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未雪心頭一酸,就像是被塞滿了棉花一般,悶悶的。
余光無意間撇過,陌未雪被姜初漾手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枚白色的像玉符一樣的東西,不過是他一根小指的長短。
是那個護身符?
陌未雪心頭驟然一跳,整個人瞬間被酸澀感漲滿。
他的小徒弟肯定是因為這個難過了。
他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再次拿出這枚護身符的?
單單是想著,陌未雪就一陣心疼。
若換做是他,他能像小徒弟這般冷靜嗎?
肯定是不能的。
他很自私,自私到不想把姜初漾同任何人分享。
無論是誰都不行。
他的小徒弟,合該是他的,誰都不能覬覦,也不允許覬覦。
“漾漾現在還愿意把它送給為師嗎?”
陌未雪俯身湊近,溫熱的唇瓣落在姜初漾輕輕顫動的眼睫上,癢癢的。
玉色的符在黑沉的夜中閃著微弱的冷光,照亮了這小小的一角。
陌未雪靠在床沿,溫柔的視線落在身旁的小徒弟身上,淡色的唇瓣微微上揚。
他伸手握住了姜初漾拿著玉符的那只手,整個包裹其中。
……
天明時分,姜初漾眼睫微微顫動,悠悠轉醒。
屋內已經大亮,看樣子他又睡過頭了。
姜初漾輕輕伸了個懶腰,光著腳踩下床,手心的玉符攥到發熱,顯得格外燙人。
可惜,是件沒人稀罕的東西。
沒人稀罕……
姜初漾微微用了些力,玉符緊攥在掌心,清脆的碎裂聲中隱隱顯出些許細微的白色裂紋。
沒人稀罕,不如還是毀了好,反正,也沒人會在乎。
留著,不過是給自己添堵。
每次看見都會想到那個人,想到師尊接了別人心意的那一幕……
還不如毀了。
姜初漾眼神發狠,眸子里泛上些許腥紅之色。
“漾漾!”陌未雪才踏入門內,便見姜初漾這副模樣,嚇了一跳,連手里的東西也顧不上,連忙上前,“漾漾,這是怎么了?”
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一雙鳳眸如小兔一般,紅紅的。
“師尊怎么來了?”突然闖入的陌未雪讓姜初漾不由身子一僵,攥在掌心的玉符此刻卻像成了一塊燙手山芋。
姜初漾抿唇,將手背到身后,低垂著眸子不敢去看陌未雪的眼睛。
“為師……”見到這般的徒弟,陌未雪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明明之前才想好的說詞,卻在見到姜初漾的一瞬間忘了個干凈。好像任何解釋都是白費的,他傷了小徒弟的心,感覺怎么解釋都像是在狡辯。
“為師不知道。”
陌未雪繃著臉,悶了半天才出口這一句話。
“不知道那個……護身符的……意思……”
他的頭越來越低,白玉般的耳垂也像是染上了一層艷麗的胭脂。
“如果知道,為師定然不會接她的東西。”
“那師尊會接我的嗎?”
姜初漾猛的抬起頭,紅彤彤的眼對上陌未雪微微低垂下來的雪青色眸子。
腦子里突然有了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師尊的這雙眼睛,真漂亮啊。
淺淺的紫色,像是能勾魂似的,也難怪,這修真界有那么多人,不論男女,都對他師尊芳心暗許。
他的師尊,生了一張勾人的好相貌和一雙魅人的眼睛。
“接。”
陌未雪回答的很肯定,荼白色的影子稍稍上前一步,他小心翼翼到望著姜初漾那雙還帶著些許濕意的眸子。
“漾漾還愿意送嗎?”
愿意嗎?
姜初漾在心里問自己,方才還是一副不管不顧想要毀了的模樣,可現在陌未雪一問,他卻又猶豫了。
要他毀了,他還是不忍心的,畢竟是他煉成的第一枚想要送給師尊的東西。
“師尊敢接,我就敢送。”
姜初漾的聲音很小,低垂著的鳳眸里閃過一抹極暗的色彩。
出于私心,他故意加了一個“敢”字。
也許陌未雪永遠不會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當然,他其實也不需要明白。
姜初漾心頭苦笑,泛著酸澀的脹痛感。
無所謂,反正他是不會放手的。
無論師尊愿不愿意,哪怕師尊恨他也好。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了。
絕對不會。
“為師為何不敢?”陌未雪笑著反問,荼白色的寬大衣袖落下,輕輕蓋住了姜初漾垂在身側的小手。
溫熱到指尖落在他的手背上,輕輕的撫過。
姜初漾卻像是著了一團火,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著。
師尊的味道,好近……
就在眼前……
被陌未雪碰過到地方,好像被烈火灼燒一般。
不疼,卻讓人萬般難耐。
陌未雪的指尖勾住姜初漾攥在手心的玉符,仿佛只是一瞬間,他便已經恢復到原先的位置。
好像方才失態的,只有他。原來師尊早就看見了,他還以為陌未雪沒注意到。
不過只是師尊沒揭穿他罷了。
也是,他這點小把戲,哪里能騙過陌未雪呢?
“為師很喜歡。”
陌未雪垂眸淺笑,略顯低沉的笑聲像一枚落入水潭中的石塊,在姜初漾心頭激起一片漣漪。
明明就已經不完美了。
玉符上,還有他方才故意弄出來的裂紋。
而且,時間也不短了,玉符又時常被他拿出來把玩,已經磨損了不少。
哪里能算好看呢?
可是,陌未雪的這一句話,卻成功讓姜初漾郁積了好久的怨氣瞬間就散了。
臉上重新露出了明媚的笑,“師尊喜歡便好。”
大手落在發頂,陌未雪輕柔的揉了揉他睡的一片凌亂的發絲,“漾漾送的,為師都喜歡。”
只是因為送的人是他而已,是他,也只會是他。
……
和陌未雪的事情終于處理好了,姜初漾一身輕松,這幾天過的格外的輕快。
時間漸漸流逝,轉眼間,大選的時間也逐漸逼近。
這幾天,姜初漾幾乎是忙的腳不沾地,恨不得煉出好幾個分身來幫他處理這宗門上下的諸多瑣事。
陌未雪看著小徒弟忙前忙后,說不心疼是假的,可他也確實是插不上手。
他太笨了,只會幫倒忙。
上次本來想著幫小徒弟整理一下送來的文宗,卻不小心將姜初漾已經整理好的部分卷宗打亂。
小徒弟沒說什么,反而還是安慰了他半天,讓他別放在心上,說他重新整理一遍就是了。
可是那天,陌未雪在主殿看見,陌未雪房中的燈燃了整整一晚。
姜初漾處理了一晚上,陌未雪就站在窗邊看了他一晚上。
“啊,終于結束了。”姜初漾放下手里的筆,舒展了一下因久坐有些酸痛的身子。
他手頭的事情總算是忙完了。
而明天,便是大選了。
姜初漾記得,這次大選可是出了一堆幺蛾子,攪得月上塵好幾個月都不得安寧。
那些魔物……
姜初漾鳳眸微瞇,凌厲的冷光一閃而過。
這次,他斷然不會給這些東西混入宗門的機會。
……
“大師兄!快來!這邊!”
早早的,演武場上便聚集了一眾弟子,個個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這是做什么?”姜初漾眸子微閃,不動聲色的越過所有人,輕身落在梨雨青與季塵簫身側的位置。
“啊,大師兄說他們嗎?”梨雨青大大咧咧的一揮手,“我讓他們來旁觀的。”
“往年的大選太沒意思了,這次玩點刺激的。”梨雨青笑的一臉賤相。
季塵簫艱難的抿了抿唇,小小的向后挪了一步,“大師兄,師妹這樣做,不和規矩吧?你要不……”
“嗯?”
梨雨青撇過頭,微微瞇起眸子,狹長的眸子里閃過幾分警告的冷意。
“啊,我覺得小師妹說的好有道理,就這樣吧,大師兄你說呢?”
變臉變得倒是挺快的。
姜初漾微抿唇角,額頭像是落下幾道黑線。
前世沒有這一出,甚至前世主持大選的都只有他一個人。
梨雨青和季塵簫都有事在身,被掌門安排下山了。
這次,倒是不一樣了。
改變的理由是什么呢?他的重生嗎?
姜初漾不敢肯定。
他重生后,只對陌未雪的態度發生了變化,按理說,應該不會影響如此之大。
還是說,和師尊有關?
他改變的,也只有師尊了。
所幸大致的情況他還是記得的,總不會出什么大事。
……
月上塵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門,每五年開山收一次弟子,往往慕名而來的人可以擠滿整個山腳。
可是今年……
卻比往年稀疏了許多,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
姜初漾看著山腳處站著的人群,微微皺了皺眉。
不正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極度的不正常。
他重生的這段時間,山下究竟發生了何事,怎么會產生如此大的變化?
“哎,怎么感覺人挺少的啊,還是說,師尊之前都是騙我的?”
梨雨青皺著鼻子,不滿的輕哼一聲,“說什么人滿為患嘛,師尊就是尋我開心吧。”
他們三人都是自小被帶到宗門養大,沒有經過大選這一情況,也只是從長輩口中得知一二。
梨雨青性子大大咧咧的,可能只會覺得是長輩的一個玩笑話。
可已經重生過一次的姜初漾,和向來心細的季塵簫卻不像她這般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