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時我愣了愣,沒想到命運如此捉弄人,兜兜轉轉還是遇到了歐陽。
只不過眼前的歐陽兄早就與小時的不同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個人,我有好多話想問但卻開不了口。
我們跟隨著歐陽兄又來到了歐陽府上府上很冷清,沒什么人,房屋內擺放著的也都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歐陽府分明也是富家這裝飾怎么看著還不如謝府?
“自從我記事起府里就是這樣了。”歐陽兄自言自語道:“我從小便和母親生活在這里,沒什么錢,過的也都是些平常百姓的日子。”
我不知道歐陽兄為什么要說這些而是追問道:“為什么?”
“兄臺多少歲了。”他問我道。
我如實回答:“如今正滿二十。”
“小弟今年剛滿十六。”歐陽兄說道。
聽完這句我才知道,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我認識的歐陽兄,歐陽兄的年歲是比我大上一點的,不,在我們四人之中他是最大的,但也是最有童貞的人。
他說這句莫非從一開始他便認識我嗎?
所以才會邀請我們來。
他繼續說道:“我從七歲時才知道,原來我有個比我大八歲的兄長。”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連忙問道:“他怎么樣了?”
他伸手示意我們坐下。
沫兒坐在我的身旁而他則在對面。
他喝了一口水才道:“他死了。”
“不可能!”沫兒驚叫出聲。
我給沫兒遞去一個眼神示意安靜,雖然我也很震驚但我還是想了解這之中發生了什么。
對面的歐陽兄說道:“他叫歐陽富,想必你們都認識,不過那時候你們七歲,我還沒有出生。”
“有一日,兄長落水被救上來之后雖然醒了,但高燒不退,染了極其嚴重的風寒,父親四處求醫散盡家財但依舊沒有將他治愈。”歐陽兄說道:“在那之后,父親日日郁郁寡歡,而歐陽富的生母又去世了,但聽父親所說,他并不在乎,因為生母不過是聯姻,沒有任何感情因素。”
“他是一個商人,喜歡用金錢衡量事物,他的所有事情包括妻子都是以利益最大化優先,可他卻從未體悟過真正的愛,是什么滋味。”
聽著歐陽兄這般說,令我遐想無數又看著端坐的歐陽兄心中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那時的他雖說年歲正滿三十正值壯年,可心態卻像是老年,可你想一想,你耗費半輩子心血積蓄的財富子女妻子都成了空,你的心態會不會像我父親一樣呢?”歐陽兄說道。
沫兒聽著卻有一些疑惑:“既然歐陽兄的父親喜歡以金錢利益衡量事物,那么我想問,為什么既然知道歐陽兄大病需要許多家財而依舊選擇治愈他呢?”
“這……我不太清楚,我也很疑惑,但我每每詢問父親時,他都對此閉口不談。”歐陽兄說道:“等到我的兄長死后我的父親便帶著僅存的積蓄開始繼續做起了最普通的生意,賣布。”
“生意做著一直沒什么起色,但每一天都會有一個姑娘來找父親做生意,久而久之他們便相熟了,彼此之間暗生情愫,那一天父親抱著布去找那位姑娘換絲,交易是假,其實父親只是想找個機會談婚事。”
我打斷道:“其實那位姑娘便是歐陽兄的生母吧。”
“是。”歐陽兄說道。
我總該感覺歐陽兄對于這位生母的感情很奇怪,為什么他可以這么理性的站在自己的角度喊自己的生母姑娘。
“那一天他們相談并不是很愉快,因為父親窮苦找不來好的媒人說親,于是在那天過后父親便暗暗發誓賺錢娶妻,正巧碰上了招兵,可父親一個商人怎么懂得打仗,但他還是去了。”
“母親很擔心他,日日上去廟里為他乞求平安,終于他看到了回歸的軍隊,但回來的都是些傷殘,當時的母親很著急,在人群中找了又找終于在軍隊的最后發現了少了一只手臂的父親。”
“那一天他們二人有千言萬語都說不盡,可父親最終取得了功名,生活富裕了起來,也娶了母親。”
“我也是這樣出生的。”
“母親生我時,才十六,不等我長大成人,父親便又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北方蠻夷肆虐,朝廷強制征兵,不管傷殘,只要是健壯的男子都要上戰場。”
“父親得知這一件事情過后第一時間將之隱瞞下來,不讓母親知道,因為母親剛生下了我身子骨還很弱怕得知這一噩耗之后挺不住。”
“于是父親便假裝奢靡,日日去賭場歌舞生平,母親見到父親這樣日漸心灰,每天她打理著家中上下事務忙得不可開交哪有時間管他,最后父親留下了一封信便走了。”
“而信中只有兩字,和離。”
“而看到信件之后的母親承受不了這個噩耗,而母親家中的兄長知道了此事之后非但沒有幫她,還對她冷嘲熱諷,而母親的精神狀態也一天不如一天。”
“她把氣都撒在了我的身上,日日打罵我,我終于受不了逃了出去,險些被人販子拐走九死一生,最終被好心人所救下,而也是那時候,我才第一次見到了我的父親,歐陽氓。”
“那名好心人是父親的戰友,也是朋友,經過好長一段時間,我才與父親相認,我在軍營里過的日子其實比家里的要好,只因為那個救下我的好心叔叔,他每天都會給我送好吃的,我對他的感情甚至要比父親母親更高。”
“他姓謝,他說他有個跟我一樣的大小的女兒,還有一個侄子,見到了我,就像見到了家人一樣。”歐陽兄說著把目光看向了我們二人。
而我也知道了歐陽兄口中的謝姓叔叔是誰了。
“可是,謝叔叔后來卻因為保護父親,去世了。”歐陽兄的語氣有些落寞。
而沫兒則是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我也很難過,但我還是輕撫著沫兒的背安慰著她。
歐陽兄繼續說道:“后來我和父親最終回家了,而我們卻沒有看到母親,因為母親早在我當年失蹤時便投湖自盡了。”
父親悲痛欲絕一夜白發,但還是繼續撫養我長大:“他跟我講了很多故事,以及我名字的由來。”
“雖然父親沒有明說,但我覺得我的猜測大概是對的。”
“父親從小便很喜歡自己的孩子,歐陽富,因為他很有從商的天賦,但卻整日里只知道玩樂,他恨鐵不成鋼,但總是奈何不了他。”
“歐陽富從小便一直有一個青梅竹馬,可他們卻不像謝兄你們二人一樣從小定下娃娃親情投意合。”歐陽兄說道:“歐陽富,我的這位兄長自小就很成熟,只要認定的東西就會一直這樣認定下去。”
“父親為他定下了一門娃娃親,但對方是和歐陽兄長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歐陽兄長很抗拒,于是那天偷偷的去和自己的青梅告別。”
“但是結果卻被父親抓了回來。”
“往后的時間里他積極認錯認真學習,父親才允許他自由出走。”
“而之后的事情,你們都比我清楚。”
“歐陽兄長臨死前說了些話讓父親感受很多,我想我的出生也與歐陽兄長脫不了關系,至于父親說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姓歐陽,名福,我沒有取小字,福與富之間的關系我想對于讀書人的你們比我更明白。”
“那么今天,你是專門來找我們的?”我問道。
歐陽福說道:“不是我,是我的父親想要見你們。”
“家父在何處?”我問道。
歐陽福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這邊請。”
對于這位歐陽兄的經歷我很是同情,凄慘的生世與我安穩的人生,這兩者相比我們似乎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對比他的經歷,我的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我有愛我的父母,有喜歡的青梅,還有伴我的兄長。
我的人生是那么完美,我還要奢求什么呢?
我已經知足了。
這般想著我看向了沫兒,她不再哭泣但眼角的淚痕還是很明顯。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沒說什么,她卻一下子撲到我的懷中緊緊的摟住了我開始大哭起來。
我輕輕的抱住她站在原地很少心疼。
若是再生病該怎么辦?
若是傷了身體又該怎么辦?
若是心情不好我又該怎么安慰她?
歐陽福看著我們駐足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別樣的神情,久久之后他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就這樣大廳下只剩下彼此相依的愛人。
歐陽福走著走著忽然念起了詩詞。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
許久后他念完,便大笑起來像是在笑蒼天,又好像是在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