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中秋剛過,郡渠的胭脂鋪經過節日休整后,又重新開張了起來,作為老板的他一早便來鋪里仔細查驗著新制成的一批貨,不想迎來了位不速之客。
逆光往門口瞧去,只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走了進來,幾步上前將懷中的包裹扔到柜臺上。
郡渠正想道一句別來無恙,卻在看到迎面而來那人腫的像兩顆蟠桃的眼睛之時,微微訝異道:“姑娘,你這是。。。”
如心也不遮不掩,轉過身大大方方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不以為意道:“沒留神讓蜂給蟄了。”
郡渠聞言一愣,而后放下手中的檀木盒,淡淡看了眼面前的包裹,繞過柜臺也在桌旁坐了下來,抬手為她倒上一杯剛泡好的碧螺春:“一月未見,姑娘突然蒞臨在下小店,可是來此挑選胭脂的?”
如心接過他遞來的茶盞,揭起蓋子輕輕將熱氣伴著茶香吹散:“我這人說話也不喜兜圈子,但在說明正事之前,得先與你理清一道關系”
郡渠抬手示意道:“姑娘請說。”
只聽她狀似漫不經心地緩緩開口道:“上次你將我從方家救出,我答應了你一個要求,然在那之前卻是你陷我于危難,你也以剩下的七十兩銀子來抵消這一番過錯,按道理來說你我二人之間的情分本是兩清。但我今日來此,將那七十兩銀子悉數奉上,如此一來,老板是否依舊欠我一事。”
郡渠看了眼方才被她拋到柜臺上的包裹,淺笑一聲:“姑娘真是,巧舌如簧啊”
“彼此彼此。”
如心暗暗道,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這些個投機取巧的把戲,我可還是向老板學的。
“之前的二十兩,連同在下答應姑娘分擔的七十兩銀子,皆已還給了方厲,眼下姑娘帶著銀兩來此,便是拒絕了在下之前的補償,眼下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在下幫忙?”
“老板不愧是聰明人。”如心輕抿一口茶,再開口時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幫我從方家拿回一樣東西。”
從胭脂鋪走出,一旁的老張便趕緊迎了上來:“大小姐,你找的這人靠不靠譜?”
如心見他這幅懷疑的樣子,伸手扯了一把他的胡須:“老頭,我找人辦事你還能不放心?”老張捂著下巴忍痛追上拔腿就往回走的如心:“大小姐你辦事,老頭我放一萬個心,只是照你的說法,我總覺得那老板不簡單啊。”
“不簡單就對了,否則還怎么幫我的忙?!”如心得意洋洋道:“好在他不是個不簡單的小人。”
不管是計謀還是品行,如心對郡渠都不疑分毫,如此君子,也許是可以成為知己的人。
“對了,你去醫館問明情況了嗎?被蜂蟄了該買什么藥啊?”如心停下腳步向老張問道,之間他從懷中掏出一瓶藥膏對自己道:“老頭我辦事,大小姐你也放一萬個心好了,定不會讓少主看出分毫端倪。”
“那就好!”如心放心下來后,繼續匆匆往回趕,不禁嘆了口道:“老頭,我們這么騙小虎哥哥真的好嗎?”
“別問老頭,老頭沒有決定權。”老張在心內暗自抱怨道,昨夜哭著鬧著說不能讓他知道真相的是你,現在覺得良心不安的也是你,我這大小姐可真是難伺候。
只見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似是堅定了什么決心一般望向前方,大步地往家中走去。
從西街回到家中,如心經過學堂之時駐足望向里頭的黑小虎,只見他挺拔而立在一眾學生之中,眼神淡淡望向手中的課本,口中輕吐而出的,是《桃夭》之中的詩句,那群學生隨即開口一同念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朗朗書聲伴著最后一字落下,黑小虎抬眼朝屋外望去,只見一襲粉衣,轉身離去,如一片隨風遠走的桃花瓣。
他心中想到那日玉蟾宮中,人比桃花嬌,不禁嘴角微揚。
今日一早醒來,黑小虎便是頭痛不已,念及是宿醉的緣故,昨夜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均已記不起來,腦海之中只有清澈的歌聲在隱隱飄蕩。
想著一月之期已到,自己也該讓如心在學堂消停點了,黑小虎便出了房去找她,不想她一見自己便是遮遮掩掩,黑小虎拉開她緊緊捂著臉頰的雙手,這才發現她似是拼命哭過了一宿般,雙眼已是又紅又腫,讓黑小虎一陣心疼且疑惑。
還未等他來得及開口詢問,如心便低下頭去委屈哭訴道自己早上發現屋檐下的蜂巢,便想著盡快捅掉,結果卻是被一擁而上的群蜂蟄得沒臉見人,黑小虎瞬間哭笑不得,拉起她就要出門往醫館去。如心卻叫他留在私塾教學生,讓老張陪自己出門去醫館看大夫。
方才見她從學堂外走過,也不知現在有沒有好一些,上午的課業結束后,黑小虎放心不下地去她房中找她。
得知搽過藥后很快就能消腫,黑小虎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只見如心癟嘴道:“小虎哥哥,你可別見我腫成這樣便不娶我了!”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黑小虎雖是無比心疼,卻也對她這份魯莽的性子萬般無奈,前一陣從屋頂上掉下來,現在又是捅了蜂窩,便說了句玩笑話來嚇嚇她,想讓她長點記性,“看來我得重新找個姑娘,至少還能安安心心過日子”
如心知道他在嚇唬自己,卻也是無比配合地上前拉著他的手撒嬌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隨即眼珠一轉,想到了個壞點子來整整他:“小虎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么?”
她伸手為黑小虎輕揉著太陽穴,讓黑小虎覺得舒服了不少,閉眼思索了一陣后搖了搖頭。
如心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佯裝傷心地往后退了幾步,抓緊了胸口的衣襟,痛心疾首道:“你怎能如此不負責任,分明對我做了那些事,現在卻說記不得了。。。”
黑小虎本驚慌了一瞬,然很快識破了她的把戲,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淡定地看著如心又是怒又是鬧的模樣,努力忍著笑。到底還只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孩,以為三言兩語便能成功將他騙過,定是等著看他的驚慌失措,然后惡作劇地哈哈大笑一句:“小虎哥哥,你被騙了!”,無非是想用這種幼稚的手段來報復自己那句“要找別的姑娘過日子”玩笑話。
如心正演得起勁,卻不想分毫未見自己想象中黑小虎的反應,反倒是自己的小心機一一被他識破一般,便悻悻地住了口,心內想著自己果然騙不過小虎哥哥。
黑小虎見她停了下來,一步步朝她逼近。如心不住地后退,分明心里已經慌張得不行,面上卻還故作鎮定著。眼看著自己被逼到了床邊,如心退無可退只能伸手撐著黑小虎的胸膛,想將他稍微推開一些距離,卻低估了自己和他的力量懸殊,不管如何用力也憾不動他分毫。
如心此時的想法只有一個,那便是以后再也不敢拿這種事來作弄黑小虎了,也不知這次還能不能躲得過。
“方才那番話說得跟真的似的,看來我確實是該做點什么了”黑小虎看著如心驚慌的面容,直直向她壓了過去,最終將雙手撐在她身側,將她禁錮在床上動彈不得,“是吧,如心?”
“我現在眼睛還腫著呢!”如心幾乎要哭出來似的哀求道。
“不礙事”只聽黑小虎低聲在自己耳邊說了如此三字,氣息便朝自己覆了過來,如心閉上了眼睛,只覺自己這次真是躲不過了,卻不想在他的嘴唇觸到自己顫抖的身體之時停了下來,隨后耳邊響起一句:“你若是如實告訴我,昨晚我究竟做了些什么,這次我便饒過你”
如心既是有自己的堅持,黑小虎又怎能為滿足自己的欲望而置她的抗拒于不顧?感覺自己身體已有些微妙的變化,他趕緊放開如心起身至桌邊,轉過頭去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眼中不受控制燃起的欲火。
如心不禁暗嘆一句自己這是“絕處逢生”,不敢有絲毫怠慢地站起身來,向背對著自己的黑小虎慌忙解釋道:“小虎哥哥,我錯了,我不該騙你,其實你昨晚什么都沒做!只是喝醉后抱著我說了很多話,還說,還說了你想有個家!”如心見他身形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話擺明了就是說想要娶我嘛!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黑小虎見她再不似之前那般對此一事躲躲藏藏,反而如此坦然地說了出來,便已清楚她的回應了,一陣欣喜涌上了心頭。他走到如心跟前眼帶笑意溫柔凝視著她的雙眸道:“何時成親,你說了算。”桃之夭夭(下)
再次穿上一襲火紅的嫁衣,如心怔怔地望著銅鏡之中的自己,不禁一陣恍然。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往事如煙,從前種種像跑馬燈一般在眼前掠過,不知不覺,自己已是黑小虎的新娘了。
院子里的那串花燈還在高高地招搖著,如心站起身來,透過窗,能看到它在夜色之中擺動的隱隱燭光。
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身影,安靜佇立了良久,在心中不斷勾描著自己新娘今夜的模樣。如心知道那人是誰,卻也未開口一字。
兩人隔著一扇門,沉默著相向而立。
這一天,他們都等得太久了。
“黑小虎,你站在這里做什么!”盧嬸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各懷心事的沉默,讓黑小虎回過了神,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遞給盧嬸,低聲道:“讓如心戴上這個。”盧嬸不明所以地打開手中錦盒看了一眼,對他點了點頭:“知道了,新郎官也快些回房去換喜服吧,馬上就要拜堂了。”見黑小虎應了一聲轉身離開此處,盧嬸這才放心地推門進了房間。
“你們兩個雖已在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但照我說,必要的禮節還是要注意的,成親當日,像他這樣守在新娘房前可真是不太妥當。”盧嬸將如心一頭柔順長發一梳到底,口中還在喋喋不休:“你說他也是個教書先生,怎能如此不守規矩。”
如心偷笑,想著黑小虎什么時候被規矩束縛過,開口對盧嬸道:“別和他一般見識,盧嬸,你不要看他已近而立,實際上還是個小孩呢。”那晚黑小虎抱著自己不撒手纏著自己唱歌給他聽的模樣,若是給自己之外的別人知道了,指不定會被他滅口,想到這里,如心趕緊伸手捂住了嘴。
盧嬸正將她的頭發挽成一個簪花高髻,一聽這話就禁不住笑出了聲:“對對對,男人不管多大,在愛人面前都是小孩來著呢”
如心微笑著細細聽著盧嬸滔滔不絕地跟自己說起她家老頭,不禁在心內描繪著自己和黑小虎身老發白之時的情景,若是到那時還能并肩看日升月落,暮霞如火,會是多叫人向往的生活。
一滴眼淚從面頰滑落,浸透了鮮紅的衣裙,盧嬸讓如心突如其來的情緒驚得一愣,只道出嫁之人這份心情在所難免,在此之日流下的眼淚,也一定是幸福的。
盧嬸拿起黑小虎方才給她的錦盒,將那朵碎玉珠花簪小心地插在為如心挽好的發髻上,輕聲對她道:“盧嬸之前與你說的話,你可有謹記于心?”
如心剛回過神來,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盧嬸所說何事,卻在鏡中看到自己頭頂上的珠花簪時,有些驚異地問道:“盧嬸,這發簪是如何來的?”
見她莫名發問,也不好好回答自己的問題,盧嬸無奈道:“方才屋外,黑小虎讓我給你戴上這發簪。”
如心聞言,思緒瞬間回到了自己十八歲生辰當日,黑小虎將送她的禮物打碎之時的場景,而此時自己發間這支碎玉珠花簪,竟是與當初被打碎的那份禮物一模一樣。
盧嬸伸手在如心眼前晃了晃,將她回溯的思緒拉了回來:“如心,還沒回答盧嬸的話呢。”
“什么?”她看起來有些茫然無措。
“你與黑小虎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說到底成親不過是個儀式罷了,但盧嬸還是希望你能在成親前保護好自己的身子。。。”
如心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小聲打斷了她的話:“盧嬸,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有分寸便好”盧嬸聞言放下心來,而后湊到她耳際對她說了些洞房夜要注意的事,起身之時只見她臉已紅到脖子根,忍不住輕笑出聲:“別人家像你這么大的姑娘早就當了幾個孩子的娘了,你倒還是一張白紙,聽盧嬸的沒錯,這男人是需要取悅的,床上床下都得照顧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如心低頭悶悶道,其實她也并不似盧嬸口中那般對床笫之事一無所知,只是第一次切身面對不免會有些難為情。
盧嬸知她在此事之上臉皮薄,便也不再多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向如心開口問道:“對了,上次你讓我帶你去觀音廟求來的送子符可置于床頭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如心知道到了該拜堂的時辰了,盧嬸也不再多問,趕緊將一旁的蓋頭拿了過來。
如心的視線被蓋頭緩緩遮落之時,她的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詩詞,朱唇開合之間,出口的聲音細不可聞。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她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拿著書本問黑小虎這句話是何意思,他卻不甚理會,只叫自己去查典籍,她當時年紀小,只是覺得《桃夭》之中的詩句美得叫人入迷,直到后來明白了此中含義后,便開始不斷在心中勾勒出一幅畫面。
桃花怒放千萬朵,色彩鮮艷紅似火,在如此一派美景之中,自己身著美麗的嫁衣,緩緩走向心愛之人的懷抱。
喜堂之上已聚滿了鄰舍,七劍卻并未現身于此,如心說,江湖中人不必拘于這些禮節,況且,他們早已在玉蟾宮外見證過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
收到如心來信之時,藍兔幾人皆倍感欣慰,一路艱難走過的兩人,終于是修成了正果,也讓他們了卻了一樁心事。本是不愿錯過如心成親之禮這樣的時刻,然既然如信中所說如心不愿過于招搖,那他們七人便也不多作堅持,讓藍兔作為代表準備了份賀禮,遣人送了過去。黑小虎略微有些顫抖地伸手接過那玉環,此時心中已是五味雜陳。
不管過多少年,他都能夠清楚地記得當初黑心虎將此物傳給自己之時,自己心中那份驚喜是多么的不可多得,似乎那是為數不多能夠讓他感受到黑心虎在乎他這個兒子的時刻。
黑小虎不喜奢侈,家中自是無甚可作賀禮之物,那日他對如心過于牽掛,情急之下,竟將心一橫,把在身側系了多年的那塊白玉環扯了下來。
在意識到如心對自己有多重要后,很多事他便已不再執著,當時的想法是自己與那白玉環緣分已盡,時當割舍,卻是如何也想不到,竟會在眼前這般情形之下,由新婚之妻親手將之交還到自己手中。
“老頭跟我說了,這白玉環是你爹留給你的,如此重要之物,怎能輕易送給了別人?”
“如此重要之物,自是不可輕易送出。”黑小虎拉過如心的手,將自己掌心中的白玉環放到她手中,認真凝視著她略帶驚異的雙眼:“那作為聘禮,贈與我妻,又是如何?”
如心微微張著嘴,呆呆望著黑小虎伸手至自己腦后停于那朵珠花上,只聽他低低喚出一句:“娘子是否也該送我什么東西呢?”
如心聞言稍稍一愣,隨后很快地反應了過來,朝黑小虎莞爾一笑,讓他一瞬失了神,同時手捏m發簪輕輕一拔,如瀑的發絲頓時散落了下來,劃過他指間的發絲,讓他的眼神之中燃起一股火苗。
如心的聲音,似從他耳中鉆進了心中,繞著心尖打轉,惹得他全身一陣酥麻。
“將我贈與你可好?”
喜服剝落,衣衫褪盡,酮體交纏,帷幔落下,燭火燃成房內一片緋色,似乎連空氣,都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如心閉上雙眼用唇瓣感受著自己身上那人的每一寸存在,從嘴唇,到舌尖,到鎖骨,到他胸前的疤痕。。。
她不自覺停下了動作,緩緩睜開了眼睛,迷離的雙眸之中,漫上了不易察覺的憂傷情緒。
如心想去撫摸那些疤痕,雙手卻讓黑小虎鉗住了,隨即被迫舉過自己頭頂。
“如心,不要想別的。”
我知道這些傷疤會讓你一輩子介懷于心,所以我不允許你每次看到它們的時候便去回想那些充斥著血腥味的往事,你只要在每一次的歡愉之中,全心全意地屬于我就好。
她還想說些什么,便讓黑小虎的唇舌堵住了口。
好,你不讓我想,那我不想便是。
如心掙開了頭頂之上的桎梏,雙手繞上他的脖子,更努力地回應著這番愛撫,認真而投入地感受著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每一處痕跡。
溫潤而尖利的唇齒劃過她的頸間,讓她不禁縮了縮脖子,不過一瞬便向后揚起了頭,讓自己白皙的頸脖更好地暴露在黑小虎的進攻之下。
如他所愿,全心全意地感受著他的親吻,撫摸,嚙咬,還有,伴隨著一句低沉略帶些嘶啞的“別怕”而突然襲來的一陣疼痛。
如心緊緊咬著下唇,不想讓自己發出丁點聲響,卻擋不住有細小的呻吟從齒縫滑出,分明是痛到極致的聲音,卻在這床榻之上,成了最濃烈的催情藥,帶著些妖媚與誘惑,將黑小虎眼中的欲火燒得更熱烈了些。
在兩具相互取暖的軀體律動之間,如心再不復之前的小心翼翼,初經人事的羞赧之色褪了下去,只想與自己的愛人一起,享受此時的每一分一秒,挺起身子迎合他的欲望,出口之聲不覺間也變得越來越放肆。
用我的身體取悅你,多么幸福,這是我愛你的一部分。
如心與黑小虎,都有些想要瘋狂發泄的東西,心中都有著不甘被禁錮的洪水猛獸。
互相索取,交換體溫,不顧一切地占有彼此,喘息,吟哦,汗水,愛與欲,痛與歡愉,交織成一份抵死纏綿。
也不知何時,放在床頭的送子符被她一把扯過,緊緊地攥在了與黑小虎十指交纏的掌心中。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如心的態度為何會如此坦然,你們可以認為是她想把替身一事不動聲色的隱瞞過去,盡量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也可以去猜測一下,如心和老張之間,有什么秘密瞞著黑小虎#(你懂的)不過后者基本上是猜不到了,樓主之前的伏筆太深了,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線索還沒有揭曉“快到除夕了,私塾給學生們放了假,便讓他們早些回去了”他將下巴枕在如心肩頭,眼中暈染上一層淡淡的霧氣。
方才在學堂之上,竟有個學生壯著膽問他:“如意夫人當真是先生的徒兒如心嗎?”
這段日子,他不是沒聽老張憂心忡忡地說起過那些閑言碎語,卻也不愿多做理會,而眼下這些言語都傳到他這私塾之中來了,他不在乎外面那些無關之人作何想法,只是不想讓這些事煩擾了如心。
如心聞言淺笑道:“我記得你往年可是從不給學生放假的,逢年過節學堂內總是一片怨聲載道”
黑小虎將頭轉向她的臉,在她耳邊呵著氣,惹得她直躲:“怎的?你是不是私下里跟那些學生說過我的壞話?”
只見她縮著脖子笑得像只小狐貍似的狡辯道:“壞話都是他們說的,我就附和附和幾句”
黑小虎將如心一把抱起,瞪著她雙眼佯裝兇狠道:“你還敢附和?”
如心見他這樣子,大概也猜到他想要威脅自己什么了,便裝模作樣地瞪回去,心道如今我有孕在身,還怕被你吃干抹凈不成?
黑小虎看懂了她眼中的有恃無恐,恨不得現在就將她帶回房去滅滅她的氣焰,然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誰讓她腹中有對付自己資本呢。
見黑小虎暫時也沒打算放自己下來的意思,如也順其自然地環上他的脖子悶悶道:“小虎哥哥,盧嬸今晚又要給我燉雞湯。”
黑小虎抱著她在院子里踱步,看著她帶著一臉不開心的神情,撅起嘴輕輕吹走落到自己肩上的雪花的模樣,對她道:“既是對你身體好,那就忍著些。”
只見她抬手輕錘了一下自己胸口,抱怨道:“可是都喝了這么多天了,你不嫌膩嗎?”
黑小虎聞言暗暗道,天天喝當然嫌了,嘴上卻說:“她是過來人,知道如何對腹中胎兒最好”
如心不滿地嘀咕著,現在有了孩子,你都不顧我難受了。
“小虎哥哥,是我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她突然想到這么一個問題,俏皮地歪著頭向他問道,“若是有一天,我與孩子同時陷于危難之中,你會救誰?”
只見他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直直地望著如心的眼睛道:“我黑小虎,絕不會讓自己妻兒陷入危難。”言語之中,是不可撼動的堅定和叫人臣服的霸氣。
如心見他這幅認真的模樣,先是一愣,而后不禁大笑了起來,本只是為了晚餐的問題而拋出的一句玩笑話,卻不想他倒當真了。
黑小虎怔怔地看著她在這大雪紛飛中明媚的笑顏,心內一陣悸動。
他覆到如心耳際低身道:“說實話,那雞湯,我也確實喝膩了”
“對吧!我就說怎么可能不膩呢?!”如心見自己的話得到了他的認同,不住向他懷中揮著拳頭激動不已。盧嬸總說自己這不能吃那不能吃,黑小虎也隨她去安排,不多做要求,現在終于讓他說出口雞湯喝膩了,得趕緊逮著這個機會讓盧嬸改善一下伙食。
“小虎哥哥,你想吃什么?”
見她還傻乎乎地發問,絲毫不覺落入了圈套,黑小虎的面上露出一股危險的笑意:“想吃你啊。”自如心被確診懷有身孕以來,兩人均是小心翼翼,頭三個月更是不敢有什么親密之舉,分明那人每晚與自己共枕而眠,卻做不了任何動作,這讓黑小虎忍得及其辛苦,“很久沒嘗過你的味道了,心中很是惦記,你說要怎么辦?”
如心別扭地轉過頭去,心道這人怎么沒個正行呢?莫名其妙又開始說著這些露骨的言語了。
在黑小虎懷里掙扎著重新站到了地上,如心指著自己隆起的小腹理直氣壯對他道:“要怎么辦我可不知道,你得問他。”
只見黑小虎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將頭貼在自己小腹之上似是在聽著什么動靜一般,一會兒后站起身來湊上前,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他同意了。”
如心無奈這人孩子般的把戲,然想到這段時間也確是苦了他了,既然盧嬸同自己說過現階段自己腹中胎兒已基本穩定,可以行床笫之事,便細聲開口道:“那今晚。。。”
“你也不用勉強,若是驚擾到你腹中孩兒就不好了。”黑小虎輕咳一聲,打斷了她正要出口的妥協之言,“我還可以再忍一忍”。
如心看他那神情,哪像是可以再忍忍的樣子,分明就是想著法子讓自己主動一回,又羞又惱朝他嗔道:“哎!小虎哥哥,是不是非得逼著我勾引你才行?!”果然,只見他淺笑出聲對自己道:“對啊,你勾引我的樣子很迷人。”
“那你還是忍著吧。”如心抑制著要出口的笑聲,轉過了身去。
想到剛成親那段時間,每一次的床笫之歡過后,他總會在自己耳邊輕吐一句“你勾引我的樣子很迷人”一開始她會羞到躲進被子里,后來也就慢慢習慣了。如此露骨之言,在可以席卷一切的習慣之下,竟成了與“今日晚餐吃什么”無異的一句話。
說到底都是愛情的一部分,不過用不同的方式呈現在兩人之間,前者熱烈似火,后者平淡如水,當愛已與生活融為一體,這兩者已是同樣的重要,沒有哪個比哪個更特殊。
“先去吃晚飯。”一陣香味從廚房傳來,黑小虎任她拉起自己的手往屋里走去,看著走在自己前方的如心的背影,只覺得自己此時已在享受世間最珍貴的幸福。這樣的生活,是從前那個魔教少主想都不敢想的,那時候自己的理想,遠大的報復,被困在正邪之間,逐漸消磨殆盡,后來他從自己的執念之中走了出來,才發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處在之前那個世界接觸不到的生活,就像現在這樣,在雪花紛舞之中,牽著自己所愛之人一起吃一頓再平凡不過的晚餐。
盧嬸端上一份熱氣騰騰的雞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對如心和黑小虎道:“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家去給孫子做飯了”
如心叫住了她:“盧嬸,我明日讓老張將這幾日的酬勞給你結了,快到除夕了,你還是多陪陪家人吧”
“你這孩子這是說什么話,盧嬸照顧你可不是為了酬勞”
“我知道您是真心疼我的,但這段時間你為了照顧我,一直沒什么時間陪家里人,也耽誤了不少事。。。”
“是不是喝盧嬸燉的湯喝膩了?”
“其實也有這個原因。。。不過最主要的現在私塾停課了,小虎哥哥有很多時間陪著我,就不用再老是麻煩您了。”
“私塾停課?”盧嬸看了眼在一旁默默喝湯的黑小虎,心想莫不是外面傳言傳到私塾了,隨即對如心道:“他照顧你?他知道如何養胎最好嗎?最基本的,他會做飯嗎?”
見黑小虎被嗆了一下,如心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么好,黑小虎在什么樣的環境中長大她不是不清楚,即使是脫離魔教少主的光環之后,也未沾染過這些家務事,希望兩人多一些獨處的時間,要將盧嬸辭退也是他的想法,黑小虎也從未想過眼下這個問題,難道往后還要讓如心大著肚子為他做飯嗎?
黑小虎咳了一陣后終于緩了過來,抓緊了如心的手,堅定吐出四個字:“我可以學。”
黑小虎雖是武學奇才,然面對家中事務之時,卻笨得讓如心不敢相信。
廚房已不知被燒過多少次,碗碟也不知換了多少套,如心無奈之下,只得將盧嬸叫了回來,寧愿繼續喝雞湯,也不忍再看他如此折騰下去了。爆竹聲中一歲除,新春至,在臘月的最后一場瑞雪飄灑中,黑小虎望著門外的一片白茫茫景色,轉頭對如心道:“幫我磨墨好嗎?”
如心細細地清掃著硯臺上落的微小灰塵,笑著對黑小虎道:“還記不記得玉蟾宮中,你為了救我,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堅持要畫黑虎崖的機關分布圖,那時候我也是這樣站在你身邊替你磨墨的。”
黑小虎望著她彎彎笑眼溫柔道:“你喜歡雪,那我便用筆墨幫你描繪下來,待到以后不下雪的時候,你看著我給你作的畫,心中也歡喜。”
如心聽著他這話,突然有了一個想法,眼睛發亮對黑小虎道:“不如我們的孩子就叫墨雪?”
“黑墨雪。。。”黑小虎細細吟著這三字,笑道:“是個女兒名啊,何不給男孩也取一個”
如心聞言頓了一下,垂下眼眸將墨塊放入硯臺之中,輕聲道:“女孩心細會疼人,不好嗎?”
自得知自己懷有身孕之日起,黑小虎便不止一次地表示過想要個男孩的期望,如心知道,他是想將一個合格的父親身份寄托在自己兒子身上,從黑心虎對他的影響之中走出來。可一直以來,如心卻一直將自己想要擁有一個女兒的期望藏了起來,每當黑小虎談到自己想象之中的兒子的時候,如心便會微笑著沉默。
當黑墨雪這個名字從她腦中出現后,她終于按捺不住,將自己的心情說了出來。
女孩心細會疼人,不好嗎?
你這個人,也不知如何照顧好自己。。。
如心拿起手邊盛了清水的竹筒,倒了些合適的分量進硯臺中,開始細細地研磨起來。
黑小虎這才懂得自己往日說道自己未來的兒子之時,她那份沉默不語究竟為何。他伸手撫上了如心的肚子,蹲下來輕聲開口道:“不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爹爹都一樣喜歡。”隨后又玩起了自己平時最喜歡的把戲。
如心看著他將耳朵貼到自己小腹上,無比認真地聽著,然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自己道:“這孩子跟我說,暫時不能透露自己是男是女,要等到出生之時給我們一個驚喜。”如心見他這幅故作認真的樣子,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既是如此,那就請孩兒的爹爹,為這個驚喜再準備一個男孩的名字罷。”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將整個庭院包裹成一方純凈世界,黑小虎搬來了一架古琴,與如心并肩坐在了門前,替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呵著熱氣搓著她的雙手:“怎么突然想要彈琴了?冷不冷?”只見她對自己搖了搖頭,通紅的小臉上帶著滿眼笑意輕聲道:“不冷,只是想到了以前,你讓我在雪中練琴,練不好不讓吃飯的時候”
黑小虎將焐熱的雙手覆到她冰冷的雙頰上:“又拿以前的事來壓我?”
如心聞言不禁笑了出來:“好吧好吧,我說實話,是想到了以前你在雪中教我彈琴的時候。”
她的目光陷入了回憶之中,隨即開口將往事緩緩道來:“那時候,自己分明已經凍得不行了,可你一過來把著我的手,教我撥弦,我就頓時不覺得冷了。你跟我說讓我在雪中練琴是為了在蒼茫雪地中尋找意境,可我偏偏怎么也找不準,就沒讓你滿意過,還餓了不少頓肚子。”如心仰起頭望著身側之人,癟嘴道:“我是不是個特別沒出息的徒弟啊”
黑小虎低頭望著她盈盈目光,溫柔一笑:“先彈一曲來聽聽,讓為師檢驗檢驗你的琴技是否有長進。”
兩人相視一笑,如心隨即抬手撩撥琴弦,緩緩閉上了雙眼,感受著天地間的一片蒼茫純白,清冷凜冽的琴聲從她指尖緩緩流淌。
一曲落下,黑小虎將她擁入懷中,淺吻她落滿白雪的發頂:“若是男孩,便取名為念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