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鎮有條聞名遐邇的常德街,在2001年的時候,這條街熱鬧非凡,人潮如織。葉凡高高地舉著那袋從市中心精心買來的蛋糕,悠然自得地徜徉在街的中央。他時不時好奇地看一下周圍那些席地擺攤的人,試圖從他們的貨品和神態中探尋這個陌生地方的獨特韻味。
這時,有一個人大概是敏銳地感覺到葉凡眼神中的異樣,竟突然破口罵了起來,“你這是什么眼神!狗眼看人低呀!”葉凡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責罵,心中先是一驚,隨后很快恢復了平靜,他選擇了沉默,沒有還口。他深知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中,避免不必要的沖突才是明智之舉。于是,他迅速地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此時的他才恍然感覺出來,自己那舉著蛋糕的姿勢和好奇打量的眼神的確不太妥當。可能是剛下公交車后,對于這里人的穿著、口音和舉止形態還不習慣,從而產生了難以抑制的好奇感吧?經過這番波折,他立刻把那高高提著的蛋糕放低,眼睛只看前方,不再左顧右盼,徑直地朝那學校的方向堅定地走去。一路上,葉凡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要更加謹慎和尊重,不能再因為自己的不當舉止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葉凡自己也不知道當時究竟是憑借著一種怎樣奇妙而又難以言喻的感覺,才找到了這樣一個地方。要知道,那時候的科技遠不如現在發達,連手機都還只是單色屏幕的,更不要奢談什么便捷的導航了。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扇展開的綠色大門,歲月的痕跡深深地烙印在上面,顯得很舊很舊。不單是這扇門,連同當時的院墻,都讓他感覺高聳而宏大。大學的校園,對于當時的他而言,仿佛是一個遙不可及、永遠也無法踏入的神圣領域。他就那樣呆呆地看著那扇校門,愣了半天,心中暗自思忖:哦!我是上過大學的啊?可那是在馬來西亞,而且那所大學不也是大學么?并且比這個老舊的院子要顯得高級得多。算了,去過也當沒去過吧?那個事情還是不要在腦子里頻繁想起比較好,有時候,忘記會讓人感覺更加舒服。
別再猶豫了,趕緊進去吧?畢竟這么長的路途過來,葉凡不想再浪費更多寶貴的時間了。他滿心期待著,只想盡快地見到漣漪,然后開開心心地玩上一整天。并且,他在心里默默計劃著,在臨走時跟她說上幾句心里話,等到那時,天應該已經暗下來,回市里的車站前應該只剩下他們兩個。葉凡會再次鼓起勇氣重復地問一句,“能否成為我的女朋友!”那時候,她會給自己一個答案,一個他渴望已久、關乎未來幸福的答案。
進入那校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禮堂式的宏偉建筑物,莊重而肅穆。其左側毫無疑問也是一幢建筑物,只是在初入校門的視角中,無法清晰地窺探其全貌。
漣漪雖然知道葉凡的下車時間,但那個時間又不是十分確切。葉凡滿心焦急,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毫無頭緒地亂轉,腳下踩著布滿水泥花磚的路肆意亂走。那些花磚有的已經破裂,有的邊緣磨損,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終于豁然開朗,露出了一片開闊之地來,不出所料,那應該就是操場。操場上的草皮有些地方已經枯黃,幾個破舊的籃球架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著人們的光顧。
那個距離真的很遠很遠,遠到葉凡的視線都有些模糊。然而,在那朦朧的視野中,葉凡仿佛看見了漣漪。可那一瞬間,心中卻充滿了陌生感,仿佛眼前的人是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但很快,那種特殊的深顏色皮膚讓他無比確定那就是她,那是他心心念念、無比熟悉的特征。
不只是她,在她的身邊還有一個身著長裙的姑娘。葉凡在遠處默默地注視著漣漪,而與此同時,漣漪也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同樣注視著他。葉凡的雙腳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突然停下了腳步,就那樣定定地站在原地。
只見漣漪朝著他緩緩走來,步伐輕盈而堅定。那個穿淡綠色長裙的女孩兒乖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宛如一幅優美的畫卷。
她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時,溫暖的陽光柔和地照在她的臉上,為她的輪廓勾勒出一層金黃的光暈。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看向葉凡的方式依然如昔,然而,那眼神卻似乎很平靜,平靜得如同沒有一絲漣漪的湖水,看不到任何的驚喜,這讓葉凡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失落。
葉凡在短暫的失神后,終于回過神兒來,連忙把昨天精心買的那兩塊“黑瑪麗”蛋糕小心翼翼地舉到了她的面前,眼神中充滿期待,靜靜地等待著她來安排自己這一天的校園之旅。她輕輕接過蛋糕,目光落在紙袋上那個關于“黑”的標識,自然也瞬間明白了葉凡的用意,略帶嗔怒地說道:“你說誰黑呢!”就在此時,漣漪大概剛剛打破那種初見時的陌生感,正準備跟葉凡親切地說話。
“啊!葉凡!”這是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是葉凡和漣漪高中時的同班同學王一。王一的出現,讓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圍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王一,你也在這兒?”葉凡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頭立即迅速地轉向了那個聲音的來源。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和欣喜。
“是啊!我和漣漪在一個班。走走走,去我們宿舍待會兒。”說著話,王一動作利落地把腳下的足球用力踢回了操場中央。只見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到了一個等待接球的人腳下,那個人接過球后繼續熟練地踢著,仿佛這連貫的動作是他們之間無需言說的默契。
葉凡沒有絲毫猶豫,跟在王一身后,一同朝著男生宿舍走去。而漣漪和那個女生則相互挽著胳膊,有說有笑地返回了女生宿舍。一路上,葉凡的心情復雜而又期待,不知道在王一的宿舍會有怎樣的交流和發現。
王一的宿舍顯得格外狹窄,空間局促得讓人有些壓抑。進進出出的幾個人,腳步匆忙,好像是在急著換鞋準備去打球。每個人進來后,都會禮貌地和葉凡打一聲招呼,而王一則簡單地跟他們介紹說:“這是我高中同學,從馬來西亞回來的。”
每當葉凡聽到“馬來西亞”這四個字,內心總會不由自主地心頭一震。一種莫名的緊張和不安瞬間涌上心頭,他生怕有愛打聽的人會因此坐下來細問。在他的心底,始終存在著一個擔憂:他必定是一個失敗者么?而且,這又是在漣漪的學校,這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他在心中默默祈禱,可千萬別有人打聽自己的“前世今生”,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度過這難得與故人相聚的時光,不想因為過多的追問而讓自己陷入尷尬和難堪的境地。
“唉!你那還有馬幣么?”王一突然開口問我,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和期待。“有啊!他們那紙幣叫令吉。”葉凡略帶驕傲地賣弄著自己所知道的這點小知識。“回來給我換兩張,我給你錢。”王一一邊說著,一邊站在那里沖著我比劃起來,臉上洋溢著親切的笑容,眼睛因為笑得太過開心都瞇成了一條縫。
坐在他宿舍里的葉凡,耳朵聽著王偉嘴里傳來的雜七雜八的聲音,時不時地回應兩下,用句現在流行的話來說,這算得上是“尬聊”。還好屋里還坐著另外一個同學,這是葉凡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但是不知為何,就是感覺他面善。仔細端詳,至少從面相上看,這個人比王一要正直了許多。
然而,此刻葉凡的心仍舊像長了草一樣,思緒游離,目光不時地望向窗外。看著那塵土飛揚的操場,視線隨著揚起的塵土飄忽不定。時不時地會傳來幾聲皮球撞擊門柱的沉悶聲響,或是進球后人群爆發出的一聲興奮的喝彩。葉凡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屋內的交談上,他仿佛想要透過那扇窗戶,尋找到一些能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的東西。
葉凡原本滿心以為,漣漪得知他來學校后特意安排他在王一宿舍先待一會,應該是有她的考量。也許她此時還有未完成的課程需要去上,畢竟學業為重嘛。又或許她是回到宿舍去換上一身利落的衣裳,以一個更加清爽整潔的形象出現在自己面前。或者,她是不是去精心畫了一個妝什么的?葉凡在心里暗自揣測著。
葉凡不知道究竟是哪種情況,畢竟之前也沒見過她在臉上涂抹什么化妝品之類的東西。算了,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干等著。那時候誰都知道女生在出門前總是要花費不少時間,女生從宿舍出來總要錯后幾個小時。沒有辦法!他只能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王一他們聊著,可心思卻早就飛到了漣漪那里,盼著她能快點出現。
先說說這個王一吧?葉凡和他簡直是既熟悉又陌生,高中開始還沒分班就知道他了,全因為軍訓他看了漣漪一眼后說出的那句,“女人生完孩子后,下面都撕爛了,沒法用了。”那句話至今我還記憶憂新,三年高中相處發覺這王一最多也就是色大膽小,也沒什么意思。況且那時候教室里分為前三排和后三排,葉凡是后三排的,看漫畫、打籃球、玩電腦游戲,那都是后三排的事兒。
至于前三排的那些事兒么?葉凡只知道漣漪喜歡聽CD,經常滿大街地去尋找那些別具風格的搖滾服飾,還有個據說她只聽過但葉凡從未見過的大摩托送她進出學校。除此之外,剩下的事情葉凡一概不知。總而言之,葉凡對于前三排發生的種種事情幾乎是完全陌生的。王一也在這前三排之列,這個人呀,既不玩游戲,也不借漫畫書看,每天就是瞇著個小眼兒一門心思地追女生,高中三年下來是一點實質性的收獲都沒有。
說實在的,他也就是和葉凡共度了三年的高中生活,要不然現在他上大學和漣漪在一個班上,葉凡還真是挺不放心的。好在他那個同寢室的付亮還算不錯,至少兩人聊的話題還算比較靠譜,比王一可強多了。不然這一天待在宿舍的時光簡直能讓葉凡備受折磨,太難捱了。他時而低頭和王一他們聊天,時而抬頭呆呆地看著窗外,就在這百無聊賴之中,那日頭竟然不知不覺低懸在操場的西邊了。他下意識地看看王一,王一也順勢看看掛在宿舍門旁邊的石英鐘。五點了,什么!竟然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葉凡不禁在心里感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呀,仿佛這一天就在這等待與閑聊中匆匆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