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季葉,路北浛頓時感覺渾身的血液被凍住一樣。她沒想到季葉會來,明明季瑤知道自己不喜歡季葉,為什么?她像是木偶一樣,動作遲緩,扭著脖子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母親。
季瑤沒想到路北浛會回來的這么早,原本還在生氣,很快就淡化了一些,她就問路北浛:“浛浛,你想吃什么啊?媽媽一會兒去菜市場買點菜。”
她什么都不知道。路北浛沒法向季瑤開口,但在很久之前,路北浛就已經說過自己很不喜歡季葉,甚至到了及其討厭的境地。這種厭惡反而隨著年歲漸長,無法消散。但是今天這一出,她接受不了,季葉早就出獄了,她就回來幾天,季葉偏偏要挑這種時候來。
終是把滿肚子升起的火焰強行熄滅,路北浛刻意忽視季葉看向自己那種惡心的視線,她待不下去了,一秒鐘都不行。
“不用,我不餓。”路北浛冷硬地說道。
看到路北浛略過自己,季瑤很是疑惑,不明白路北浛這是怎么了。難道出去遇上什么了嗎,季瑤剛想問,路北浛就快速上了樓,剛踏完最后一層階梯,她的腿一軟,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狠狠地絆了一跤,摔在地上,膝蓋撞在凸起的地磚上,密密的痛感無所收斂地釋放出來。
“浛浛!”季瑤聽到樓上傳來的悶撞聲,季瑤內心一叫,不好!連忙推開擋在面前的季葉,“噔噔噔”跑上樓,當她看到女兒摔在地上的時候,扶起她:“浛浛,你怎么回事啊?”
“別碰我!”路北浛失聲低叫了一聲,甩手甩開季瑤的手。她快要瘋了,怎么可以把季葉弄到家里來!她強忍著痛楚往房間吃力地走過去。季瑤看到她這個樣子,不明白女兒的性子怎么還是一如既往的倔,想到剛剛女兒的樣子又是一痛,怒與痛相交。
季瑤感覺女兒這副樣子就像上初中那會兒,就像被什么刺激了一樣。
回到房間,路北浛貼在門上,用力呼出了幾口氣,她現在有點失控。她沒把季葉放在眼里,只是沒想到季葉要自己跑上門來。這一天,路北浛都沒出過自己的房門,季瑤上樓給她送飯,也被一口回絕。
心情不好的時候,路北浛往往都是有兩種解決方式,其中之一就是睡覺。躺在床上,因外界的壓力所束縛住的神經在此刻漸漸舒緩。不知不覺,就把這么一天給過過去了。
第二天上午,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夢境里。拿起手機,發(fā)現已經快九點了,季瑤和路鳴沒來叫她。符茉說自己會開車來接她,還給她發(fā)了一個定位。路北浛沒什么心思再打扮自己,隨意套了件寬松衛(wèi)衣,搭上一條修型牛仔褲和一雙白色運動鞋。下樓的時候,看到客廳沒人了,路北浛懸著的心往下降了一寸。季瑤在院子里給她養(yǎng)的那些花花草草澆水,察覺到后面有聲音,就轉過身看到路北浛,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把澆水壺放到支架上。
昨天的事情,季瑤依舊是歷歷在目,現在覺得女兒的狀態(tài)好點了,想問問她:“浛浛,你昨天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和媽媽說說?”
“你想我怎么說?”路北浛根本說不了,她不想讓大家彼此之間鬧得僵,何況還是有血緣關系,她只是在就自身提出一點點要求,不要再讓季葉出現在自己面前而已,其她的她也不奢望,“媽,我之前就說過,我不喜歡季葉,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回來一趟不容易,何必呢?”
“……”季瑤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的女兒,她不知道女兒為什么這么討厭自己的弟弟,雖然明白弟弟不是個好人,但起碼是自己的弟弟,總歸對自家人不會做出出格的事。
“浛浛,他是你舅舅,媽媽知道你不喜歡舅舅,可是他是媽媽的弟弟,你可以嘗試一下接納他,這么久了,他是你舅舅啊……”
路北浛難以置信這種話會從自己母親嘴里說出來,季瑤心軟,可不能對任何事情和人心軟,如果是這樣……
路北浛生出一種無力感,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明天回北京。”路北浛用一種通知的口吻說。
在很多時候,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無法共鳴自己。遇到了任何讓自己委屈的事情,無法說出口,因為可能會無法承受住事后所帶來的痛苦。
她怪不了別人,也無法指責季瑤的無知。
出門后,路北浛就打開微信,給符茉發(fā)了個消息,告訴她自己已經出門了。穿過一道小巷,柳樹殘枝,敗黃的葉子幾乎鋪滿了大地,最后回歸自然,哺育自己的孕主。
一道陰影打過來,路北浛黑了屏,抬頭就看到那張猥瑣至極的臉,一雙狹長的眼睛,里頭泛著稀碎的猥意,前額是數不盡的細紋,擠在一起,是皺卷的老紙。他慢步靠近,笑瞇瞇地盯著路北浛那張讓他蠢蠢欲動的心:“浛浛,舅舅好久沒看到你了,舅舅想你了。”
路北浛冷眼看著他,不動聲色地往后慢慢挪,就在季葉的手朝她雙肩的方向伸過來時,她猛地抬起腳,不管任何力度的朝他的上半身使勁一踹。季葉遭受到沖擊力度,往后一倒,所幸在最后一刻,手攀在墻上,穩(wěn)住了自己。
他都快被氣死了,季葉總算是暴露了自己丑惡的嘴臉,整個五官因為憤怒擰在一起,肚子有些疼,掙扎一下,捂住肚子,不管不顧地張開那張嘴,什么話都給吐了出來:“想死啊你,我是你舅舅!裝什么裝,真以為你自己是個什么清高的主啊,要不是看在你媽的份上,老子早把你給上了!你就一精神病,誰敢要你!”
路北浛死死地瞪著他,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滾。”
路北浛的一張臉慘白,唇卻紅的妖冶,被催折的花兒滴落者水珠,遭人憐憫疼愛,季葉看的欲火旺盛,他的理智全無,顧不上其它的了,欲望占據上風,往路北浛沖過來。
同一個人,同一地點,痛苦的記憶鋪天蓋地涌了過來,路北浛的腿一軟,要倒下去,她的腦子要炸了。
潮濕的小巷里,水花砸在青磚上,暈染出點點淚花,伴著少女痛苦的嚎叫。
“來,讓舅舅好好愛你。”
……
思緒回轉,路北浛已經被季葉撲倒在地上,衛(wèi)衣領子被一只布滿老繭的手推開至香肩處,他聞道那種讓他魂牽夢繞的香味,忍不住說:“真香啊。”
“你去死吧!”路北浛不可能束手就擒,季葉只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死死地揪住季葉的短發(fā),往上提,季葉吃痛的大叫一聲。
季葉突然凌空,腳脫離了地面,被人揪住后衣領,如同一只待宰的豬仔,雙腳蹬來蹬去,他紅了眼,看不到身后的人。
路北浛愣在原地,自己都沒察覺到一滴淚滑落清麗的臉龐,只是看著眼前季葉身后的男人。
她無法描述這一刻,緊縮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
關瀾江臉部肌肉緊致,難壓眼中的濤濤怒意,他的手部肌肉有力,拎起一個中年人渣不算什么。季葉倒是嘴里一直在叫,實在是吵得他心煩,然后猛地把人給往墻上撞,只聽“砰”的一聲,季葉慘叫連連,關瀾江放了手,季葉整個身體貼著墻往下滑,眼冒金星,待他稍稍恢復,吃力地抬起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他的眼神看起來就像在看一個廢物。
“你……你是誰啊,你他媽誰啊!”季葉惱火道。
關瀾江絲毫沒有情緒上的起伏,只是不小心瞥到那個女人,有點心煩。剛剛的怒氣來的毫無緣由,他想,不管是哪個女人被這樣對待,都會讓人生氣。
他蹲下身,帶著嗜血的殘忍,頗為享受一般抓著季葉的頭發(fā),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不顧手下人的嚎叫:“爽嗎?”
又一下,再一下。自動忽略尖銳的叫聲。
“爽不爽?喜歡嗎?”關瀾江提起他的腦袋,看著他充血的臉,黑黝黝的瞳孔倒影著季葉那張臉,看到這副慘樣,關瀾江挺滿意的。
季葉的口腔里因為猛烈的撞擊已經出血了,嘴里都是濃濃的血腥味。他害怕了,他打不過這個人,他說不出話來,他被打怕了,他怕疼。季葉拼命搖著頭,脖子轉一點,皮膚扯著傷口,伴來揪心的疼,這使他的臉看上去十分滑稽。
路北浛是希望季葉立即被打死,但是不行。人家能夠出手相助已經是很幸運的一件事了,怎么可能還會更去貪心那不可能的想法。
巷子周圍的居民戶少,現在多半都是住在市中心,這里已經是郊區(qū),有些地方已經被政府開辟為風景區(qū)了。多半不會有人會聽到,離住的老小區(qū)還有一段距離。
季葉已經顧不上什么事了,他跪在關瀾江腳下,臉都快貼在關瀾江的鞋面上了,雙手合十,一張腫臉擠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口齒不清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求求……你,我……錯了。”
“報警吧。”符茉出現了,剛剛她也來了,和關瀾江一起,只是離得遠,怕影響關瀾江的發(fā)揮。等了一會兒,看到關瀾江住了手,就走過來,扶起倒在地上的路北浛,難得看到她有些狼狽的模樣,再看向那個猥瑣的男人,厭惡感加重許多。
關瀾江側過頭,詢問路北浛的意見:“要報警嗎?”
報警,她也想報警。然后呢,季瑤知道了會怎么樣?她不是沒見過季瑤因為季葉被抓進去時是副什么模樣,她的心也是肉長的,她是恨的,恨不得他去死。
時間過得異常難熬。
“不用了……”路北浛剛說出這一句,符茉和關瀾江的眼神都變了,他們有些難以置信看著她。
“不是,路北浛,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符茉忍不住說道。
內心的苦楚絲絲蔓延開來,無望的黑底落入虛無,飄飄然不知歸到何處,她不能明說,路北浛心一抽,壓下難過:“讓他……走。”
三人上了車,之間的氣氛壓抑到呼吸都感覺多余。符茉開的是自己的車,關瀾江和路北浛都坐在后面,之間隔的有段距離。關瀾江旁邊的車窗開著,他支著一只手,下巴搭在手心上,無言看向窗外倒退的建筑物。路北浛目光空洞,低垂著腦袋。
符茉的手機響起,打破這道壓抑的寧靜,符茉單手轉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接了電話,扣在耳邊:“你好。”
“我現在沒時間,到時候來找你好不?”
“今天晚上嗎?”
“好。”
符茉的語氣漸漸露出些喜色來,眉眼染上一絲翹意。掛了電話,看著后視鏡的路北浛,暗自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總覺得要說些什么:“路北浛,你那位金小姐的偏好有什么嗎?”
明晰的女音砸進路北浛耳中,讓她回過神:“沒有,她喜歡一些獨特的,旁人基本上買不到的。”
這時,關瀾江輕嗤一聲:“她家的東西怎么可能是旁人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
路北浛沒說話,保持沉默。一旁的關瀾江見路北浛不說話,在想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有點過分?平常自己這樣說慣了,對于別人來說是無所謂的,但是路北浛就不能和旁人規(guī)劃到一起,畢竟人與人的確是不一樣的。
BJ這幾天難得都是晴天,明晃晃的陽光灑滿遍地,金熙反而不怎么出門,怕被外面的紫外線長時間照射就變黑了,沒事就找遠在南京的路北浛聊聊天,雖然人家每次就會幾個簡短的字,她也很高興,再者自己的生日馬上也要到了,經常把大把的時間耗費在家里面挑選關于生日派對的要準備的東西。金休旻問她要不要也把段沛喊過來一起,金熙連忙拒絕:“別,千萬別。”
“為什么啊,你們之間關系不是挺不錯的嗎?”金休旻顯然是不知道金熙做的事,憑借之前對于段沛的印象,覺得段沛這個人人品不錯,對自己的妹妹也很好。
“沒啊,我可從來沒說我們關系好過,而且……”金熙想到之前在琴湖餐廳那次不太愉快的見面,想到段沛肯定是討厭上自己了,“我們對對方沒意思,免得見面了對方都挺尷尬的。”
金休旻不強求:“隨你。”
下了車,符茉先行一步,踏上店門前的階梯,里面的工作人員連忙迎了出來,笑得殷切:“小姐,您來了啊。”
其中一位工作人員看到符茉身后還跟著一男一女,顏值都很高,就是都冷著一張臉,看上去不太好惹。
路北浛和關瀾江并排走著,她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很大,又很小,那么多人生存在這個世上,卻偏偏能讓其中兩個人時不時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