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風，特別涼爽，因為熱覆蓋在表面，有一點點涼的溫度都特別清晰。

宿舍中又多了一個新的病人，總是喜歡把自己套在套子里。

比如垃圾桶，盆，被褥，毯子。只要可以套的，可以包裹的都會罩在身上，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會出汗。

在路過娛樂室的時候叫“琴”和“欣”的女孩又開始了她們的表演，周圍總是有一群不知是真病還是假病的人圍著她們轉。

這病院里有一個和她們不一樣的女孩，據(jù)說曾經(jīng)和一個心理醫(yī)生談過戀愛，后來受了刺激來到這里再也不想出去，總是安靜的在娛樂室里坐著。

樹下零星的光從葉的縫隙透過，跳躍在地面上。早上這里被澆了一盆水，是一位比我年長很多的大爺護工做的，不知道為什么沒來由的會在這里澆一部分水。在陽光的反射下，一閃一閃的。

我到達樹下的時候“姜”已經(jīng)在這里了，這個時期我已經(jīng)不再主動清理這里的垃圾，基本上在整理完所有宿舍病房的內務，或者清掃完一些特定區(qū)域的衛(wèi)生，來到這里。

距離午休時間就只剩下兩到三個小時。

我給你講個有意思的事，我看著“姜”，對姜說到。

我習慣的坐在長椅的另一邊，中間隔出大約2個人左右的座位.

“姜”平坐在座椅上望著遠處運動場的部分，這是她幾乎一直以來的動作，眼睛有神很亮，卻不聚焦。

總是像在四處飄。

我上學的時候我們所在的城市的市長，是一個特別喜歡文藝的人。

那段時間學校舉辦過寫作藝術大賽，我們的市長寫了一篇文章，還在寫作大賽上獲了獎，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就迷戀上了寫作。

那之后縣里瘋狂的舉辦寫作比賽，還創(chuàng)辦書刊，很長的一段時間，整個城市的人，似乎都喜歡上了寫作這件事。

而且爭相在各個書刊和報紙上發(fā)表自己的文章。

那時候的周刊叫做城市周刊和城市藝術報。

包括我們的學校的學生，老師，還有各個其他學校的學生和老師，都在做這件事。

市長的女婿是我們當?shù)氐囊粋€頂級的富豪。那時期我們當?shù)氐牡V業(yè)，地產(chǎn)，國家橋建和路建基本上都是由他來負責。

為了迎合自己的岳父大人，這個富豪就突發(fā)了一個想法，想把我們的城市打造成一個文化之都。

可是怎么打造呢？

這是一座沒有什么歷史的城市。

最后這個富豪就想出了一個想法，想要把魯迅的遺體買過來。

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就是為了讓這城市沾染一點偉人文人的藝術氣息。大家聽著都像玩笑一樣，這富豪女婿還真的付諸實施了。

去往了魯迅的家鄉(xiāng)紹興，結果碰了一鼻子灰，被對方的城市管理者狠狠的罵了一頓。

市長的富豪女婿覺得可能是自己要整個遺體太過分了，人家的城市可能還想留一絲文化氣息呢！

最后富豪女婿決定退一步，買魯迅遺體的一部分，還是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沒想到這次對方幾乎到了動手的地步，富豪也懵了，買一部分怎么也不行。

最后就和對方說只買一些毛發(fā)，最后對方徹底生氣了，將富豪等人趕出了他們的城市，并且揚言即使是魯迅用過的廁紙，半片都不會給。

沒想到這富豪以為人家真的有保存，居然真的和對方去談了。

當時這事快把周邊的一些學者笑死了，沒想到會有人有這種想法，主要是當時整個城市的人聽說這個事了，居然都在期待著。等待著魯迅的遺體運送過來。

最后的結果就是城市的文化藝術寫作比賽沒多長時間就結束了，市長也很快被調離去了其他城市，而且是更高級的城市。但是他的女婿依然是我們市里的首富，而且是最富有的那個，直到現(xiàn)在。

“姜”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運動場里的幾個身高很高的人在打著籃球，似乎打籃球的永遠是那么幾個人。我一度懷疑是不是打籃球就是他們的病情的一種。

在我在“殷”那的事情結束后我就選擇去練習體育了。

練習體育不是為了升學，單純是想找一個方式來宣泄自己。

思想不能停留，好像一停留就會想到不甘心的事。

憑什么那個替代品就是我！

鍛煉可以讓我麻醉，充分的體育訓練讓我沒有時間胡思亂想。疲憊可以緩解人的精神壓力，選擇體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覺得我的身體素質還不錯。

我對姜說著。

每天早自習的時間是從五點開始，四點半就是所有人起床的時間。

差不多這個時間也是我們訓練的時間，第一節(jié)自習。

體育訓練生吃飯的時間是和普通學生的時間錯開的，那個時期還有很多其他的訓練生，有學習音樂的，學習美術的，但是在那個時間這些學生已經(jīng)去了外地。市里沒有給他們外修的課程。大部分他們中的人都去了更權威，參與過更多考試的學生的城市。

每天早上起來的前半個小時是跑步時間，這是我最喜歡的。

我喜歡這種稍微涼爽的空氣里奔跑，早起的空氣里還有些濕，以至于后面很長的十幾年我都有晨跑的習慣。

四百米的圈一跑就是十幾圈，停不下來。

停下來就感覺腦子不是我的，然后互相壓腿，兩個人交替著坐在地上，一個人雙手搭著另一個人的肩膀，準備好一個前傾下腹，另一個挺直身子。

幾次結束后再換另一個人，當互相壓肩的準備工作結束后，又開始高抬腿走，然后又是雙腿交叉橫著走。還有一個人雙手撐地，另一個提起對方的雙腿，在地上支撐向前走。我們?yōu)榇诉€舉行過比賽，每次和我合作的人都是跑的最快的。

所有的熱身動作結束后便開始進入正式的比賽訓練中。

一共四項：鉛球，三級跳遠，一百米跑，八百米跑。

所有訓練中一百米跑是最痛苦的，起初是腿部綁沙袋跑，可能是每個訓練老師有自己的方法，我們的訓練老師給我們的訓練方式就是綁沙袋跑，是那種帶鉛條的，跑到最后鉛卸下來的時候腿部都變形了。

那個時候百米跑是所有人的噩夢，也是所有訓練中最痛苦的。

最開始剛參加訓練的時候，老師讓我們每個人先自由往返跑五圈，所有人都以最平常的心態(tài)去跑，速度不快。但是等到進入訓練后老師突然就讓賣力跑，用盡所有力氣。跑到中途的時候又突然讓停下，接著又突然讓提速，這樣往返來回的跑。

一個回合下來已經(jīng)讓所有人大口呼吸，而這樣的奔跑一個人要經(jīng)歷四次，一次兩個回合。也就是反反復復停停跑跑要有十六次，一個往返跑是二百米，中途還要有兩次停下在突然起身跑。

我們的腿上有沙袋，這樣突然停下在啟動，相當于腿部瞬間又增加了一倍的負重。每一次一輪下來結束后基本已經(jīng)沒有力氣，但是老師根本不給機會。當所有人全部輪過一輪后，馬上會在重新起跑。一百米停下，接著馬上在起身向回跑，允許你跑的慢，但是不允許你停下來，當兩輪結束后已經(jīng)開始有人吐酸水。

這個項目的訓練結束后已經(jīng)沒有人站的起來，這個時候老師開始讓互相練習鉛球，可是哪有人還有力氣扔的出去。所以不出意外的是鉛球幾乎扔出的位置都在眼前，除了那幾個長得胖的一開始就沒怎么用力的學員。

扔鉛球是個有意思的事，我記得第一次參加鉛球訓練的時候非常好奇，雖然前邊的跑步已經(jīng)累到渾身精疲力盡，但是在到達鉛球項目的時候，還是非常興奮的想要第一個演示。

我從來沒碰過鉛球，在中學之前甚至不知道運動會還有鉛球這樣一個項目，我曾經(jīng)的學校甚至連鉛球都沒有。

我拿起一個鉛球，至少有7kg重，在手中不自覺的像玩其他球類時做的動作一樣將球顛了顛。結果那球太沉了直接落在了我的腳面上，以至于我好長時間都覺得腳趾伸不直，還被體育老師踢了一腳。

哈哈！

我不自覺的笑了一下，“姜”還是沒什么反應。

然后我拿起鉛球在毫無規(guī)則的情況下往前面扔了出去，結果鉛球直奔老師的方向而去，老師當時就懵掉了，直到現(xiàn)在我還能回憶起當時老師的表情。

完全是猝不及防的，由于那個原因以至于后邊的好長時間老師在我練習鉛球的時候都不站在我旁邊。

我們一起訓練的其他的一個同學鉛球就特別厲害，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身材也只比我壯一點，但是每次扔鉛球幾乎都是十五米以外。

而我最多的時候也就九米左右，因此后來他還被省里招去了替補隊，成為了國家二級運動員。

那個時候他除了鉛球項目，其他都是一塌糊涂。

在之后的項目就是跳遠，跳遠也不是我喜歡的。在一開始的時間里，除了在體測的時候老師讓我們跳過一次跳遠，在之后就從來沒跳過，而最開始的時候的成績才只有七米，滿分成績是八米五，我們是三級跳遠。

好長一段時間里我們就沒有練習過跳遠，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練習百米折返跑和鉛球。折返跑之所以讓中間停頓一下，是為了持續(xù)的練習起步瞬間的爆發(fā)力。

在之后當所有的動作都規(guī)整后便去掉了中間停頓的一下，直接從一側完整跑到另一側。

再到后來將所有的沙包卸下后又開始讓我們練習高抬腿百米跑。

在之后當高抬腿適應后，又開始讓我們練習大擺臂，將胳膊完全展開。直到最后全部練完后，又規(guī)定將所有伸展的動作全部回調半部分，擺臂的動作回調成一半，高抬腿的動作回調成一半。

然后熟悉助力器，甚至如何搶跑。

最開始體測的時候，我的百米成績是十二秒一九，當最后所有的訓練動作全部規(guī)范完畢后，借助助力器，我的百米跑步成績已經(jīng)達到了十一秒二一。

是我們所有七十多個學生里第五快的。

跳遠是在我們所有的沙包卸下后才開始練的。我們是在一塊方形的沙堆里練習，當沙包卸下的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腿部像長了翅膀一樣。每天早上再開始跑的時候腿就像在空中騰著跑一樣，沒有觸地的感覺，即使跑完十五圈后也不感覺累，甚至還想再跑十五圈。

到現(xiàn)在我可以理解我曾經(jīng)看過的一些長跑比賽，為什么有些運動員已經(jīng)沖破終點線，還可以繼續(xù)向前跑出好遠，因為真的有種力氣使不完的感覺。似乎只有繼續(xù)向前跑才能把這股力量發(fā)泄，否則會感覺不舒服。

那個時候卸下沙包的第一天，三級跳遠的成績就達到了八米，但是距離滿分的距離還有很遠。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先期體育老師會如此不重視跳遠了，在我們平衡訓練中在沙袋的輔助下，我們的腿部已經(jīng)增加了很多力量，所以在卸掉沙袋后不自覺的腿部爆發(fā)力量就增加了很多。

那一批學員的三級跳遠幾乎在當天都超過了八米，可是在后來的訓練中卻怎么也很難再突破八米一，甚至八米多一點都很難，但老師也并不擔心。

而且我們所有人都是在沙子上訓練，著力點完全不一樣。很多人控制不住力道，最后整個頭都會插進沙子里。

但三級跳遠的訓練就這樣一直持續(xù)著，直到最后也沒人達到滿分的成績，甚至超過八米二。

我們變相的都把這個項目放棄了。

最后的時期是開始練習八百米，這個項目很痛苦，他的訓練方式?jīng)]有百米那樣折磨人，但也是僅次于。老師最開始教我們的內容就是先記錄下常規(guī)二百米跑完時的成績，每一圈所用的時間是第一圈消減的百分之十，以此往后疊加，最后一圈會在跑到半程時做最后沖刺。

在起步階段要緊跟第一個人，然后勻速進行，學會體力分配。

最初的時候大家只是長度跑，耐力跑，進入到訓練中期開始間歇性加速跑。但是將原來的一百米改成了四百米，在這期間找到自己的最佳體力分配方式。最后的時候是從頭到尾一直加速跑，看體力可以將最佳位置持續(xù)到哪個部分。

幾乎訓練一次就會嘔吐一次，它不累，不像百米的折返跑那么累，但是會感覺呼吸很緊，到最后似乎氧氣已經(jīng)跟不上。

甚至有眩暈的感覺。

但沒想到最后這個項目是我們所有人成績最好的一項。

體育訓練有非常好的一個點，就是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追求，做事方式簡單，心思簡單，溝通方便，所有人用的都是同一種方法。

看誰的身體素質好，誰的領悟能力快。

有的領悟動作要領的，在后期甚至超出了那些一開始這個項目分數(shù)很高身體條件很好的人。

訓練最有趣的時間是冬天的時間，會有雪產(chǎn)生，每個人都習慣性的帶著帽子在訓練中奔跑，跑步過程中還會有哈氣產(chǎn)生。

我那個時候特別喜歡踢足球，但是踢的不好，不過喜歡摻合。

然后冬天的足球踢著踢著就變成了群毆。

體育訓練生有自己的足球隊，大家都覺得我們打架厲害，就經(jīng)常幾百個人只打我們七十幾個體育生，我們就經(jīng)常一個人被十幾個人追，然后扔進雪堆，但是我們很開心。

那是屬于學生的單純的交友方式，甚至被十幾個人壓在身下也不在乎。好像也沒有人會考慮過是否會發(fā)生意外，沒有人有這樣的安全意識。

很快訓練就到達了尾聲，也是即將畢業(yè)的時間。我們參加體測的地點是在省會的一個運動訓練中心，在很偏僻的一個地方，但是周圍有湖，那個時候很多國家運動員集訓也會選擇那里。

從沒有人想過如果考不上怎么辦，似乎就是帶著一種放松的心態(tài)去完成一種使命。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人和我們溝通要集體去集資賄賂裁判，但是我沒參與，因為我真的把那當成一件不恥的事件。

那是我一生中可能都少有的呆過的最舒服的地方。整個參加運動考試的學員不下千名，會分批進入考試駐地。當時的考試地點駐地很大，有幾千平米，每個區(qū)域會有來自各個學校的宿舍。考試的時候會分批，針對不同地域。

我們的寢室是靠近湖邊的一個，寢室是獨立可以住宿兩人的寢室。從家庭離開后沒有如此的愜意過，不用考慮任何人的感受，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啤酒，在自由訓練的前兩天，其他寢室的四個人在這里狂歡，至少還有一個半月才會結束的高中，在這里似乎已經(jīng)開始進入畢業(yè)季。

我們將所有帶入的啤酒喝完，味道很濃，老師一定聞的到，他大聲的呵斥我們，但也只剩下呵斥，在這之后我們幾乎不會再存在任何聯(lián)系。

正式考試開始來臨，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三級跳遠，沒人會相信自己可以完成滿意的成績，因為很多人即使在家的時候也沒達到自己想要的成績。甚至連最輕松的八米還沒有達到，包括我自己。也只是期待狀態(tài)好一點，完成八米一五左右就可以。

神奇的是考試的第一批就由我來參加，那是第一次參加用橡膠跑道舉行的三級跳遠考試，完全沒有了沙子的阻力。

等待到達我出場時有三次起跳機會，只是隨意一跳，就達到踩線滿分的機會，我頓時信心大增，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起跳時的支撐力可以這么足。

已經(jīng)準備好第二跳的時候考試的老師告訴我不用跳了，已經(jīng)是滿分。我及其驚訝，沒想到這樣輕松一跳就已經(jīng)完成第一個項目，主要是那個第一個成績并沒有達到滿分線，但我知道即使再給我第二次機會我也一定會完成。這樣我知道了，我們的每一個訓練都一定有它的意義，老師從來沒讓我們做過多余功。

參加第二個項目時是百米短跑，我從沒像當時一樣跑的如此的快。助跑器在剛搭建完的時候，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啟動自己，當天的風是順著跑道的，這對于我們那一批參加考試的學員非常有利。

第一批參加比賽的是一個平常在訓練中，體育成績非常好的同學，后來我也知道了他們就是給老師進行了特殊照顧的那批學員。

隨后在比賽中有了輕微的搶跑，但是老師并沒有喊停，最后其中一位同學跑出了當時這個考試區(qū)域所能跑出的最好成績，十秒八九，也順利最后達到了某所體育學校的特招。

而我們在參加考試時是屬于最常規(guī)的操作，我也在自己荷爾蒙十足的情況下跑出了十一秒一零，那也是我所在體育訓練的一段時間里跑出的最好的成績。

鉛球項目一直是我的累贅項，是在第二天進行的。

我們所有人進行拉伸運動，老師告訴我們只需要放松，將所有動作做規(guī)整就好，后來等到實際比賽時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鉛球重量要比我們曾經(jīng)實際練習時的鉛球輕，原來這也是我們的體育老師刻意去做的一件事情。

沒人知道真正的比賽用球重量是多少，我們所有人訓練時的鉛球都是刻意加重過的，至少多出零點五千克，這讓我們在進行考試的時候更加信心倍增。

哦，忘了告訴你，鉛球是用手推出去的。

鉛球用脖頸部位做輔助，在向前沖刺幾步后用力推出，以后要練習的時候一定要按照這個方法練，否則很容易就丟到別處去，甚至砸到別人的頭。

我看著“姜”，對“姜”說道。

我笑了笑，分享著那些對我自己有趣但是對于別人可能無聊的事。

正在我還要繼續(xù)講的時候姜的護工來了！

我們彼此點過頭，然后在指令下姜隨著護工離開，我在短暫停留后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