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術(shù)帶著上弦走在密道之中。上弦體弱走不快，韓術(shù)便告了罪，把他背在背上飛速地行進著，一路出了宮城。韓術(shù)輕功了得，一路上躲著司寤，絲毫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很快，他便帶著上弦來到一戶人家，從墻上翻了進去。一個看上去四十歲上下的婦女前來照應(yīng)著，點了燈迎二人進了門，請二人坐在草席上。
“相邦大人且坐，妾這就去燒水，供大人沐浴。”
上弦看那夫人謙卑穩(wěn)重，不似普通民婦。只聽韓術(shù)解釋道：“這位是竇媼，她的女兒是女屯侍衛(wèi)，對公子也忠誠無二，大人可以信任此人?！?/p>
上弦點了點頭。
“女公子，出了什么事？”上弦問道。
韓術(shù)面露難色，但還是一五一十地交代：女公子回來的路上遭到伏擊，公子被殺，死無全尸，呂鳳也在戰(zhàn)亂中失去了聯(lián)系。有幾個逃回來的散兵，早把消息一并帶了回來，在加上芮蓍也在宣傳公子的死訊，現(xiàn)在城中無人不知要變天了。
上弦出奇地平靜。事已至此，再感慨也無濟于事。
“這段時間，宮中發(fā)生了什么事？”上弦又問，“芮子憑何奪位？還請韓侍衛(wèi)說與我聽?！?/p>
韓術(shù)行了個禮，開始細細說起芮蓍之事。
原來，芮蓍此次回盛都，全靠魏國的鑊陽君相助。
芮蓍被逐出盛宮以后一路西行，進入鑊陽君的封地，被一個曾在邯鄲居住過的門客認了出來，報告了鑊陽君。鑊陽君把他奉為上賓，承諾助他重奪君位。于是趁公子出征，他們的勢力秘密滲透進宮里，甚至安排細作進了府庫，搬運出盛國特制的兵器來。郭鈺自知失職，振作精神，幾日研究牢獄線路，并制造器械以便破開障礙，請求韓術(shù)等一定設(shè)法救出上弦。
“鑊陽君不會只滿足于扶立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國公子。他這勢頭，是要干預(yù)盛國內(nèi)政?！鄙舷椅⑽⒁凰妓?，說道。
“大司寇大人也是這樣說?！表n術(shù)說道，“可惜大司寇大人病篤不起，竟被圍在府里不得出來?！?/p>
“大司寇府里怕是也安排上了他們的人。”上弦語氣平淡道，“我上次去趙府，聞著他用的香，和君上平日用的香有些類似。”
韓術(shù)聞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大驚道：“大人的意思是……”
“君上幾十年身患沉疴，恐怕不是先天不足，而是常年吸入毒香所致?！鄙舷乙琅f不帶什么情緒，“趙子的香更濃些，自是發(fā)病更快?！?/p>
“可盛國這幾十年安然無恙，布局如此長久，究竟有誰獲益？”韓術(shù)依然覺得難以置信，“況且擅用蠱毒異香的是南人……”
是啊，把盛國宗室一個個鏟除，只留一個病怏怏的君上，自己再做他的心腹。布局確實夠久了，也怪不得上弦疏忽。這隱忍程度，就是芮蓍那廝，也不及。
“你叫人查查魏廖的祖籍，年少時曾到過何處，或許會有所發(fā)現(xiàn)?！?/p>
就是不知道，魏廖是怎么和魏人聯(lián)手的。魏廖……魏國……
沒有證據(jù)，一切只是猜測。上弦又問：“朝中眾臣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那逆賊自稱公子羽世，繼位后十日一朝，司徒曹氏已帶頭俯首稱臣。凡事質(zhì)疑他的，都被魏人以謀逆之名滅了門?！?/p>
鑊陽君這手腕，倒是和女公子有幾分相似。然而公子是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禍亂朝綱的。她雖是雷霆手腕，卻也崇尚仁義，不會隨意處死無辜之人，與這弄權(quán)之輩完全不一樣。
“你怎么就確信，那芮蓍是逆賊，而不是正統(tǒng)？”上弦瞇了瞇眼，似有意似無心道。
“大人?！?/p>
韓術(shù)跪直了身子，語氣嚴肅了幾分，上弦也沒應(yīng)聲，等著他繼續(xù)說話。
“大人，在下同大人一樣，也是公子的家臣。”韓術(shù)虔誠地說著，“女公子見過那逆賊很多次，從未說他長得像公子羽世。旁人的話在下不敢輕信，但是女公子是絕對不會錯的?！?/p>
“是啊，女公子也不可能會殘害手足。”上弦嘆了口氣，道。“公子許現(xiàn)在身在何處，可還安全？”
“回大人，儲君已被秘密送出城，只要明日開了城門，在下便能護送大人前去匯合。”韓術(shù)答道，“只要有公子許和大人在，我們就能集結(jié)公子舊部，即便那逆賊有魏人相助，也未嘗沒有一戰(zhàn)之力?！?/p>
上弦不置可否，略略沉思了一陣，道：“此事容不得一絲閃失，還要等出去了再從長計議?！?/p>
竇媼燒好了熱水，請上弦去沐浴。上弦拒絕了竇媼在一旁伺候的好意，只叫她把要換的衣服放到一邊。他也沒有心情泡太長時間，洗完穿上粗麻衣裳。竇媼聽著動靜過來，打算把上弦原本的衣服拿去燒掉，只見上弦衣著齊整，面龐秀麗，于是皺起眉頭，呼了聲：“這樣不行！”
“竇媼，怎么了？”韓術(shù)站在門外，問道。
“大人還記得三年前，與公子一同回都時的情景嗎？”竇媼壓低了聲音，道，“那時高津城萬人空巷，人人都想一睹女公子尊容。大人與公子并轡而歸，記性稍微好些的，都不會對大人這張臉沒有印象?！?/p>
韓術(shù)聽懂了竇媼的意思。上弦姿容太過出眾，原本臟著還好些，略微一清洗，便又露出了這驚為天人的容貌。況且當(dāng)初女公子大張旗鼓地回來，恨不得把他介紹給全城的人認識，現(xiàn)在高津城內(nèi)能認出他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數(shù)。守門人不會輕易讓他通過的。
“妾倒是有一法子偽裝，只是不知道大人肯不肯……”
竇媼湊過上弦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韓術(shù)見他面無表情，也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法子。
也是，相邦大人素來都是這個表情，叫人什么也看不明白。
“那就勞煩竇媼了?！?/p>
竇媼說完離遠了點，上弦向她行了個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