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大氣!
朝顏面上矜持,實際已經藏不住笑意,“那我先謝過督公了。”
夜止珩嗤了一聲,笑她沒出息。
他睨著朝顏:“除了聘禮,可還有其他不妥的?”
朝顏連忙搖頭,又道了一遍:“督公安排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這話,前頭她也說過一次。
可就是恭維的話,夜止珩聽著也覺得順耳、舒心。
朝顏想了想,道:“我算了今年金蠶絲的產量,應當能有一千匹。”
便就是按照五十兩銀子一匹來算,也是整整五萬兩。
前世,她是聽李肅說的,這綢緞一匹是五十兩的價格,但究竟他有沒有騙她,朝顏無從知曉。
夜止珩呷了一口茶,緩緩開口:
“三小姐想不想把這緞子價格再賣高一些?”
拿捏她就是個財迷,夜止珩很懂怎么把話說到她的心坎上。
朝顏坐直身體,洗耳恭聽:“督公請說。”
夜止珩淡淡道:“三月初六是螺祖的誕辰。”
朝顏垂落下眸光,不做應答。
她沒有忘記,反而對于那天,記得無比清晰!
朝顏從小跟著小娘學舞蹈,她小娘的舞蹈驚為天人,當年夏有乾看了小娘一支舞蹈,便決心要迎娶她。
朝顏得了小娘的真傳。
前世,在三月初六螺祖誕辰那日,她作主舞給螺祖慶生。
一舞《綠韻》,華冠京都。
就是那支舞!
招來了日后的禍事,是她五年不幸的開端。
雖然這次,她選擇了夜止珩,大概率是不會遇上那些事情,可……
三月初六已經成了她的噩夢。
“多謝督公提醒,我應當是不會參加螺祖的誕辰慶典。”半響,朝顏才開口。
夜止珩想看透她的心,“為何?”
朝顏緘默。
夜止珩抿了口茶,又繼續道:“本督曉得,夏家次女,已經開始為慶典準備了。”
“夏有乾在禮部大肆保舉她的次女,作為慶典領舞。”
螺祖誕辰這樣大的慶典,一般都是由禮部安排舉辦,慶典的每個環節,用了哪些人,都是要登記造冊的。
這種萬人空巷的慶典,隨便露個臉,都是榮耀。
若當真是有才華的,連帶著整個家族臉上都有光,來日挑選夫婿,都能比其他京中貴女,有更好的選擇權利。
這慶典的領舞,不知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夏有乾就算保舉,也要夏朝暮爭氣,才能選得上。
上一世,夏朝暮沒有與她競爭領舞,是因為當時她懷了身孕,跳舞可能會損傷胎兒。
這次,她肚子里面沒了孩子,又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她滿心歡喜以為這是個好機會……
朝顏心念一動,當真是好機會嗎?她忽然想幫夏朝暮一把!
“領舞就算了。”朝顏淡淡道,“聽聞獻舞之后,還有個向螺祖獻今年新絲的環節,我打算在這個環節再出場,順勢可以將我們的金蠶絲綢推廣出去。”
果然,她心中早就有了較量。
夜止珩就沒有相信,朝顏放著螺祖慶典這么好的機會,不做文章。
“若三小姐有這個打算,想來本督推行‘改稻為桑’的策略也會更順利一些。”
朝顏問:“督公心中已經有了,同李肅同去江南治理水患,推行政策的人選了?”
這分明是一開始,他問朝顏的問題。
現在,叫這小妮子逮住話頭,又反過來問他。
夜止珩從她反抗當家主母的時候,就說過——
夏三小姐,一點不簡單!
“恩,有一個人選。”夜止珩淡淡應下。
朝顏卻沒有繼續追問。
朝堂上的事情,夜止珩比她更會拿捏分寸,用不著她教他做事。
反正,夜止珩肯定不會讓自己吃虧。
剛才夜止珩會問她這個問題,也只是想試探,她是不是真的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
朝顏剛才不會回答,現在自然也不會追問。
沉默了一瞬。
朝顏招手讓芳草過來,芳草取下身上背著的包袱,解開一看,里面是一件做好的成衣。
陽光透在湖藍色的面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華。
夜止珩之前見過,一眼認出這是金蠶絲。
他疑惑看向朝顏。
朝顏垂眸道:“先前給督公看的,是生絲織的緞子;這是我著人用板藍根染色的熟絲,織了一匹緞子,我瞧著成色不錯,便找人做了一身衣裳。”
她頓了頓,聳聳肩,語調輕松:“先前不曾丈量尺寸,也不知做大還是做小了,若是尺寸不合,勞煩督公自己找人改改。”
夏朝顏莫名從心底生出小傲嬌,分明送他衣服,卻一個送字也不提。
夜止珩那雙慣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此刻在朝顏身上,停留了許久。
他抬起手指,輕輕勾了勾,身后小廝打扮的方旬走上前,收了這件衣服。
夜止珩語氣輕緩,不急不慢道:“若無其他事,本督便先回府了。”
朝顏:?
這人有禮貌嗎?!
收了她的衣服,連句謝謝都沒有!
這般想著的時候,夜止珩已經優雅起身,往包間外走去。
出門那瞬,朝顏喚住他,咬牙囑咐:“督公莫忘了,答應我的,三倍聘禮。”
夜止珩腳下微頓,留下一聲輕笑,便走了。
“小姐!他、他這是在蔑視你嗎?”芳草真相了。
朝顏狠狠撫了撫胸口,順過氣來。
朝·胸襟寬闊·顏:“本姑娘不同他計較!”
另邊。
夏朝暮練習跨水缸這個動作,已經練了三日,卻收效甚微。
她也自幼學舞,憑什么她跳的不如夏朝顏。
大夫人看她練的辛苦,忙給她送來解暑的涼糕。
“朝暮,歇會兒吧,其實也不一定要跳《綠韻》啊;像《云門》、《大章》、《大韶》、《大夏》都是符合慶典規制的舞蹈,而且要簡單得多。
而且,你跳《云門》也跳得很好啊,何必這么辛苦的練《綠韻》。”
夏朝暮這個動作怎么都跳不好,本就心中煩躁,現在被大夫人在旁邊叨叨了幾句,更是淤火直沖天靈蓋。
“你懂什么?!”
她恨恨瞅了大夫人一眼,對著她發脾氣。
“只有《綠韻》!六殿下最愛看的就是《綠韻》!我只有跳好這支舞,以后才會得殿下的寵愛。”
前世,夏朝顏就是憑著一支《綠韻》,讓李肅寵愛了五年。
若不是那年,她懷著榮兒,不便跳舞,“一舞冠京華”的褒揚就該落在她頭上,而不是夏朝顏那個小小庶女。
這次,她不過是拿回本該屬于她的東西。
誰也別想攔她。
大夫人心疼,卻又勸不住,連聲應道:“好好,你練,娘親就在這里陪著你練。”
大夫人看著夏朝暮在太陽底下受罪,滿腦門的汗水,忍不住嘆氣:
“其實夏朝顏嫁了夜止珩,你也如愿許給六殿下做側妃;就是少努力一點,榮華富貴也不會少。
何苦一定要去參加勞什子的螺祖慶典。朝暮,你現在這個樣子,為娘的看著心疼啊。”
夏朝暮突然停下動作,好似想到什么,在原地呆了半刻。
大夫人嚇了一跳,忙跑過去,給她擦汗:“嵐嵐,是不是中暑了?還是哪不舒服?”
夏朝暮反手抓住大夫人的手:“娘,你說夏朝顏為什么會答應嫁給夜止珩?”
“她怎么就答應了,嫁給夜止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