身看如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對她道:“這么晚了,你先回房睡覺去吧。”
如心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小虎哥哥,你見完客人也早些睡覺,晚安。”
“晚安”
看著如心起身一邊回房一邊接連不斷地打著哈欠的身影,黑小虎心疼她已折騰了一整天,是該好好休息了。
目送她進了房后,黑小虎抬腳往外走去,面容間的溫柔神情慢慢散盡,冷峻之色漸起。
如此夜深之時,還來此尋他,想必是為解藥而來吧。
如心回房在床上躺下后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聽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她連忙起身朝門口望去。借著屋外朦朧的星光,如心認出那是黑小虎的身影。
“小虎哥哥,你辦完事了?”如心下床來到桌邊,正欲點起一盞燭燈,卻被黑小虎伸手攔下:“就這樣吧,不用點了。”在黑暗之中,似乎更能看清彼此的眼神,方才前來求解藥那人對他說的話,讓他很是在意。
如心在他身側坐下,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腦袋望向黑暗之中的他:“小虎哥哥,你是有什么話要來跟我說嗎?”
黑小虎聞輕聲笑道:“也沒什么要說的,只是過來看看你睡著沒有”
如心嘆了口氣:“哪能這么快就睡著?況且心中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黑小虎一語道破她的心思:“留影之事?“
如心聞言趕緊解釋道:“只是朋友之間相互關心罷了,小虎哥哥你可不要多想。“黑小虎見她這幅害怕自己會誤會什么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如心念他對此確實已不甚在意,繼續開口問道:“小虎哥哥,你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是。。。暗影門出什么事了嗎?“如心能感覺得到,留影眼神里的東西,復雜了很多,雖離別不到五日,但他確是再不似之前那般,只是個為情所困的懵懂少年了,似乎就在這短短幾天,一下子成長了不少。
黑小虎想著歸家路上留影與自己坦誠相向的一番話語,內心略有些沉重,緩緩開口向如心道來前后因果。
他和如心離開玉蟾宮之時,留影在竹林居所受的重傷還未恢復,其他人體內的噬魂蠱已解,均回自家門派,而暗影門那段時間內斗不斷,無人顧及于他,只有玉蟾宮的一個女弟子日夜不眠地守在他身邊悉心照顧。
從七劍那里留影多少也得知了自己蟄居黑虎崖這段時間內,暗影門發生的事。自他一年前消失之日起,暗影門門主便念子心切,憂思成疾,于半年前病逝,后由大長老接任門主之位。但留影總感覺此中關系并不似外界流傳的這般順理成章,那大長老對門主之位的覬覦之心,即使是在他年少懵懂之時便已能隱隱察覺得到了。待在玉蟾宮養好了傷,留影決定回暗影門將此事查個清楚。荷韻雖擔憂他的安危,卻無條件支持他的選擇。
留影對她承諾,明日子時之前定會安然無恙地回玉蟾宮找她。
然此番回暗影門,卻是危機重重,留影排除萬難,終于弄明白了一切。自己爹爹念子心切憂思成疾不假,然并不是因病而終,而是練功之時讓那大長老派在他身邊的爪牙干擾,導致走火入魔,最終陷于親手殺死獨子留影的幻境之中,不堪錐心之痛,自盡而亡。
留影得知真相傷痛欲絕,勢要殺那大長老為父報仇◇然暗影門早已落入奸人之手,如今的門主更是視他如禍患◇欲斬草除根,若非昔日摯友相救,留影早已落得個趕盡殺絕的下場。
如心聽著黑小虎給自己講述的這一切,只覺心中百味雜陳。沉默了許久,她的聲音才緩緩在這黑暗又靜謐的房間之上升起。“小虎哥哥,今日我被困在花轎之中的時候◇一直在抱怨為何命運對我如此不公,憑什么別人可以過簡簡單單的幸福日子,而我們偏偏總要經歷這么多波折。但現在我明白了,命運并非僅對我一人不公平,它對誰都是不懷好意的,我所看到別人的簡單和幸福,都不過只是表象,每份幸福的背后,都有著一段只有當事人了解的崎嶇之旅。留影與荷韻今后要走的路,不會比我們輕松“三生有幸
初秋的夜里已泛起沁骨涼意,未著燈火的房間之內,已是一片漆黑與靜謐,黑小虎將靠在自己懷中已沉沉睡去的女子輕輕抱起放到榻上,牽過一旁的薄被替她蓋上,靜靜望向她的如墨雙眸中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黑小虎從懷中掏出那個白瓷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而后轉頭深深望了一眼熟睡的如心,便緩步出了門去,只覺心中逐漸通透起來。
“呵,只廢掉一條手臂,真是便宜他了”
“如此說來先生是不肯賜我解藥了?”
“如何?你難道以為方厲如此不知好歹,還能全身而退?”
“如意姑娘早已答應在下保全方厲,先生即便是魔教教主,也無權干涉他人性命!。”
“別忘了,除了魔教教主,我還是她的愛人!這重身份已足夠替她做出決定!”
“既是愛人,那先生更應該尊重如意姑娘的想法!她不是先生的附屬品!還請先生叫如意姑娘當面說明。”
“她已經睡下了,你回去罷,不必再抱任何希望。”
黑小虎拂袖轉身的一瞬間,內心已被激起一層波瀾。
對他來說,方厲毋庸置疑是該死的,可如心又是作何考慮呢?不管是上門前來求解藥的郡渠,還是與自己同行一路的留影,在不同的情境之中,卻說出了相同的話語。
黑小虎,如心不是你的附屬品,也不是你的私有物,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有自己成熟的考量,也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而你,如何能夠以愛之名,去滿足自己骨血之中的操控欲望,替她來決定別人的命運呢?
哪怕愛得再深,哪怕在如心看來是可以的,哪怕再順理成章,黑小虎也不能夠如此擅作主張!
就像是給或是不給解藥這個選擇,需由如心自己來做,如郡渠所言,如心才是當事人,才有選擇權。
作為一個愛人,你還沒有偉大到有權利替她決定一切。
所以,黑小虎面對的,并不僅僅是眼前方厲這件事,而是從一開始他就應該要好好去反省,去思考的問題,他和如心之間新的問題,或者說,是早已發現的問題。
解藥一事和之前的盧嬸一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然性質均是一樣的,無論是“不準來往”的論調還是“足夠替她做出決定”的言語,皆反映出他在這段感情之中,以愛為借口,任由自己強勢與獨斷橫行其中。
分明自己已經信誓旦旦地答應過她以后會慢慢改變,怎生嘴上說得容易,然一遇到實際情況便又犯了老毛病?
他黑小虎從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更何況是答應了如心的事。
將解藥放在如心桌上的一瞬間,黑小虎的面上,終于浮現出輕松的笑容,他對如心,終于不僅僅只是承諾而已。
至于求藥之人,黑小虎相信他不會就此罷休。
次日郡渠果真早早地便等候在此,見如心出了家門來,趕忙迎上去作揖懇求道:“姑娘恕在下貿然前來求取解藥,方厲昨日在喜堂之上中了黑小虎的毒針,郎中說今日午時之前若還拿不到解藥,他那手臂便是徹底廢了!還望姑娘賜藥相救!”
如心本讓他的突然出現嚇得往后退了一步,然想起自己桌上的那個白瓷瓶,頓時定下神來,不由地嗤笑道:“只廢掉一條手臂,真是便宜他了。”
郡渠見她做此回應竟和黑小虎昨夜所言同出一轍,心下不禁慌張起來:“不知姑娘是否還記得答應了在下何事。”
如心聞言將雙手抱在胸前冷哼一聲:“我是答應了你留著方厲的命,可沒說還得負責他一條胳膊。”說到此處如心直盯著郡渠焦灼的雙眼,不緊不慢道:“若他中那毒危及性命,小女子定是于心不忍看他喪命的,然他犯下過錯,就該受到懲罰,既然只是失了條手臂,那就當做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看看清楚,不是有錢有勢便能胡作非為的!”
郡渠見她這幅鐵石心腸的模樣,似是執意不給自己解藥,再想到方厲此時萬分危急的情況,不禁微怒道:“姑娘所言甚是,即便如此,就不能念在他對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出手相救嗎?怎能如此不為所動?”
“恕我不能理解你口中的一片真心所為何事,是和你聯手將我騙到你的胭脂鋪?還是與王松琴串通將我強行送上花轎?抑或是在那喜堂之上將王松琴當做了我,舉著燭火威脅小虎哥哥?”提及這些事,如心便是言語憤然。
郡渠聞言握緊了袖中的拳頭,心道不想如意竟是如此殘酷決絕之女子,如何值得讓方厲費盡心思將之留于身側:“姑娘可還記得昨日如何同在下保證的?定會保全方厲的性命,保全二字,少了一丁點都算不得遵守承諾。”
如心一聽他揪著字眼找茬,不免有些氣惱:“我念你是個正人君子,與你道明是非利害,哪知你竟這般強詞奪理!”
“在下絕無投機取巧之意,只是救友心切,還望姑娘成全”
“絕無投機取巧之意?你同人合伙設計我,良心發現后,哦不,是得知小虎哥哥的真實身份后擔心受難,便前去搭救于我,此事本應兩清,你卻偏偏趁著我腦子沒轉過來傻乎乎地將你當做大恩人之時,順著我的話把我帶進了你的圈套,讓我答應幫你一個忙。本姑娘一言九鼎,出口的話又豈能不作數?而這“保全”二字如此含糊不清,莫不是今后他方厲出了什么事,都要算到我不守承諾的頭上?”
郡渠聞她那句一言九鼎之言,心知自己已將她的言語引向妥協,趕忙解釋道:“此毒一解,我等自是不敢多做糾纏!”
如心細細思索自己昨日所言,確是出口“保全”二字,念及于此她不免有些埋怨自己竟如此輕易便做出承諾,更是不滿郡渠方才對此二字的一番解讀,顯然是讓她落入了字眼的圈套。然有些骨氣她打小便隨了黑小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此一來,定是不能再出爾反爾。
“也罷也罷!本姑娘自會遵守承諾”如心有些賭氣似的說著,“但你替我帶句話給他和王松琴,從今往后最好別再出現在我和小虎哥哥眼前,若膽敢再造次,我絕不留情!”
說罷氣呼呼地轉身回屋去拿那解藥,悶聲對郡渠道:“你在此等著便是。”
黑小虎在院里負手而立,聽著屋外兩人的對話不知不覺輕笑了起來,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小丫頭,竟和自己有幾般相似。見她直直朝屋里沖了過來,黑小虎走上前去擋著她的去路俯身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兇的。”
“分明就是他言語惹著我了。”如心又氣又無奈,可誰讓自己話已出口呢,眼下也只能饒過方厲這一次。她心中總覺得像方厲那樣專橫跋扈的富家子弟,就應該給他留點教訓,若是以后再讓他看上哪家姑娘,又是這般強取豪奪,便真是苦了那些沒錢又沒勢的小百姓了。如心是窮苦出身,自是明白這些深處底層之人的無奈與辛酸,那些所謂的大人物舉手抬足間便能讓一個家庭支離破碎,甚至黑小虎,曾也是那樣呼風喚雨遙不可及之人,她明白不是誰都能像自己這般幸運,讓一個叱咤風云的大人物甘于平凡,這世上更多的是像自己爹娘那樣生死都任人擺布的人。
想到這里如心不禁有些后怕,若自己與黑小虎錯過分毫,眼前的這份安穩和幸福恐怕只能是一個幻境罷。
黑小虎見她眉頭緊鎖,半晌不發一言,正琢磨眼前這個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卻只見她抬頭朝自己燦爛一笑,開口道:“小虎哥哥,能夠遇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望著她回屋去取解藥的身影,黑小虎搖了搖頭自語道:“莫名其妙。”眼中卻不覺涌起了無盡的溫柔。
如心,你也是我的三生有幸。還是忍不住想多說兩句,三生有幸這一章,看似沒什么劇情發展,實則有了一個質變。就是像少主所說的那樣,他對如心,終于不知是承諾而已,而是在將解藥放在她桌上的那一刻開始,便以身說法地為如心做出了改變。大家都知道,任何誓言都是說的容易做得難,比如“我會為你慢慢作出改變”“我以后一定不會再如此獨斷”,這樣的話,更何況一個人的生長環境對個性的造就是非常強大的,根深蒂固。所以當少主將選擇權交給如心的時候,就是他在這個誓言中跨出的一大步,當真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做到了。這便說明他確實已經努力在為今后和如心的生活做出改變了。在這一步的刻畫上,樓主的文字確實是寡淡了些,但這種微妙的變化和內心的抉擇,還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