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恙下意識地撫摸脖子,冷意從尾椎上爬,火山爆發似的將她的大腦炸了個干凈。她試圖向安然說“沒事”,但聲音如同石子般卡在她的咽喉,無法發聲,“撲通”聲慢慢在耳邊放大,窒息感緊跟在后。
手心的溫度如潮水般涌遍她的全身,程安然緊緊握住她的手,周圍人群擁擠,人流阻斷了地面均勻的“光屏”,沖走了半空的碎紙,驅散了她的不安,卻難以分開她倆。
“原來已經下課了嗎?”柳無恙將狂跳的心臟按回胸腔,抑制想起舞的音調問道。如若不是她面色蒼白,脖頸的淤血依然存在,程安然真的會認為她什么事都沒有,還有閑心管別人下課。
“剛打的鈴,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說的嗎?”程安然擔心地抓住柳無恙的手臂,毫不猶豫地將她往校醫院的方向拽去,“肯定是有人欺負你了,我先帶你去校醫院開證明,再去找導員......”
“我沒事......就是......”柳無恙知道這個情況不好跟醫生解釋,說不定會被當成精神病,她才剛上大學,才不要在人生剛起步的時候就被帶去精神病院,如果不是看見詭異,擔心自己表現的異常被別人察覺,她才不會在之前對楊麗麗撒謊,但她也沒想到都這么晚了還能被程安然抓到,更沒想到偏偏是今天被詭異碰著了!
柳無恙擺了擺手臂,想讓程安然放開她,但一向溫和待人的程安然卻分毫不讓地緊緊抓住她的手臂,雖然程安然沒有打消去校醫院的念頭,但卻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望向柳無恙的眼睛,一副她不解釋絕不放手的樣子。
柳無恙輕嘆著[果然躲不掉嗎?],她輕柔地拉住程安然的手,盡量讓自己清冷的聲線變得輕柔,她回望道:“我知道你會相信我的,但我們先換個地方說話好嗎?”
驕陽當空,不同于早晨那和煦陽光,微風拂面,午時的太陽仿佛加強了它的灼燒屬性,連風都被它按死在了地面,除了地面翻涌的熱浪,空氣如同死了般寂靜。
慧澤湖的蓮花開得嬌艷,無聲嘲笑這炎炎的烈日,倒影中的厚德亭不屑地看著它的實體,用沉默蔑視亭中的兩人,正是柳無恙與程安然。
柳無恙剛給程安然解釋完早上的“幻覺”,低著頭,有些忐忑地偷瞄著程安然臉上的表情。
“你這個癥狀......”程安然下意識地想詢問柳安然的“病癥”時長,但又不忍心開口,她沒想到自己的好友癥狀居然如此嚴重,她知道好友總是有些奇思妙想,也很喜歡她這一份稀奇古怪,但不代表她真的能接受朋友變成個精神病啊!
她不是沒注意柳無恙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更加不忍心揭穿她想幫壞人“掩蓋”罪證的心思。為了避免直接了當地否定她的“謊言”,程安然更想像溫水煮青蛙般,潛移默化地改變她的觀念,讓她學會在他人的敵意中保護自己。
“無恙,那你早上看見的那些東西還在嗎?”程安然想先分析她的“幻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邏輯漏洞,然后從漏洞入手,讓柳無恙意識到這些東西本身只是幻想,而幻想出來的東西,可沒有太多的細節。
“可以,那個嘴臭玫瑰趴我腳邊罵我呢。”柳無恙急忙答道,還委屈得踹了一下腳邊的嘴臭玫瑰[反正這些詭異能碰著我了,踹它一腳不過分吧?]。
“可以和我描述一下它的樣子嗎?越詳細越好。”程安然有些無奈地瞟了眼柳無恙空無一物的腳邊,只能無可奈何地從包里拿出本子和筆,準備記錄柳無恙的話。
柳無恙從腳邊將那朵嘴臭玫瑰抓起,她早看這種東西不順眼了,雖然早上被這東西勒脖子,但這里只有一朵,而且現在自己還能抓到它,那情況可就不一樣了。畢竟被這種東西從開學罵到現在,罵了快一個月了,鬼知道她軍訓是怎么忍過來的。
嘴臭玫瑰仿佛感受到了殺氣,它停止了謾罵,也不再扭動枝干了,并且還將根與枝干纏在一起。巧了,柳無恙就想拔它的根,但她知道,現在得先描述這朵花的樣子。
“它的花朵、枝干、根都比普通的玫瑰花大一倍,花朵是完全盛開的樣子,花蕊處有團軟肉,像是舌頭。”她掰開花蕊,確定的同時,還揪下幾片它的花瓣,無視嘴臭玫瑰的消音話語,向程安然點點頭,“確定了是舌頭。”
隨后,她將玫瑰倒了一下,開始扯它的根,“它的根......額,韌性很好,扯不斷。”說罷,柳無恙乖巧地站一旁,期待地盯著程安然。
“額......”[好嚴重的病情!]程安然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想著該怎么委婉地提醒好友去醫院檢查檢查。
柳無恙看著好友的動作,她知道了程安然動作的潛臺詞。她理解正常人聽見這些時會把她當成精神病這件事,畢竟她從他人開始遠離她的時候起,就開始觀察周圍的言行舉止,從生活里,從書里,從他人的只言片語中汲取信息,給正常人做了個畫像,拼命地讓自己盡可能符合這個畫像,至少......可以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不信你看!”柳無恙著急地把嘴臭玫瑰往程安然眼前湊,但看著程安然有些茫然的眼神,又有些不死心,抓住程安然的手,試著讓她抓住這玫瑰。但程安然穿過玫瑰的手,讓她那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程安然心中大驚,不是因為柳無恙突然抑郁的情緒,而是因為自己的手在剛才被柳無恙拽過去,揮過那一塊兒空氣的時候,那突然被進入冰庫般驟降的溫度,可不正常,她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握緊又松開,她微微低下頭,目光透過手掌也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壓抑的氣氛,讓柳無恙有些失望地松開手,玫瑰落地的一瞬間,仿佛打開了什么開關,那嘴臭玫瑰又開始謾罵,她已無心關注這些,只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覺。絲毫沒注意到程安然驟變的臉色。
[不可能,精神病沒有傳染性......]程安然聽見了那些肯定會被消音的話,有些不敢相信地瘋狂安慰自己[精神病沒有傳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