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及旦節即將到臨,街上人滿為患,這座算不上好的巷子居民將自己存了半年的錢拿出來準備享受這一天--上天賜與的享福日(因百年前皇城內失大火天降大雨,皇帝頒布新法令:每年7月29日為及旦節凡是在這一天必須上寺廟祈福上天,遇事不可生氣,購買物品不得講價俗稱破財免災,這一日男人也不可休妻不可發喪百官必須與皇帝上天壇進行祈福蒼天的祭典。)
珍珠本不想在這人擠人的一天出門露臉,因為她不想在皇城遇到不該遇到的人,怕又被追殺又被人扔垃圾被人辱罵被人歧視被人議論這個年紀不嫁人相夫教子獨自出來干什么……太多了,多到珍珠有時候也想自殺不了了之,她感覺這個年代好像根本把女人當畜牲,女人從來只是一個附屬品,顯貴時你是府邸向外炫耀的名門望女,落魄時你就是那個讓家族破滅的借口,成為了罪惡的替死犯。
可是富長卻很開心似的小跑過來拿上前幾日剛編好的竹籃望向珍珠:姐姐!明天及旦節,我們可以去皇城玩啦!
富長雖然經歷了太多深刻的事但畢竟是個小孩子,對新事物有著新期待,小孩的天性使然。
珍珠猶豫了一下便點頭應下來。珍珠爬上梯子翻找著柜子上面唯一存放的為冬日準備的棉被。存了5年的錢總共3貫:3000文,總共能換3兩銀子夠買2400斤大米,吃食靠基本錢兩購入,存下的錢不買米買命,畢竟是山里不安全怕遇到山賊搶劫要提前備好。
珍珠拿出一貫錢,想著畢竟這么多年沒去過皇城也算是犒勞自己努力了這些年,現在加了一個弟弟,當然就更有理由去買點好的東西了。
及旦節這一天:珍珠帶上帽子遮住自己的臉,跨起籃子將錢放在了一塊布底下,牽起富長一大早向巷子最外側的車馬租處走去。
等馬車到時天已正午,“皇城不愧是那些臭銅錢味的達官貴人的居所,就是繁榮,都是搜刮的平民百姓的血汗錢建成的假象,又要在這一天想辦法再從這些人身上賺一把。”富長一下車就忍不住的感到惡心。
富長看到遠處有一家看起來很高的攤位上面掛滿了首飾,他告訴姐姐在這里等他一下。
這就是富長想來皇城的意義,他每天要比姐姐早起一個時辰將自己提前偷偷半夜編的竹筐拿去早市賣錢,算起來也是有60文了,想著姐姐從來沒有自己的首飾,計劃著為姐姐買個好看的,還特意留意了早市婦人所帶的流行款式大概都有什么。
富長因為小,從人群底下很方便的就擠進來了,小攤上琳瑯滿目,是他從出生到現在見過最亮的東西了,富長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鐵絲圈,心里說不出的酸楚。攤主在介紹的金色珠釵說是什么宮里的東西要足足10兩白銀。富長也覺著好看但是很可惜買不了,富長挑了一個看起來也很不錯的翠珠釵問了問攤主,攤主沒有理會在人群底下的富長。富長又大聲的問道,攤主旁邊的小廝才理到50文錢,富長拿著翠珠釵的手忍不住的發怵了一下,小廝接著說:“及旦節不能講價的小朋友,你到底要不要?”富長將自己口袋里的錢掏出來給了小廝,小廝看到富長給錢的手有無數道劃痕和繭子,心里難免會忍不住心痛,便看向富長脖子間爛的不能再爛的鐵絲從桌底下拿出來了個銅器邊角料做的素圈子說:“這個素銅圈你5文拿走吧小朋友。”
富長擺擺手:"不要了謝謝,我不會換的。〃
富長將珠釵放于身后,奔向遠處等待自己的珍珠:“姐姐!送你的,你收著。”
珍珠差異的看向富長,眼眶紅潤,擠滿了淚水雖未落下來但看著格外惹人憐惜,堅韌的讓人心疼
她摸了摸富長的手:“你竟為了我做這么多活,不疼嗎富長”
“不疼的”
“……”
這一瞬間,讓這兩個人的幾年苦楚在此刻得到愈合,雖是正午但就像下過雨一樣讓人如沐春風,一個擁抱釋然…
“你為我簪發吧”
“啊,我不會”
珍珠將帽子摘下,利索的盤起了頭發,教富長把簪子插在頭發跟處與側面發尾銜接處
“好看嗎”
“非常好看!”
“我已經很久沒帶過了,謝謝你,富長,但是以后答應姐姐可以不要偷偷的這么努力,即使不是為了我也不可以,知道嗎?”
“知道啦”富長臉微微泛紅點頭應到。
珍珠重新戴上了帽子,牽起富長正要繼續往前走時,大街上突然一陣馬蹄聲。
“讓開,讓開”
“是戚將軍班師回朝了!”
“那就是戚硯武,那個百戰百勝世代征戰沙場的那個!”
整個皇城議論紛紛,也有不好的傳言說他要反,權勢滔天狼子野心。
三匹快馬先后順序趕往天壇:為首的碧蹄馬向來適合穿越險峻地勢,馬上的人一看便是傳說中的戚硯武,身軀凜凜胸脯橫闊,靜謐而堅韌脖子側面有道長疤像是從身體上就延伸出來的。身旁有一匹馬格外顯眼青驄,挺拔之資又高貴又沉穩,馬上的便是當朝三王爺,也是戚硯武的竹馬,從小便在宮里相遇,格外投機,相約長大后在戰場上一灑熱血。
珍珠望向馬上的戚硯武:他好像很痛苦
富長不解:姐姐怎么會知道
珍珠搖搖頭:就是感覺,他雖然身姿挺拔,但他原本應該是一雙充滿野心桀驁的眼睛,可是好像很傷心,我感覺他很熟悉
馬上的人沒有注意到人群中的珍珠。
11年前,紫金山相遇,珍珠的父母和戚硯武的父母都在上香,兩個小毛孩都忍不住的亂逛
“唉呀”珍珠的肩膀被奔跑的戚硯武撞到
戚硯武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我太興奮了,沒注意到你很抱歉,我請你上香吧”
珍珠搖頭微微笑道:“哈哈,哪有人請別人上香的,哈哈,你太有趣了!”
“這不是寺廟嘛,我向你賠禮道歉,母親從小便告訴我不能有愧與別人”
“好一個不能有愧與別人,那你說我在紫金山許愿什么呢?是我上戰場還是我父親上戰場啊?”
戚硯武撓撓頭:“那你為我許愿吧,我長大了就會上戰場,你可以愿我平安歸來”
珍珠羞紅了臉,扭捏著戳了戳戚硯武的嬰兒肥:“你看起來比我大,怎么,你母親沒告訴你女人只可以給丈夫或至親之人上香啊”
“………………”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到父母到處找,平等的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責罵。
11年恍如隔世,兩人都忘記了彼此的模樣,只記得紫金山上埋在土里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