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軍醫所找到軍醫后,匆匆趕回了小宴會廳。
這時宴會廳里,黑騎士團的軍將和西營眾人正在商討初步的合作計劃。
你和軍醫一起站在茶水準備間里,焦急地等待宴會結束。
“團長的胃到底是怎么壞的?”你問向軍醫。
軍醫無奈地嘆了口氣,就把整個事告訴了你。
大約在五年前,艾思緹公主的外祖母布朗大公爵夫人親自做了一個蛋糕送入王宮,說是為公主殿下慶祝十八歲成人禮。
顧時夜不顧眾人反對和布朗大公爵夫人的嚴詞責罵,堅持要求試毒。
當時就連艾思緹公主自己都動搖說外祖母一番心意,不應該遭到懷疑,國王也已同意讓試毒的內侍退下殿去。
可就在艾思緹公主馬上要將蛋糕送入口中時,顧時夜還是不顧一切地上前搶走了她手中的蛋糕,自己直接吃了下去。
正因為這樣,他很快就在近百人的宴會上中毒倒地。
之后布朗大公爵夫人入獄,經審問才知她希望通過毒殺艾思緹公主的方法助她的親孫子篡位。
也就是那一次,顧時夜雖然被搶救了回來,但毒物傷胃留下了嚴重的病根。
“理論上,如果好好養著,團長的胃也能養回來?!避娽t無可奈何地搖著頭對你道,“可團長他自己平時不注意休息和養胃,我說得嘴皮子都破了也沒有用。”
你:“……”
“所以咱們全營都得看著團長大人,盡可能不讓他喝酒,讓他規律吃飯,保證睡眠。但他自己不上心,唉……今天團長又喝這么多,不知道胃里這會兒已經疼成了什么樣?!?/p>
你:“可我看他還能堅持在那兒討論正事?!?/p>
軍醫笑了笑,對你說:“咱們團長大人那可是相當能忍會裝。”
你:“……”
聽完軍醫的話,你從門縫里看向小宴會里坐在看起來氣定神閑和眾人商討軍務的顧時夜,手不自覺攥成了拳頭,下意識地緊按在胸口。
等啊等。
心好焦。
你等待不耐煩了,恨不得沖入小宴會廳,大聲要求眾人結束討論,趕緊散會!
可是,你不能這么做。
今晚的商討對于黑騎士團和西營聯合面對湖之國這項合作至關重要。你為了完成任務,應該保證它順利進行下去,而不是起到反作用。
這個理由非常,你不斷用它說服著自己,沉住氣等著。
可這時你的心里還有一個聲音:顧時夜之所以一直堅持著,是因為他要守護他的公主。
而你無權干涉。
你沒資格阻止他為他的公主,不顧惜他自己的身體健康去做什么……
早知道這樣,不過就是三杯酒嘛,你喝了就喝了,醉又怕什么,就不該讓他幫你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為什么要替你擋酒呢?
是看不慣威廉老頭欺負你嗎?
那他人還怪好的,雖然那張帥臉看上去冷漠,但平日挺護自己人的,有個大團長的樣子。不然梅森、大廚、軍醫……團里的每個人也不會雖然怕他,但又在背后默默關心他。
你現在終于明白你為什么現在這么擔憂他的胃病——肯定是因為他剛才給你擋酒維護你的行為,讓你感到愧疚了。
嗯嗯。
肯定是愧疚。
你才會揪心揪到如此難受。
就是愧疚!
也正是因為顧時夜對黑騎士團的每個人都好,黑騎士團才有如此強大凝聚力。這才讓之前那些接手這個任務的死神同事們一籌莫展,找不到機會。
就算是死神,那也是對付壞人容易,對付好人難。
他太容易“收買”人心了。
終于,宴會到了尾聲,顧時夜親自起身送西營軍眾人離開。
你等著西營軍的人全部離開了,拽著軍醫就沖到了顧時夜的身邊,焦急地問他道:
“你剛剛喝了那么多酒,胃怎么樣了?”
顧時夜看著你,煞白的面容上微微蹙緊了眉頭。
這時軍醫也走上前來:“團長大人,您現在感覺如何?”
顧時夜轉過身:“我沒事,讓威利送我回房間,你們都退下。”
“我看著你不像沒事!讓軍醫趕緊給你看看吧?!蹦銍烂C著神情,堅持地對顧時夜說道。
顧時夜瞥了你一眼,冷聲道:“退下。”
你被他說得愕然,一時沒反應上來:“嗯?”
顧時夜接著毫不給你面子地厲聲斥責道:“你現在的工作,應該是打掃宴會廳,去做好你分內之事!”
“!”你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顧時夜。
他沉黯的目光嫌惡地掃了眼你,接著就轉過身去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帶著威利和幾名軍官抬步直接向軍營主樓走去。
軍醫見狀對你苦笑了一下,提著藥箱快步跟了上去。
等眾人都走了,宴會廳大門的院子里,只剩下你一個人站在月光下,遠遠看著顧時夜的背影。
月光染上一層云朦,原本皎潔的光輝變得如雪如冰,蒼茫茫讓你的視線都變得模糊了。
“啪嗒”,眼淚忽然就自顧自地掉了下來。
“分內的事”嗎?
是啊,你只要關心你自己的工作就好。
沒必要逾規越矩!
你擦了一下眼睛,抹開淚水,轉身低著頭返回宴會廳。
回到廳里,你用力系緊了小方格圍裙的帶子,擼起袖子,和后廚的大嬸和侍從們一起賣力地打掃起來。
收拾餐具,擦桌子,掃地,清理垃圾……
……
顧時夜帶著眾人拐過小宴會廳的拐角,當他確認你已經看不到他時,他才弓起腰,顫抖著身體,單手捂住了胃。
副團長威利和軍醫還有在場眾人看到這一幕,瞬間全都慌了。
“團長?!”
“團長大人!你怎么了?”
“軍醫!”
顧時夜冷汗大顆大顆地從額邊滴落,臉上已毫無血色,胃中劇痛如毒蛇在絞,掙扎纏繞,仿佛要撕裂他的五臟六腑。
他猛地擺脫威利等人,獨自快步走到路旁,暴著青筋的手狠狠扶上一棵黑松斑駁粗糙的樹干,痛苦地佝僂著身體難以控制地嘔吐起來。
猩紅的酒和著血大口大口地涌出他的喉嚨,染紅了樹下的干燥的泥土,酒腥四溢。
此時如此狼狽的模樣,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已經沒什么體面而言。
好在……
他沒有讓你看見。
至于他為什么執意忍著不適堅持走到這里,也絕不想讓你看見他現在這般脆弱不堪的一面,他已無力去思考了。
……
小宴會的衛生打掃差不多了,你洗了手,準備返回后院。
大廚走了過來,交給你一個托盤。
托盤上面放著一碗他剛剛煮好的解酒湯,囑咐你給顧團長送過去。
你低下頭,看著那碗蓋著蓋子的解酒湯,考慮了一下它是不是自己“分內的事”。
算是吧。
但是好氣!
你剛才明明好心地關心他,還跑著給他叫來了軍醫,到最后卻是熱臉貼了冷屁股,純純一個自討沒趣。
你沉著心,揣著一肚子的氣,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挪著步子來到了主樓顧時夜的房間門外,此時軍醫和副團長威利等人剛好從屋里走了出來。
看到你來送解酒湯,軍醫沒有跟著副團長他們離開,而是單獨留下來和你站在走廊窗邊。
他對你說:“安琪拉小姐,團長剛剛把酒都吐了出來,我已經讓他服了止疼藥睡下了。不過看樣子,團長不僅胃病犯了,人也醉得不輕?!?/p>
“他吐了?”你有點驚訝。
軍醫點點頭:“從小宴會廳出來沒多遠在路邊就吐了……看團長那個樣子,應該是一直強撐著,走到那兒終于撐不住了?!?/p>
你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么:“哦……”
軍醫接著說道:“安琪拉小姐,我已經把藥放在了團長大人屋里的桌子上,具體方法也寫好了放在旁邊?!?/p>
你頷首:“嗯,知道了?!?/p>
軍醫又和你說了兩句,就背著醫療箱走了。
你看著軍醫下樓離開,端著托盤走到門邊,用膝蓋頂開了顧時夜臥室的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你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拿起旁邊的藥劑瓶以及桌上的便箋仔細看了看。
想起顧時夜剛才當眾兇你,你還是覺得生氣。
你放下藥瓶和便簽,鼓起腮幫子,氣鼓鼓地走到了床邊。
顧時夜閉著眼睛,明明睡著了,眉頭卻緊緊皺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嘴唇沒有什么顏色,睡得很不踏實。
“……”
看著他現在這個樣子,你就想,梅森要是知道他自己剛一走,他的寶貝大團長就成了這個病樣子,得多生你的氣。
畢竟你當時可是信誓旦旦地給他保證自己沒問題。
可現在看來,你問題大了。
這可怎么跟梅森交代?
你無奈,只能從旁邊搬了個椅子,坐在了顧時夜的床邊。
你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托著腮,望著顧時夜的睡顏。
按理說,他都那么兇你了,以你的脾氣,怎么都應該丟下他不管,回自己屋里睡覺去。
你又覺得自己作為神應該大人有大量,不該和他個凡人計較。
“還是得還個梅森一個全乎健康的大團長啊,”你輕聲嘀咕,想了個辦法,“算了,我就這么看他一晚上,要是今晚沒什么事,我明早趁他醒之前,溜走就是了,省得他嫌我多管閑事。”
下定決心后,你走到旁邊的書架前,隨便抽了一本書,翻了翻,拿著它回到椅子上坐下,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夜涼如水,油燈暖黃,整晚,只有你與月亮無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