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胡說!”徐姝聲線在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下,微微顫抖,可是她不認,她一定不能認,那人已經告訴她了,不會有人查到她的過往的,所以她不會相信羅佩佩說的。這件事過去了這么久,想查也是非常困難的,何況是自己過去的事情,有那人相助,除非羅佩佩的背后有個能力更加強悍的幫手,否則她根本查不出來。但是據她所知,目前她倒是沒看到羅佩佩有那種比得過那人的朋友或者是幫手。
徐姝想到這里,似乎又有了底氣,怒氣上了頭,一下又一下戳在羅佩佩肩窩上,音量控制不住拔高:“誰又比誰高貴的了多少?羅佩佩,你知道為什么你都這么大了,羅家的產業還是沒有交到你手里?羅家的產業其實也不大,就是接受了也不會像那些真正的名門貴商那種出身來的麻煩,原因要從你這里找,你無能,無才,又沒有實質性的貢獻,基本上所有的精力放到一些你不該管的事情上來,我過去怎么樣,僅憑這點資料,你就好意思拿過來?”
羅佩佩自然是被徐姝的話氣的不輕,氣習慣了,反而還是件好事,能夠讓她在憤怒之余保持那么一點理智,當著羅丘的面說出一句話來:“那如果是警部認證的呢?”
徐姝還是不信,或者說她現在不敢不信。
“你胡說!”她一把奪過羅佩佩手中的文件包,死死壓住內心滔天恐慌,手指打顫,三個人的目光牢牢攥住那個文件包,仿佛里面藏著的是驚天秘密。
事實也確實如此。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筆一劃刻下她的過往。每一張是警局標志的水印,尾頁標注是NJ市警察局,更殘忍的是,上面蓋著鮮紅的印章。
她不會蠢到連警局的水印印章都認不得。
她的手抓著手中宛如千斤重的個人檔案,整個人像被吊起來一樣,遭受刻骨痛心的凌遲。
怎么會……
雁過留聲,痛苦無涯,絕望突破理智的防線,徐姝苦笑一聲,她痛恨自己無法為自己辯解,手中的檔案往上空一揚,在羅佩佩鄙夷且解氣的眼神下,狼狽奪門而出。
“徐姝!”羅丘在徐姝的背后顫聲喊著,沒能留住她。
到最后,一絲電子光悠然熄滅,跳脫出路北浛的眼中。鏡片折射一道藍光,她摘下眼鏡,搭在桌上。眼球酸澀,隔著眼皮,修長白嫩的手指輕輕揉摁眼球。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幾聲,路北浛打開冰箱,里面沒有新鮮的食材,無奈嘆息一聲,穿著墨色風衣,走到門關處,把鞋架上的長靴換上,出門買些食材,能吃好長時間,省的經常去買。
超市里的人還挺多,到這個時候,新鮮一點的菜早就賣完了。路北浛推著小推車到處逛,還好運氣不錯,看到有幾根山藥孤零零地躺在那,可以用來做湯,撕了一個袋子,把剩下的山藥都給包起來。
來到生鮮區,水柜里游著魚,有蝦,還有比人的手掌還大的螃蟹。
等了半天,賣螃蟹的人還沒來,她就把掛在一旁的的大網棒拿過來,自己去撈,好久沒吃螃蟹了,今天她高興,買兩只犒勞犒勞自己。
撈第一只的時候就不太順利,剛撈起來,路北浛也沒怎么注意,蟹鉗夾到了自己的手指,力度不小,路北浛吃痛地悶哼一聲,網棒差點從自己手中脫落,她反應快,及時拿住,忍痛把螃蟹撈出來放在秤上。快速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破了皮,往外滲血,她瞪了一眼在秤上張牙舞爪的螃蟹,把流著血的手指放到清理海鮮的洗手池邊沖了一會兒。有了第一次的教訓,第二次她留了心眼,撈螃蟹蠻順利的,除了差點把螃蟹砸回水柜里。
賣螃蟹的人總算趕過來了,他先是一愣,然后嗓門低粗地吼:“干什么呢!”現場的人都往這邊看過來,路北浛拿著網沒撒手,就看著那人往她這邊走過來,兩邊肥肉一顫一顫,身上一股魚腥味。
路北浛也沒退讓,她沒覺得自己做錯什么,對方的態度讓她感到不爽:“我站在這里等你半天,這是你的生意,你都不做?”
男人面相兇,關鍵還是靠他那肥肉擠兌的:“我有事!”
“你有事那也是你的事,關我什么事?”
真是離了大譜了,路北浛也不想管這些,等她把螃蟹買好再說:“這兩只,多少斤?”
男人戴著黑色皮膠手套,一只手拿起螃蟹放在電子秤上,顯示屏上跳動的紅色數字來回閃爍幾下,最終定下一個數。
“不是我說,”男人不知道從哪里翻出的兩根粗繩,動作順暢地給兩只螃蟹綁好,“我這螃蟹可不是那普通的種類,看到沒,這蟹鉗夾起人來多疼,丫頭,你手是不是被這蟹鉗夾過了?”
路北浛沒想到男人會這樣說,被突如其來轉變的語氣頓住,說話也不順溜:“還……還好。”
“我告訴你,下次你要是還是愿意買我家的螃蟹,你見我人不在就先到別處逛逛,別自己抓,我可不興被碰瓷啊。”男人笑的促狹,一笑,眼部周圍的肉擠著,兩只眼像兩條線縫。
“我沒說我下次還來,”她接過男人手上拎著的袋子,話一說,男人沒說話,只是唬人般的怒目圓瞪,路北浛繼續說,“看我心情,走了。”
看著女子清冷的背影,男人嘴里“切”了一聲,無奈順嘴一說:“臭丫頭。”
手指頭傳來的痛感越來越清晰,把袋子放在大理石凳子上,她垂眸看向指腹上的傷口,這么一看,口子確實不小,周圍泛紅,又疼又癢,怕是傷口感染了。
她摸了摸傷口,只是耳畔落下熟悉的聲音,讓她一時忘了痛感。
“給我看看。”
側過頭,是關瀾江,又是他。
消毒棉簽輕觸傷口,有一瞬間疼到讓路北浛注意力非常集中,本來還在發呆。貼上創口貼,關瀾江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指腹,雖然隔著一層薄薄的創口貼,卻不影響皮膚與皮膚接觸的真實感。
“別動,藥要滲進去一點才好。”傷口表面還被撒了一點粉末,說是消菌用的。
路北浛沒再動。她的視線里是關瀾江垂著的腦袋,還有長長的睫毛,明明靠的不是很近,但他的一呼一吸,她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心臟的某一處角落被羽毛輕撫,柔軟一片。
“天要黑了。”寂靜良久,路北浛突然來了一句。
“嗯,傷口暫時不要泡水,雖然傷口沒什么問題,但是還是要注意一下,避免二次感染。”關瀾江翻來覆去看她的手,就沒脫手過。
“你好回去了。”
“你喜歡吃螃蟹嗎?”關瀾江抬眸,雙目對雙目,她最受不了這種距離,稍稍往后退,關瀾江的微表情一滯,耐著性子沒動,等待她的回答。
“……嗯。”關他什么事?路北浛側眼。
路北浛從他手中收回自己的手,提著袋子就要走,關瀾江跟上來:“你會煮螃蟹嗎,時間不能蒸太久。”
“時間不早了。”
“晚上溫度會更低,衣服要多穿些。”
路北浛步伐加快,可她忽略了男人的高大,幾步一跨就走在她身側。到了電梯門口,路北浛止住腳步,摁下按鈕,側首對著關瀾江說:“我要回家了,你也應該回家了。”
關瀾江低笑一聲:“路小姐可能不太了解我們家的情況,我們家沒有門禁這一概念。”
周圍有住戶路過,路北浛往某一方向定住,神色一凜:“孫女士。”
關瀾江往路北浛視線的方向順去。
說那時快,電梯門打開,路北浛迅速往里一閃,以最快速度摁下五樓,電梯門緩緩合上,擋住門外男人的身影。
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一只手義無反顧地伸進來,五指張開,手背青筋顯現,扒住門,推開,電梯門感應,再次緩緩打開。
觸上關瀾江的眼睛,路北浛神色復雜。
……
路北浛窩在沙發里,懷里抱著一個靠枕,看著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微微嘆了一口氣。
吃螃蟹的時候,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螃蟹冒著熱氣。關瀾江把時間掐的好好的,所以螃蟹的蟹黃不但沒有煮化,而且味道十分鮮美。路北浛自己要去扒殼,關瀾江不許:“你手上還有傷口,沾到螃蟹身上的水,到時候有的你疼。”
他自己把扒好的蟹肉蟹黃全一股腦放到了路北浛面前的碗里,說是來吃螃蟹的,碗里一點肉末都沒有,殼倒是一堆。
頭頂上的燈光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關瀾江懶洋洋地,手撐著下巴,看著垂著腦袋吃蟹肉的路北浛,一道極窄的發縫,往外四散的烏發,上面還翹著茸茸的毛發。
想著自己一直吃也不太好,雖然蟹黃確實是人間美味,畢竟也不是自己的勞動成果,吃的也不踏實,就把碗里的蟹黃分到了對面男人的碗里:“我吃不下了,飽了。”
關瀾江沒動,兩只手搭到桌上,眸光溫潤,他的肩寬,擋去了一半陰霾:“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路北浛停住了手下的動作。她對上關瀾江的視線,沒什么心思的時候,眼神真的純真,琥珀色的眼瞳宛如珍寶。
“尸體損毀的很厲害,死者的頭部是被硬生生扯裂開來的,我們將死者的衣物脫下來的時候,死者的身上全是被擊打過的淤青。”
一年輕警察站在胡相宇桌前,一五一十陳述在男尸身上的發現告訴他。
離這起案情已經過去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魏華的那起案件截止到目前也并沒有偵破,兩起案件發生的時間相隔很近,一開始,任何人都會認為這兩個案件會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事實上,經過這些天調查,兇手的殺人手法大相徑庭,兩個死者之間沒有任何社會關系。
事件發生之初,網上的呼聲極高,熱度炒得極火。迫不得已,官方壓低熱度,降低關于案件的話題度,甚至屏蔽一些敏感詞。
但是……胡相宇抬起頭望了一眼窗外的風景,總覺得冥冥之中……有種熟悉感。
BJ的冬天真冷,女人裹緊身上的厚呢大衣,嘴巴張開,呼出一團熱氣。
真冷,冷的她的心凍的疼。她的手機從坐上飛機的那一刻就已經關了機。
“嗡嗡……”手機振動不停,里面是呼之欲出的焦灼,等待是一場漫長煎熬的過程,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就在半個月前,她來到過BJ一次,僅僅隔了半個月她就又來了。
那次,是她來看看那個男人的慘樣,看到他過得不好,她很高興。她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好人,她做不到看到傷過自己的人過得比自己幸福,只有過得比自己還不好,她的心里才會好過。
這次,那個男人的死沒有換來自己的安生。
天上的繁星璀璨耀眼,再閃耀的東西,也沒有辦法將自己的光鮮亮麗一直延續下去。
她抬起頭,深深呼出一口氣,白霧彌漫開來,模糊了她的臉。
“你好,我是齊總的秘書,我叫白素塵。”
一輛黑色加長版林肯停在女人面前。車門拉開,下來一位長相嬌艷的女人,一襲價值不菲的白色西裝,長長垂落的烏發蓋住她的耳垂,長長翹著的睫毛上粘著閃粉,亮晶晶的。
撲面而來的香水味,讓站在冷風中的女人不覺愣住,似乎忘記了冷的殺傷力。
“齊總讓我特地來這里接你,徐小姐,請上來吧。”
屋內的暖氣開的足,特別是吃完飯后,更熱。路北浛回房間換了一件薄一點的長款毛衣。粗略掃了一眼手機上定格的時間,快十一點了。推開房門,正要出去,就看到關瀾江手臂上搭著西裝外套,要往玄關處走。
“等等。”路北浛叫住了他。
關瀾江側過身,揚揚眉:“怎么了?”
“今晚你留下來吧,不晚了,”看到關瀾江神色洋溢的喜色,她又淡淡補充了一句,“外面溫度低,關少身子金貴,我可不敢因為我一個人害的關少生病。”
她話剛說完,關瀾江就往她這個方向走過來。路北浛心下一驚,擋在自己房門前:“你干嘛?”
“你說我干嘛?”關瀾江停下來,笑著看著她,帶著一點邪氣。
“我讓你留下來,只是留下來,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路小姐是覺得我是什么意思,陪你睡覺?”
“……”談不了一點。
路北浛看在他給她煮螃蟹的份上,忍著。
“有客房,你住那里,被子床單你自己去柜子里面拿。”說著,她把關瀾江引到自己房間斜對角的房間。里面經常被打掃,所以不臟。她站在門口,口頭指令關瀾江自己做事。
“這么冷漠,再說我也是你的客人啊。”關瀾江拿著一張床單往前方一揚一鋪,還是蓋不住他的一張嘴。
“隨你,你愛睡不睡。”
“我沒這意思,你站那么遠干嘛,靠近點。”
也沒費多長時間,關瀾江手腳利索的把該做的都做了,高定的西裝外套被隨意扔在一旁。路北浛看到有一處床角沒有撫平,看著不舒服,親自把被角扯了扯。關瀾江直接一整個人躺在床上,眼神隨意往天花板上瞧。路北浛覺得沒有什么事需要再去做的了,她轉過身就要走。驀然,一只手圈住她的細腕,力度使的不太大,但扯她的力正好。像一道細細的繩索套住展翅欲飛的鳥,可以逃離,也可以順著力道去探尋。
但就是太霸道了,路北浛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倒在關瀾江的身上了,她的唇碰到了軟涼的地方。
心中鈴聲大作,猛然抬頭,是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路北浛不悅,手一開始慌亂中撐在他的身上,敏感的熱度順著指間攀升,她又把手撐在床上,對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做什么!”
關瀾江蠻舍不得放開路北浛的腰的,他的手在路北浛腰際輕揉了一下,隨后放開,倒在床上。
“怎么說,享受一下我的勞動成果,也是一種不錯的體會,對吧,路小姐。”關瀾江意味不明一笑,他的眼神在這一刻,真的是致命的誘惑。
路北浛手指蜷了一下,沒再說什么,起身往門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