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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今夕上弦

第九十一章十年

秋風蕭瑟,溪水攜著薄薄的涼意,自山間蜿蜒而出。溪邊是青蔥的柏木,悄然靜立,隱隱約約遮擋著林間草廬的影子。

清晨,一個身著葛布衣袍的青年,背后背著斗笠,沿著溪水,跨過其上的木板橋,來到柵欄圍住的門板之前,輕敲三下,便在一旁垂著手等候。沒過多久,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少年,道了聲“先生來了”。

那少年十五六歲模樣,雖還稱不上魁梧,卻也生得挺拔,臉龐棱角分明,眉眼中自帶著幾分沉穩。雖身著粗布短衣,卻與村野孩童的粗鄙大不相同。

“你家夫子在嗎?”青年人問道。那少年溫和恭敬地道了聲“夫子正等著先生”,便引來者進了草廬。

室內陳設十分簡單,地上鋪著好些草席,靠墻的位置則豎著一排書架,架子上什么也沒有,黑洞洞的,有種說不出的凄涼。黑暗的角落里,隱藏著一個漆黑的木箱,高約三尺,長十尺有余,置于另一漆黑物件之上,雖極力隱藏,卻在農家村舍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靠房屋中間的草席上,坐著一個氣質清冷的少年,面前擺著幾案,卻是木頭隨意搭起的,粗糙得很。案上一個陶壺,兩只木耳杯,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每次見上弦,郭鈺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十年了,距離女公子死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十年,他本人已年近不惑,頦上蓄起長須,而眼前之人的外貌,卻與十年前并無絲毫變化,唯有如死水般不起波瀾的眼底,能暗示此人所歷經的滄桑。

見郭鈺進門,上弦起身行了個禮,便又請郭鈺來到他座位對面的草席坐下。郭鈺也不謙讓,將斗笠遞給引他入室的少年——后者把斗笠掛在一邊墻上,行過禮后便侍坐在一旁——隨后來到屋子中央整理衣袍端正坐下,舉止之中依然可見貴族的風雅。

“怎么都空了?”郭鈺瞅了瞅上弦背后的書架,一邊問著,一邊在他對面的草席上坐下。

“就要走了,那些拿不動的,便留給弟子們了。”少年淡淡地回答道,說著,搬起酒壺,斟了兩杯酒,又將其中一只耳杯遞給來者,“自上次相別,在下已換過三次住處,難為郭子找到這里了。”

“也多虧先生每次都讓鄰居為我指明方向,才叫我能夠找上門來。”來者苦笑著,又看向角落的木箱,道,“公子還沒有醒來嗎?”

那木箱上髹生漆,不加紋飾,形狀方正,打眼看上去像個漆黑的案臺,上面卻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擺放。室內放著這樣一個“無用之物”多多少少有些怪異。然而那些諳熟喪葬禮制,又懂得隨機應變的熟練工匠,一眼便能認出這是個什么東西。

郭鈺就屬于這一類人。

是的,這是一個木棺,外形簡簡單單,用的卻是墓葬所用最高規格的金絲楠木。選用這種木材,倒也不是為了榮華體面,不過是看中楠木質輕而防蟲防腐,能夠確保千年不爛。

木棺之下的底座,是一輛四輪推車,兩端有扶手,是為方便移動而設置的。若說這底座的精巧之處,又是不簡單,扶手內隱機關,可以控制推車的行止,又可在不搬動車輪的前提下調轉方向。四個車輪用青銅滾珠制作軸承,用油脂潤滑,每一根幅條都經過精密的計算和測量。便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也能憑此輕松搬運千斤的重物。

于是,上弦就帶著這樣一個移動棺材,繞過千山萬水,如今定居在這樣一個荒僻山落之中。

趙放還是死了,在離開高津的半年后,死在了他的故土之中。孺人改嫁,郭鈺也失去繼續留在魏國的理由,一路縱情山水,在周邊列國游歷了一年時間,最后又回到了盛國。這一路上,他靠著為貴族和富裕商賈制作技巧玩意兒資生,倒也不見得落魄,只是內心空虛,唯有重回故國,才產生一絲絲慰藉。他聽聞宣盛死而復生,心頭總算涌起喜悅之情,時間上卻不巧,到達高津之時,恰好宣盛剛動身去了效安。他見過父母之后,也沒怎么拜會舊友,只單單與韓術見過一面,便溜溜達達地跟去了效安,想著還能趕上宣盛的婚禮。又不巧的是,等他來到效安君府,又聽說宣盛剛被接走,而上弦在幾天前就回了高津。他又急急忙忙地返回都城,夜深被攔在城外,只得往離宮去。

這次他總算趕上趟,在天明之前,撞見一輛從離宮出來的馬車。驅車者并不認得他,然而車內的人卻在即將經過時認出了他,命停下馬,請他上了車。

那時的驅車人便是翟安,車內是他苦苦尋找的兩位舊友,另外還有兩壺酒。車廂里還豎著一個棺材,郭鈺一眼便認出來,那是宣盛的預制棺,雖未加雕刻和裝飾,卻也十分貴重。

隨后郭鈺便和他們一道行動,住進了郊外的一家村舍。從翟安嘴里,他把事情的始末大致了解清楚了,而在背著翟安的時候,上弦又將荀則那番玄而又玄的理論講給他聽了。上弦的目的很明確,他需要郭鈺替他改造這個棺材,并且弄來他復活宣盛所需要的東西。

沒過多久,上弦便借口向效安傳遞消息,把翟安遣走,隨后轉移了陣地。這個過程中,郭鈺憑借這一年半的游歷經驗,在城外另找到了一個隱居之地,幫他們擺脫高津城中的搜尋。

老實說,郭鈺并不十分相信令宣盛死而復生的方法,但是上弦用那樣冷靜而肯定的態度向他提出請求,他也稀里糊涂地接了這個委托。按照上弦的要求,他在蓋板上略加改造,增設了機關,使之只能從內部開啟。若是站在外面,就算是惡來重生,也不見得能將其打開;又在棺外增了一個頭箱,用來放置那兩個酒壺,松木制成,也用黑漆涂抹,看上去與棺材渾然一體;推車也是他親自設計、拜托城中工匠加緊制作的,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一個月。

這一個月間,宣盛的遺體沒有絲毫變化,這也讓郭鈺開始相信那套說辭了。他親眼看著宣盛入殮,看著上弦進行那些巫術般的儀式,卻一言不發。

他不理解這位從仙山來的“神機軍師”為何執意歸隱,畢竟作為宣盛的未婚夫和一國之相,弄到這些東西要更容易些。

但他尊重他的決定。

只是不能一直跟著他。

見上弦搖了搖頭,郭鈺忍不住嘆了口氣。又怕引得主人徒增傷感,他也不再多說什么,打起精神,又問:“你們這次又要去哪里?”

“要回盛國了。先生若也要回去,倒可同路。”

上弦此時,是在南國境內。憑借郭鈺費力弄來的符節,上弦在列國來回移動卻也不成問題。這十年間,郭鈺依舊住在盛國,偶爾以游歷為借口,尋訪上弦所在之處。

矛盾的是,上弦表面歸隱山林,卻又盡知天下事。他十年不曾踏入盛國的領土,如今卻又有了回國的打算……是已經知道那件事了嗎?

“單也一起嗎?”

單,說的便是在一旁恭敬侍坐的少年。這些年來,上弦開辦私學,也收了不少門徒,傳授仁義倫理、權術律令、兵法謀略,在所到之處備受尊重敬仰。不過上弦在一個地方呆不長久,一旦離開,便與此地的門生斷了聯系,唯有單,是從齊國一路跟到這里的,也是上弦最具智謀、堅韌務實的弟子。上弦對這孩子也十分信任,就是與郭鈺談論前塵往事,也不避著他。

“單要回國,也是順路。”上弦說這話,語氣平淡得很,“這孩子雖還有許多不足,卻也該去俗世歷練一番了。”

郭鈺看著一旁侍坐的少年,只見他雖然表情平和,卻攥緊了雙拳,顯然心中并不平靜。他們師徒二人應該私底下談過了,郭鈺也不好插手他們的決定,只能在心里重重地又嘆了一口氣。

“先生此次前來,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吧?”

“羽世禪位了,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吧?”郭鈺說著,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聚起,“公子許上位后,推翻了羽世在位時的好些政策。宣公子的陵墓……也要收尾了。”

這十年里,盛國內政一片混亂,外又與魏國產生嫌隙,戰爭一觸即發,能保全到現在已是奇跡。在這關頭,羽世把這爛攤子丟給公子許,難不成還指望一個年僅十六歲、毫無治國經驗的少年能夠力挽狂瀾?

郭鈺心中哀嘆著,雖未挑明,然而神態已將自己的顧慮暴露無遺。這份憂慮,上弦盡收眼底。雖然郭鈺沒有責備他,然而盛國變成如今這幅樣子,難道不是他的過錯嗎?

想到這里,上弦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也該結束了。”

幽徑獨行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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