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裕王妃到——”
自打二人定下婚事,這坊間的流言就沒間斷過。然從陛下賜婚算到現在,兩個多月過去,二人還是頭一回一同出現。
今日同來此地,果真是給足了成寧郡主面子。
既是成寧郡主設宴,來的多是女眷。裴若飛由霍離牽著手往里走,一路上耳朵都不得清閑。
“裕王殿下當真氣宇不凡!若是能得如此郎君,便是做妾又何妨?”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裴家女公子呢,看上去也不像旁人說的那般粗鄙……”
“聽聞裕王殿下素來不喜熱鬧,連宮中夜宴都甚少參與,成寧郡主好大的面子,竟能將裕王殿下請來。”
“你不知道嗎?這成寧郡主與裕王殿下青梅竹馬,感情絕非尋常人可比。”
“成寧郡主已二十有五,至今還未出閣,都成老姑娘了。”
“怕是一直在等裕王殿下,結果被人搶了先吧……”
……
玉泉水榭顧名思義,庭院皆依此玉泉而建。廊橋建于水上,蜿蜒曲折,直至水中映蒼閣。
映蒼閣坐北朝南,屏風前擺了張金絲楠木的雕花美人榻。云步秋原本斜倚在榻上與人說笑,見那夫妻二人走近了,忙起身相迎。
“小梨……”
霍離眉眼微抬,神色冷淡。
云步秋睨他一眼,屈膝優雅地行了個禮:“裕王殿下,王妃娘娘安好。”
為著生辰熱鬧,她今日穿了身朱紅的浮錦宮裝,發間金釵璀璨奪目,頸上帶的瓔珞更是一水兒的珍珠瑪瑙制成,手中依舊拿著她那把花團錦簇的團扇。
裴若飛頷首回禮,云步秋已伸了手過來挽上她,清甜的花香迎面拂過。
“此處多是未出閣的女眷,姐妹敘話不便讓裕王殿下聽了去。”云步秋盈盈一笑,“成寧與王妃妹妹一見如故,裕王殿下不會舍不得放人吧?”
此話一出,席間又是一陣竊語。畢竟裕王賞臉已是不易,像她這樣趕人走的,恐怕整個都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霍離像是一早便料到她的反應,拉著裴若飛的手沒松,壓低了聲音:“你自己,可以嗎?”
他問得溫柔,裴若飛莫名受了一瞬觸動,險些就要開口叫人留下來。可方才聽那些女眷話里的意思,霍離與這位成寧郡主似乎有情?
她若不讓他走,未免顯得她矯情不懂規矩,可若是把人放走了,郡主不舍得怎么辦?
裴若飛從前最不屑與人周旋世故,如今倒也學會繞彎子了。她默了片刻,抬眸看向霍離:“殿下……不用留下來為郡主賀生嗎?”
云步秋好整以暇地看向霍離,也將這難題丟給了他。霍離不著痕跡地嘆息一聲,松開了裴若飛的手。
“賀禮已經送到,本王就先失陪了。”
轉身之際,他俯首靠近裴若飛耳畔,聲音極輕:“本王就在前院,有事讓姜柔去找行舟便是。”
眾人齊齊行了禮,目送霍離走遠才重新落座。云步秋轉過身,鳳眸略略掃過這些小姑娘,便知她們心里在想什么。
云步秋借著衣袖掩蓋,輕拍了拍裴若飛的手背,挽著她在美人榻邊坐下:“王妃妹妹與裕王殿下伉儷情深,真叫人羨慕啊。”
裴若飛摸不準她的意圖,只得先應付著,面上笑容清淺:“郡主莫要打趣我了。”
“那日妹妹與裕王殿下大婚,成寧也曾前去觀禮,只是未能得見王妃妹妹芳容。今日一見,果真是英姿颯爽,又不失沉魚落雁的美貌,絕非尋常女子可比,難怪連裕王殿下也為你傾倒了。”
云步秋緩緩搖著扇,勾起紅唇笑著打趣,看不出有幾分真心。坐在下首的粉衣女子適時開口:“王妃娘娘常年駐守邊關,聽說這關外苦寒,連個草席都沒有,風吹日曬的,怎能與郡主的天人之姿相比。”
云步秋沒理會她的話,轉而看向裴若飛:“王妃妹妹甚少在都城,怕是不認得。這位,是安南侯府的二小姐,閨名殊雨。”
安南侯府?那不就是祁頌爹娘相中的杭家二小姐。
裴若飛正了坐姿,視線上下打量了個來回,落在杭殊雨的手腕上:“杭二小姐這玉鐲成色甚好,想來,價值不菲吧。”
杭殊雨搭著手臂,袖口微翻,特意露了那玉鐲出來:“王妃娘娘好眼力,這是臣女的長姐特意贈予臣女的。這東宮出來的物件,到底是名貴精致些。”
這話不僅譏諷裴若飛小門小戶,連帶著裕王也一起罵了。云步秋眼里最后一點虛情假意也滅了,冷的像冰,偏那杭二小姐還渾然不覺。
裴若飛揚唇一笑:“邊關將士幾年的糧餉都戴在杭二小姐手上,也難怪本將軍當年連一張草席都躺不得。”
“你!”
杭殊雨羞愧難當,本就粉嫩的小臉當下便紅了個透。云步秋險些笑出聲來,忙抬了扇子擋著。
“本妃當是誰如此瞧不上東宮,原來是裴大將軍。”
幾人正說著話,一道銳利的女聲從廊橋上傳來。眾人聞聲望去,竟是太子妃來了。
云步秋拉著裴若飛的手不叫她動,轉而望向廊下通傳的侍女,意味深長道:“是成寧身邊的人失了分寸,連太子妃來了都不曾通傳。”
那侍女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云步秋懶得理會,起身悄聲給侍衛遞了個眼神。
侍衛會意,立刻將人拖了下去。
裴若飛坐著沒動。
來人衣著華麗,一整套金鸞首飾頭面壓在發髻上,頗有喧賓奪主之意。但任她杭沁是太子的寵妻也好,是安南侯府的嬌貴千金也好,見了裕王妃,都得下跪行禮。
只不過,她顯然是來耍威風的。
杭沁徑直忽視了這筵席的主人,走到杭殊雨身邊,捧起她的手,指尖摩挲著那晶瑩剔透的玉鐲:“雨兒自幼身子弱,玉能養人,這樣的尊貴法子,自然不是裴將軍能消受的。”
姜柔立在裴若飛身后,擺足了氣勢:“我家將軍是裕王妃,按規矩,太子妃應向王妃娘娘行禮。”
“規矩?”
杭沁伸手拿起酒盞,端詳片刻,朝云步秋腳邊砸了過去。
“本妃還是頭一次聽說裴將軍懂規矩,當真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