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陽光柔和卻又帶著一絲清冷的午后,葉凡懷揣著給漣漪的那封信,步伐堅定地走向街角那醒目的紅色郵筒。當他將那封承載著滿心期待與深情的信輕輕投入郵筒的那一刻,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而他的心也隨之安定了下來。
在那段特殊的時光里,寫東西確確實實成為了葉凡生活中的日常。每一個靜謐的夜晚,當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書桌上,他總會坐在那里,手握臨行前漣漪送給他鋼筆,一筆一劃地給遠在國內的漣漪寫信。他在信中分享著自己在異國他鄉的所見所聞,傾訴著對她的思念與牽掛。有時,他會描述校園里那棵古老的橡樹在微風中搖曳的姿態,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有時,他會提及街頭咖啡店中飄出的濃郁香氣,勾起對家鄉熟悉味道的回憶。
而在白天,當陽光灑滿教室,葉凡則會打開筆記本電腦,全神貫注地投入到Shreya老師留下的project中。他眉頭緊鎖,認真查閱著各種資料,思考著如何以獨特的視角和創新的思路來完成任務。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一行行文字逐漸填滿了屏幕,那是他智慧與努力的結晶。他深知,每一次的努力都是為了提升自己,為了能夠在未來以更好的姿態站在漣漪面前。
葉凡不經意間瞄了瞄林寧寫的project,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與審視。當他仔細閱讀之后,發現翻譯成中文大體上是如此這般的表述。
“我來自內海,她是一個美麗的城市。”林寧的文字簡單而直接,仿佛在努力描繪著心中家鄉的模樣。內海,這個對于他來說無比熟悉和親切的地方,在林寧的筆下漸漸展開畫卷。
內海有著一條蜿蜒流淌的河,名叫內海河。河水流淌而過,仿佛訴說著這座城市的古老故事。然而,在描述內海的標志性建筑時,情況卻顯得有些不盡人意。比如,提到金光大廈、凱旋門大廈、藍巢大廈等等,林寧所用的竟然都是漢語拼音,甚至連個“building”這樣常見的英文詞匯都未曾加上。這就像是一幅精美的畫作,在某些關鍵的細節之處,出現了明顯的瑕疵。
想象一下,在葉凡的眼中,這樣的表述顯得有些生硬和粗糙。就拿金光大廈來說,僅僅用漢語拼音“JinGuangDaSha”來表示,無法準確地傳達出其宏偉與獨特的特質。而凱旋門大廈,本應有著凱旋而歸的豪邁寓意,卻因為簡單的拼音表述,失去了那份應有的氣勢。藍巢大廈,這個充滿現代感和創新氣息的建筑,也因為林寧的處理方式,顯得有些黯然失色。
天啊!葉凡望著眼前這樣的project,不禁在心中驚呼。“就憑這樣的水平,怎么可能去完成level1的考試?”他的心里暗自充滿了鄙視。這種鄙視并非毫無緣由,畢竟這樣粗糙且存在諸多問題的project,在他看來實在是難以達到考試的要求。
然而,幾天過后,當level1的成績單被Shreya老師鄭重地貼在了教室的通知欄上時,葉凡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重起來。考過的人只有寥寥幾個,這一結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讓人感到無比失落。不出所料,名單里沒有林寧,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事。畢竟,從他之前提交的project質量就能看出他的準備不足。
令人驚訝的是,名單里也不包括陳揚和素薇。陳揚平日里學習刻苦,總是最早到教室,最晚離開,大家都以為他這次肯定能通過。素薇呢,頭腦聰明,思維敏捷,在課堂上的表現一直很出色,可這次也名落孫山。
而最重要的是,那里面同樣沒有葉凡的名字。那天,他整個人仿佛被一層陰霾所籠罩,非常的失落。原本充滿自信和希望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意志也極度消沉。他像丟了魂兒似的在校園里游蕩,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或許是經常吃小干魚拌米飯,這種單一且營養不均衡的食物,讓他的身體也感覺乏力。沒有足夠的能量支撐他去應對學習的壓力和考試的挑戰。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今天咱們吃點好的吧?”素薇輕輕戳了戳陳揚的胳膊,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陳揚聽聞,立刻轉身跑了過來,熱情地向葉凡發出邀請。
此時的葉凡,眼睛還呆呆地留在那張張貼在教室通知欄上的成績單上,仿佛靈魂都被那上面的名字和分數給吸走了。聽到陳揚的邀請,他緩緩轉過頭,聲音低沉地說道:“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沒錢了。”
“沒事,我們來攤錢,請你。”素薇也趕忙上前一步,急切地對他說道。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真誠和關切,試圖說服葉凡和他們一起。說完,她又扭頭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林寧,小心翼翼地問道:“行么?林寧。”
“啊?行。”林寧先是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心里快速地盤算著什么。但僅僅片刻之后,他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一起吧。”
那天下了課后,葉凡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一般,一個人落寞地躺在宿舍的床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思緒如亂麻般交織。此刻,他的腦子里翻來覆去只有兩個事兒,一個是那充滿未知和迷茫的前途,另外一個就是遠在國內讓他魂牽夢繞的漣漪。
連英語的level1都沒有考過去,這對葉凡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不禁想到,如果次次都不過,那還有更具難度的level2和level3等著他。如此一來,自己究竟要在馬來西亞滯留多少年?想到這里,他的心愈發沉重,仿佛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
等自己學成回國時,漣漪呢?她會在哪里?葉凡不敢深想,一想到恐怕她早就結婚生子,過上了與自己毫無交集的生活,他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刺痛。自己給她寄出的信呢?為什么遲遲沒有回音?是自己的郵票貼錯了嗎?可關于郵票的事,葉凡已經仔細問過其他人了啊,寄回國內就是那些郵資,不會有錯的。地址也沒錯啊,那是真誠里,葉凡曾經親自去過她家啊。那間餃子館的地址,他在臨行前記得清清楚楚,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莫非是被去吃餃子的顧客給胡亂簽收了?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哪有這么巧的事。也有可能是她看到那句“我喜歡你”后根本沒打算給我回信。想到這里,葉凡的內心充滿了不安和慌亂,他的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床單,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那時候的葉凡徹底慌了,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出路。
上次買的郵票還靜靜地躺在抽屜里,尚未用完,葉凡的心中又涌起了給漣漪寫信的沖動。他想著抄起那支陪伴自己許久的鋼筆,再次將內心的思念與憂愁傾訴在信紙上。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拿信紙的時候,不經意間,他的眼睛注視到了林寧的箱子。那是一個精致的密碼箱,靜靜地放置在角落里。葉凡清楚地知道,那里面有自己眼下急需的東西——那本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英語語法書。
葉凡的英語考試沒能通過,project也總是寫得不盡人意。每一次的失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就在這個時候,好似一個濃重的陰影從他的背后慢慢升起,悄無聲息地籠罩著他。
一股歹意仿佛瞬間如洶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地占領了他原本善良純凈的心臟。在這股邪惡念頭的驅使下,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行動起來,竟把林寧的箱子從床下用力地抻了出來。
解開三位數的旅行箱密碼,對于稍有耐心和邏輯思維的人來說,著實不算是什么難以攻克的難題。從000開始,依次遞增,一直到999,無非就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嘗試罷了。仔細算來,不過是變動999下而已。況且,此刻的時間充裕得很,足夠他慢慢嘗試。
此時的林寧正在被迫和其他人在一起,據葉凡的猜測,他們應該是在Xtra超市里挑選涮鍋用的蔬菜和肉片。葉凡實在搞不懂這些人的想法,宿舍里連個電爐都沒有,他們究竟打算拿什么來涮鍋呢?難不成真要在廚房的瓦斯爐上涮?這也太不切實際了吧。
葉凡想著,反正這密碼一時半會兒也未必能解開,一邊用手機械地按照順序撥動著密碼鎖的數字,一邊在腦子里胡思亂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事情,權當是打發時間也好。
但林寧顯然不給他這個悠然自得的機會啊!就在葉凡還沉浸在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時,突然,“咔噠”一聲脆響傳來,箱子竟然就這么輕易地開了。葉凡不禁愣住了,這密碼也太好解開了吧,竟然就是簡簡單單的“000”。這讓葉凡之前的種種設想和準備都顯得如此多余和可笑。
那本書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呈現在葉凡眼前,他的眼睛瞬間瞪大,天啊!那本自己夢寐以求的語法書此刻竟然真真切切地就在眼前。“快!鋼筆、紙……抄!能抄多少抄多少!”這急切而瘋狂的話語如同洶涌的潮水一般在葉凡心里翻騰著,成為他此刻內心最強烈的潛臺詞。
可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人,世事難料,就在他剛準備奮筆疾書的時候,他居然聽見了樓道里電梯發出的“嗡嗡”聲響,那聲音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緊接著,是素薇和陳揚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傳入了他的耳朵,那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他甚至能憑借想象感覺到林寧拎著大包小包所有東西時的抱怨聲,那抱怨或許帶著疲憊和無奈。
“快!立刻停止抄寫,以最快速度把所有東西都恢復原位!注意!一定是原位。”葉凡的心又開始與自己進行著緊張而激烈的對話,對話的語氣還比較強硬和急迫,仿佛是一位嚴厲的指揮官在下達不容違抗的命令。
葉凡的雙手慌亂地行動起來,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終于,在宿舍門開啟的那一刻,他成功地收拾好了一切,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那幾分鐘前近乎瘋狂的“盜竊”行為被葉凡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成為了一個不敢輕易觸碰的秘密。
“東西呢?”此時心里還如同揣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充滿著緊張的葉凡,卻努力地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故作鎮靜地問著。
“沒提上來,好么?你知道她們買了多少吃的么?簡直多得離譜!都放在樓下了。”林寧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滿臉無奈地癱坐在椅子上埋怨著。他的額頭布滿了汗珠,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對,你們樓上整個一個光棍宿舍,沒有一點過日子樣兒,連個正經的吃飯桌子都沒有,咱們一起到樓下去吃。”陳揚皺著眉頭,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滿和嫌棄,“看看這屋里,亂七八糟的,哪像個能好好吃飯的地方。”
住在閣樓上的那個胖乎乎的家伙,英語等級考試竟然沒能通過。或許是為了排解心中的郁悶,他竟毅然決然地自己花了足足500令吉,前往熱浪島去旅游了。
張博的新加坡室友呢,在考試之前就未雨綢繆地買好了回家的機票。此時此刻,想必他應該已經順利降落在新加坡樟宜國際機場了。那寬敞明亮的航站樓里,人來人往,他或許正帶著滿心的歡喜,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家人的懷抱。
半個小時之后,葉凡和林寧慢悠悠地走下樓來。而此時,張博、陳揚和素薇早已在餐桌旁翹首以盼。沒有了那個心情低落去旅游的胖子,也沒有了歸心似箭的新加坡人,這場原本人員復雜的聚會,瞬間變成了“人都齊”的密友聚會。沒有了外人的干擾,氛圍顯得更加輕松自在,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只屬于他們之間的深厚情誼和無拘無束的歡樂。
然而,那場聚會最終被證明是毫無意義的。心事重重的葉凡,即便面對那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羊肉片,也絲毫未能從中咀嚼出任何的香味。在那個時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美食上。
那個時候,他尤其喜歡喝一種乳白色的椰花酒。據說,這種獨特的酒,其釀造過程充滿了艱辛與技藝。工人們在沒有任何現代化工具協助的情況下,僅憑自身的勇氣和力量,徒手爬上那高大而筆直的椰樹。他們手持快刀,小心翼翼地將椰花的前端削去,讓清甜的椰花汁從花莖中緩緩流出,再精心收集起來用于釀酒。
葉凡第一次喝它,好像是在巴生市區的一家略顯嘈雜的海鮮大排檔里。那酒聞起來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酸臭味,可真正品嘗起來,卻是酸甜清爽,別有一番獨特的風味。
再甜的酒,即便口感如何美妙,喝起來也是會醉人的。葉凡喝酒有個特點,那就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爛醉到失去意識的程度。每當感覺有點微醺時,他便會打開門,站在陽臺上,盡情地享受著那帶著海洋氣息的透風醒酒時刻。
葉凡趴在那里,目光低垂,俯視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泳池和泳池旁邊的“啃廳”。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迷茫與惆悵,不知道這些陪伴了自己許久的景物,還能在自己眼前出現多久?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未知,他感到有些迷茫和不安。
“你是不是想家了?”就在葉凡思緒紛飛之時,素薇也輕輕地來到陽臺,同樣趴在了陽臺的欄桿上,溫柔地問道。她的聲音如同輕柔的海風,拂過葉凡的心頭。
“沒…”葉凡簡短地回答后,轉身想要回到客廳。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陽臺的那扇玻璃門不知何時被反鎖了。緊接著,他看到客廳通往樓道的門也緊緊關閉著。“嘭”的一聲悶響后,他恍然意識到了公寓里已經空無一人,他和素薇不得不暫時在陽臺上獨處一會兒了,一直得待到其他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