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有消息嗎？”沈懷夕問道。

“秦府最近因秦晚棠歸家一事，上下歡騰，聽說闔府上下都發了賞錢。”知冬上前遞來一張紙條，“這是小七傳回來的。”

沈懷夕接過紙條掃了一眼，抬手就將它丟進了桌上的燭臺，“小七那邊想辦法派個人進去吧。”

“是。”知冬答道。

“不過小姐，你是如何確定秦夫人會在那日與小七相認？”崔遠征好奇地問道。

沈懷夕端起茶杯，拂去上面漂浮著的茶葉，淡淡一笑，“愛女走失一直是秦夫人多年來的心病。人一旦有了希望，就會不自覺地陷入進去。我故意設局讓她在瑞寶軒看到那枚玉玨，引起她的懷疑，再讓人透露消息，告訴她玉玨的主人在清樂坊。”

“秦夫人就憑著一枚玉玨和一塊胎記就敢在官家壽宴上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真是太大膽了。”阿虎忍不住評論道。

沈懷夕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秦夫人陪著秦裴之在官場沉浮數十載，可不是一般內宅女子。當年秦晚棠為何失蹤，即使秦裴之沒有明說，想必她也猜出來了。所以這些年她再也沒有進過宮。你以為她這次為何突然參加宮宴？她就是要趙子平親口承認，秦家的女兒找回來了。”沈懷夕嘴角含笑，眼底帶著一絲敬佩之意。她與秦夫人接觸的不算多。她的母親蔣時雨和父親一樣是江湖中人，在這上涼城沒什么朋友。逢年過節，只有這位秦夫人愿意登門拜訪，與她母親聊上幾句。為著這份情，沈懷夕愿意還她一個女兒。

“左相夫人在宮中暈倒，即使趙子平再不樂意，都得趕過去裝裝樣子，所以后面的事順理成章。”沈懷夕接著解釋道。

“可是如果秦夫人沒有這么做，主子你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阿虎有些不解。秦夫人暈厥不是他們能夠安排的，這種做法無疑是在賭。

“即使她不暈，那個偏殿，趙子平也非去不可。只是她一暈，我的那些安排也都沒有必要了。”沈懷夕放下茶盞，有些可惜地說道。其實那天，沈懷夕做了兩手準備。她最開始的計劃是利用朝雨，兩個樂姬接連失蹤，趙子平這般惜命的人肯定會把宮里翻一遍。朝雨雖然投誠，但沈懷夕從不輕易相信外人，借獻藝一事除掉她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事已至此，她也不會特意再找機會取朝雨性命。

“清樂坊那邊繼續盯著，陸知章不會這么容易就放棄這個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情報網。”沈懷夕不欲多言，轉了話題。

“是。另外還有一事，”阿虎撓了撓頭，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說。

沈懷夕等了半天沒見他吱聲，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他，“有事就說，吞吞吐吐做什么。”

阿虎一咬牙，繼續說道：“屬下近幾日聽聞江南水患，百姓流離失所，災民遍地。聽說，是大壩垮了。”

“你說什么？大壩垮了？！”沈懷夕一拍桌子，“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又驚又怒地問道。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皺著眉頭，尤其是知冬和崔遠征，他們掌管著情報網，卻并沒有收到這個消息。如果是真的，他們不敢相信要如何向沈懷夕交代。

“屬下是聽城郊破廟里的幾個叫花子說的，不知真假。”阿虎見沈懷夕反應這么大，怕自己說錯了話，求助地看向崔遠征。

還沒等沈懷夕再次開口，崔遠征就說道：“我們確實沒有收到信息。江南那邊的交易一直都在正常進行。”

知冬也補充道：“此等大事必定無人敢隱瞞，而且江南年年都有水患，朝廷也早早就撥下了賑災銀，三令五申一定要加固堤壩。下面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在這上面做文章。”

沈懷夕卻不如他們這樣樂觀。無風不起浪，潰堤這種事在一般情況下江南巡撫當然不敢隱瞞。可是，趙子平此人極信命理。如果在他生辰前出現了河水漫堤、水壩倒塌之事，他定會大發雷霆。所以底下的官員為了自己頭上那頂烏紗帽，干出什么事情來沈懷夕都覺得不足為奇。關鍵是，江南是陸知章的地盤。

“此事不會空穴來風，不管怎么樣，先去查。”沈懷夕神情嚴肅，崔遠征和知冬也不敢松懈，立刻起身準備去查。“等等，”沈懷夕叫住了他們，她兩指輕叩桌面，思考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把消息透露給東宮，借他們的手去查。”

沈懷夕這么做并不是為了給趙庭桉立功，恰恰相反，這件事如果是真的，由趙庭桉揭露出來，趙子平反而會心生芥蒂。他們父子不和，沈懷夕的計劃才能更順利的實施。

東宮這幾日格外忙碌。前有清樂坊私販少女，震驚朝野，這幾日又不知哪來的消息，說是江南水患，死傷無數。

“殿下，今日又有一批人去京都府衙敲登聞鼓，狀告各地知府不作為，又報上來一批失蹤的少女名單。”青竹垂著頭，雙手奉上一張紙。

趙庭桉接過紙，疲憊地捏了捏眉間，眼底泛著烏青，“鄭清元那兒還沒審出來嗎？”

“清樂坊的坊主一口咬定那些姑娘都是自愿留下的，從未強迫。”提起這個青竹也有些頭疼，清樂坊的徐媽媽就像塊油鹽不進的木頭，軟硬兼施，也不開口。

“上手段了？”趙庭桉抬眸問道。

青竹點了點頭，“上了，還是沒問出任何消息。”

“去查查徐媽媽這個人，家人、丈夫、孩子，都查一遍。”趙庭桉隨意地掃了一眼呈報上來的名單，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語氣都帶著倦意。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此事，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了，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是。殿下，您休息一下吧，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青竹有些憂心地勸道。

趙庭桉點了點頭，就著這個姿勢沉沉睡去，失去意識前最后吩咐了一句，“記得去調查江南之事，刻不容緩。”

青竹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了件披風，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