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穩度過緩沖期期間,破天荒有個陌生同學來到了教室門口找陶芫:“有什么事?”
“陶芫?”所以當秦安抱著厚厚一摞卷子從教室里走出來,正巧看見陶芫面無表情對著個陌生同學說些什么。
秦安禮貌地咧嘴沖他笑了笑,毫不手軟把東西全部都丟給了陶芫。
看著男生不明所以地落荒而逃,陶芫抱著卷子突然腦袋上就是一下,罪魁禍首反而解脫了雙手,洋洋得意地挺直背走在前頭:“走吧,放辦公室去。”
隨著離開的時間將近,為了方便陶芫適應,母親替陶芫辦理了休學,決定先讓陶芫從宿舍搬到了外婆家。
在得知消息后朋友們的反應各異。董欣有些埋怨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她,然后要求陶芫答應要一直想著她就作罷;秦安的回復總是中規中矩。
最讓人頭疼的屬于是林云云,得到消息后就是不由分說的一通電話:“陶芫!你個不要*臉的!”陶芫合理懷疑她嗓門大得坐在周圍的人群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事出有因。”
陶芫耐著性子哄著在電話里吵吵鬧鬧的林云云,林云云比陶芫大一歲已經成年,是陶芫的初中同學發展成的鐵閨蜜,可惜后來分班又被分了出去,現在已經不在同一個學校了。林云云為人直率,腦子一根筋,向來被家里人保護得很好。
“現在,立刻!”
被林云云抓去的陶芫,剛過去就看見一身酒氣的林云云喝著悶酒,陶芫尚未成年不能飲酒,又勸說無效,最后只能扛著醉酒的林云云回到了她家。
林家父母滿面愁容地接過喝得不知今夕何夕的自家閨女,林云云看見陶芫要走。急忙從自己鑰匙扣上扯下一個玩偶,塞到陶芫手里,然后徹底安心暈過去。
隨后母親把戶口、簽證等相關事宜處理好,就和繼父先行離開了。
陶芫一直瞞著有高血壓的奶奶關于要出國讀書的事情,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或許是心里憋著一股愧疚,陶芫難得溫順地坐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和奶奶爺爺聊著天。等到傍晚,爺爺出門散步,奶奶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陶芫湊了上去:“奶奶,我跟你說個事。我見到我媽了。”
奶奶的表情很復雜,從驚訝到慍怒,陶芫甚至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只能艱難從她審視的視線里逃出來。話一出口,陶芫索性說開了:“奶奶,我要走了,去我媽那邊讀書,其實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嘴里只還是一個勁兒念叨著“白眼狼、喂不熟的狗、把你從那么小養大、爹不疼娘不愛的、你對不起我……”這些氣話,奶奶邊罵邊無聲哭了起來。豆大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奶奶整個人憔悴蒼老得不像話。
饒是這幾個月來的心理建設再牢固,陶芫也不知怎么安慰面前這個年過半百的花甲老人:“你別哭,奶奶……”
奶奶是個迷信的人,見陶芫勸不動便堅定地認為是母親給自己下了什么降頭,陶芫聽見她在庭院里哭啞了嗓子給相熟的人打著電話,希望用這種方法讓陶芫別離開,陶芫猜多半是打給了小三叔。
黑夜格外寂靜,只聽得到客廳大鐘“滴答滴答”和奶奶突兀沙啞的聲音,聽不清電話那頭的人勸慰了些什么,奶奶慢慢止住了抽泣。回到屋內,奶奶滿是皺紋的臉上仍然殘留著淚珠,但是卻坦然接受了陶芫的離開。
是夜,陶芫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回想奶奶接了一通電話后反常的表現。
看著四周衣柜全都被奶奶用布塊封起來的鏡子,就連枕頭都是用寺廟求來的紅布當枕巾,上面還縫著一塊平安符,說是開過光。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從來不讓陶芫單獨一個人夜晚出門。
那時,小學一年級的陶芫和同學在車站聊天聊得起興,天都黑了才趕上車回來。
雖然是末班車,還是很多的人,幾乎都快坐滿了,還好有剩的位置。陶芫一上車就感覺眾人的視線掛在自己身上,身體卸了力仿佛有千斤重,腦袋也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直接睡了過去。中途感覺有好幾個人找自己搭話,陶芫也懶得搭理,直到一通電話打了過來,陶芫意識到自己不該再繼續睡下去,在夢里一遍遍強迫自己醒過來。
是奶奶打來的,一看時間已經快半夜十一點半,早就坐過站了,車上除了司機一下子連個人影都沒了。
那天夜里,陶芫發現脖子上一直帶著的狗牙裂開了。
睡不著起來想喝口水,視野黑蒙蒙的,走到客廳,老是聽見一群人在耳邊念叨很多話就是聽不清楚,越想聽,聲音就越多就越聽不清楚,惹得陶芫煩躁不已。回到床上,蓋上被子,哪知道一睜眼就是幾個小人兒在唱戲,唱的什么戲,陶芫不懂,只知道打打殺殺還挺有意思的。
白天睡醒后,陶芫把裂開的狗牙交給奶奶讓奶奶換了一對,就把晚上在墻壁上看見小人兒的事也一并當做笑話說了出來。奶奶臉色白了又白,神色慌里慌張的,不知道又給誰打了電話牽了線,找到了小三叔。
陶芫趴在臥室窗前偷偷觀望,這個身材干巴的年輕男人被眾人爭先恐后地簇擁著,蹲在十字路口燒著自己的一件衣物還有類似紙人一樣的東西。
眾人似乎是察覺到陶芫的視線,“唰”地一齊回頭,陶芫被嚇得一個激靈,還沒等再探頭去看,就被奶奶一個頭槌,陶芫只好悻悻收起自己強烈的好奇心。
等那干巴男人進了客廳,陶芫跟著奶奶走過去有樣學樣地道謝。干巴男人蹲下直視小個頭的陶芫,突然說了句:“命可真大。”
抬手遮住陶芫的雙眼,嘴里嘟嘟囔囔封什么之類的話,陶芫雖然打心里厭惡極了,奈何沒有辦法只能在心里編排他。睜眼后周圍的環境變得清明了許多,接過他像變戲法一樣從廚房端來的水勉強喝了下去,陶芫只能在心里許愿別肚子痛才好。
后來好像就昏迷了過去,再多的陶芫也就記不清了。
事成之后,奶奶還準備了一筆錢,不過干爹沒收,還順水推舟賣個人情,挑了個日子收了陶芫當干女兒。
……
第二天收拾行李時,陶芫拿起了一直放在書桌吃灰的便簽,上面是秦安熟悉、雋永的字跡:跑起來吧,就算我們的軌跡已經開始不同了。
陶芫會心一笑,把便簽收進了抽屜里。就讓故事結束在它該完結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