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芫，陶芫……”

陶芫“騰”的一聲從床鋪上坐起來，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第幾次在熟睡中被不知名的聲音驚醒，可能是最近學(xué)習(xí)太累了，陶芫安慰自己。已經(jīng)來到國外一個多月了，快節(jié)奏的生活總壓得人喘不上氣。

母親簡單介紹過周圍的環(huán)境，這房子是今年才買下來的二手房，還把空余房間租了出去。

此后，陶芫就和外婆住在一間屋子里。屋子里有兩桿床，陶芫睡在靠窗的位子上。母親也為了讓陶芫更安心學(xué)習(xí)，收走了手機，說是讓陶芫更專注于當(dāng)下。也安排了每天定時定量的任務(wù)，目的不僅是為了跟上次年七月就開學(xué)的課程，同時也希望陶芫再無暇顧及國內(nèi)的生活。

日復(fù)一日的苦戰(zhàn)，終于輪到了休息日，繼父和母親商量著帶陶芫出門散心，母親提議去一趟這邊的寺廟，三人一拍即合，繼父當(dāng)即開著車載著母女二人來到寺廟。

寺廟和陶芫在國內(nèi)見過的不大相同，如果說國內(nèi)的寺廟心安且親切，那么這里卻給陶芫巨大的壓迫感。這一種感覺直到陶芫踏出大殿才緩過神來，呆呆看著左手上不慎被香灰燙出的傷口愣神。后面的行程陶芫興致缺缺，夫妻二人也看出陶芫的心不在焉，以為陶芫是水土不服，心生憐惜，早早回了家。

“為什么呢？”陶芫坐在車?yán)锿虼巴獬了贾盀槭裁纯偢杏X這里不歡迎自己呢？大概是因為沒有歸屬感吧。”陶芫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深夜，陶芫翻來覆去睡不著，起身站在七樓窗邊向下打量。

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正握著廚房的一把刀，借著月光陶芫看清鏡子里的自己剛面無表情地割出血痕。其實對陶芫來說，最難受的不是刀劃過肌膚的刺痛感，而是冒出血珠后引起的瘙癢，現(xiàn)在正是這個折磨人的階段。

陶芫緊張地瞪大雙眼，這種感覺，就像是提線木偶隨意被人擺弄的恐懼，更不知道下一秒那個悄無聲息的控制者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來。陶芫暗暗加重了提刀的手，如果出現(xiàn)在面前，一定會狠狠捅出去。

突然陶芫感覺到黑暗里有股難以抗拒的氣息在凝望自己，讓人著迷，也讓人窒息。陶芫快要喘上氣的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手腳的控制權(quán)，刀落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陶芫半個身子從窗邊已經(jīng)掉在了外面，想要往回拉卻感到渾身刺骨的疼，怎么就是夠不到近在咫尺的窗框，千鈞一發(fā)之際，陶芫感到有東西扶了自己一把！

看不清臉，但是陶芫有種直覺，這個黑影對自己并無惡意。

如夢初醒，陶芫大口大口呼吸著，只是站在窗邊的姿勢和最開始并沒有任何改變，甚至那把明明掉在地上的刀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又回到了自己手中，胳膊上新增的傷口也消失了，肌膚白皙如初。一切發(fā)生得太快，觸感真實得不像是個夢，陶芫不死心地盯著窗外看了很久很久。

可惜不出意料的夜晚，寂靜無物，陶芫輕飄飄嘆了口氣，是啊，怎么可能有人大半夜出現(xiàn)在這里，更何況這里還是七樓。陶芫此刻萬分感激同住的外婆有著超越同齡人的睡眠質(zhì)量，要知道昨天陶芫還在因為外婆的呼嚕聲而困擾。

次日，陶芫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拿出奶奶硬生生塞進(jìn)托運行李箱的黃符紙和朱砂粉甚至還有配套的筆硯。現(xiàn)在還能回想起拒絕無果后，小三叔在一旁看熱鬧的表情。陶芫提筆，不為別的，只求個心理安慰。

畫完符后，等到適時天剛亮，陶芫趕忙掐訣念咒：“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急急如律令。”

這還是陶芫第一次自己主動畫符，和平時小三叔在一旁指導(dǎo)的感覺不同，有種身體剛運動完的酸軟感。陶芫把符紙貼在了床頭，用枕頭掩住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小三叔說過陶芫命格主火，按道理寫這符不該這么耗費精力才對。難道這里不干凈？可是真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嗎？若非親眼所見親身體驗，陶芫不信。

不過從那之后陶芫的睡眠質(zhì)量提升了不少。

過年的喜悅順帶進(jìn)入了陶芫的房間，母親把手機拿來給陶芫消遣。打開手機，看見林云云、董欣發(fā)來了新年祝福。

“！我看見了什么？芫芫，你活了？”林云云秒回了消息，又是一通電話，礙于母親的叮囑陶芫沒有接，解釋了原因后，林云云憤憤接連發(fā)過來一長串的語音，末了是一個視頻。

視頻里的林云云和印象里一樣張揚肆意，笑容燦爛，依舊很美，美得張揚肆意。背景看上去下了場初雪，林云云的鼻尖微紅，被漂染成銀灰色的披肩發(fā)隨意搭在紅色的圍巾上，襯得人越發(fā)嬌俏靈動。

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哪怕有時候陶芫沒有接上話茬，林云云也能自顧自繼續(xù)說下去，或者另起山頭，從來不會讓陶芫生出距離感，好像只是剛和她約會結(jié)束回到家一樣。

陶芫的心一下子被填滿了溫情，填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幸福像要一下子溢出來。林云云就有這樣的能量，陶芫是羨慕的，也是幸運的。

董欣的消息難得回得很慢，本來想找她多了解一點學(xué)校和秦安的消息，總是被她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一股子裝神弄鬼的感覺。她的對話標(biāo)題總是出現(xiàn)“對方正在輸入中……”，對話框里的東西改了又改，最終什么也沒有發(fā)過來。

陶芫編輯了很久的字，終于發(fā)了出去：“老大，新年快樂。”

為什么要叫他老大呢？這個問題秦安也問過陶芫，陶芫覺得這個問題很蠢，問這個問題的人也顯得很蠢。陶芫只告訴了他答案，沒告訴他這個想法。

“不然還能叫什么？”叫秦安太正式，叫班長太生疏，叫老大，在陶芫那個時候覺得差不多剛剛好。

在初中的時候，每個班主任好像都要求學(xué)生養(yǎng)成睡午覺的習(xí)慣。陶芫曾經(jīng)也努力去遵守，直到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另外還有個人也做不到，那就是秦安。

秦安的座位在講臺旁邊的位置上，陶芫即使個子不高也可以很從容地望著秦安的背影發(fā)呆。秦安充當(dāng)著對所有人都很體貼的角色，好像每次的驚慌失措他都能發(fā)現(xiàn)然后給出適當(dāng)?shù)姆磻?yīng)，很心安。陶芫也曾在某些瞬間不得不承認(rèn)，秦安這個人的確很容易讓人心動。

喜歡嗎？喜歡吧，大概。

陶芫等啊等，等到天漸漸暗下去，肚子開始抗議制造出聲響，神情逐漸淡然，卻還是沒有收到秦安的消息。陶芫也沒想明白自己想等到什么，發(fā)出去的消息像石頭沉入深海，再也沒有動靜。

無事一身輕。陶芫起身向客廳走去。

陶芫視線外的不遠(yuǎn)處，沒有覺察到的是，有個黑影在保持安全距離里的陰影中一直默默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