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并無水患?看來去年的工程頗具成效,各地的知府和通判都立了大功啊。”趙庭桉感嘆道。“不過,孤前幾日聽聞淮河兩岸許久未曾下雨,土地干旱,不知錢二娘子來上涼的路上可曾見到?”趙庭桉話鋒一轉詢問道。
錢二娘子臉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母親,錢唐氏接話道:“我們趕著上京,小女在路上又身子不適,是以我們不曾留意過周遭民情。”
“這樣啊。”趙庭桉拖長著尾音,不明其意地笑了笑。趙時越蹙著眉,悄悄靠近他問道:“淮河何時報上了災情?”
趙庭桉眨了眨眼,端起杯子,以衣袖作為遮掩,回答道:“我瞎說的。”
趙時越驚的嗆了一下,咳嗽起來。
“夫君這是怎么了?”梁氏擔憂地問道。
“無礙無礙。”趙時越擺手說道。
沈懷夕睨了這兩兄弟一眼,大概猜出了趙庭桉的用意。錢二娘子多半是在說謊,可她說謊的緣由是什么呢?江南水患年年都有,即使今年也有,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如果是怕落了皇家的顏面,事后諸府消息遞上來,照樣會被知曉。除非,她篤定諸府的奏報與她所言一致。
思及此,沈懷夕忍不住又抬頭看了錢二娘子母女一眼。而這一眼,也正好落在了趙庭桉的眼里。
宴會結束,曲水和流觴一直在王府外候著。沈懷夕還沒來得及踏上馬車,一個白色的身影就三步并作兩步跨上了車轅。沈懷夕冷著臉說道:“殿下,這是民女的馬車。
“孤知道,天色漸晚,夜里寒涼,孤騎馬恐染風寒,故厚著臉皮想姑娘送孤一程。趙庭桉嬉皮笑臉的,哪有半分太子的樣子。一旁的竹青看著自家主子,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
沈懷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真是,沒臉沒皮,與幼時一般無二。
要不是自己這副身子骨弱,沈懷夕真想自己騎馬離去。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不要與趙庭桉計較,一言不發(fā)地進了馬車。趙庭桉緊隨其后。曲水和流觴都不敢進去,只得跟車夫一起擠在車轅上。
車廂里曲水和流觴早已準備好了暖爐,還鋪上了厚厚的墊子。沈懷夕放下琵琶,將手爐抱了起來。在外面走的這幾步路,已經(jīng)讓她全身血液似凝固一般,從骨子里發(fā)出涼意。她忍不住微微顫抖。趙庭桉看了她一眼,脫下了自己的狐裘披在了沈懷夕身上,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你還好吧?“
狐裘還帶著趙庭桉的體溫,沈懷夕有些不適地挪了一下,接過茶杯道:“多謝殿下。”然后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溫熱的茶水入腹,沈懷夕的身體才算是真的暖和了起來。她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連帶著看趙庭桉都順眼了不少。
“殿下上我的車,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吧?”沈懷夕懶懶地往后一靠,車里暖和得讓她有了困意。
趙庭桉看著這個被自己戳穿后不再掩飾的女子,輕笑出聲。“姑娘聰慧,倒顯得孤的這些借口都多余了。”
沈懷夕連眼神都懶得給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干脆地閉上了眼。“說吧,什么事?”
趙庭桉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又從食盒里翻出了幾樣點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懷璧樓談一樁生意。”趙庭桉嘗了一口桂花糕,甜而不膩,比宮中御廚做的還好吃,不由地瞇起了眼睛。
沈懷夕沒有注意到趙庭桉的表情,懶洋洋地問道:“什么生意?”
趙庭桉也學著她的樣子,拿了一個軟墊塞在背后,“懷璧樓如今是上涼最繁華的歌舞樂坊,南來北往的遷客騷人多匯于此。”
“你想我們幫你打探消息?”沈懷夕忽的睜眼,犀利地看向趙庭桉,打斷了他的話。
趙庭桉一敲扇子,夸道:“聰明。”
沈懷夕直起身子,扯了扯嘴角,“殿下別開玩笑了,憑您的本事,什么情報網(wǎng)建不起來,何必找我們。”
“孤可不是說笑。天下百姓,悠悠眾口,此事若成,孤許你黃金萬兩。”趙庭桉拿出一塊白玉玉佩,放在小幾上,“此事還請姑娘仔細考慮,孤靜候佳音。”說罷便喊車夫停車,自行離去。
沈懷夕把玩著玉佩,嗤笑一聲。
吳葵抱著披風等在門口,一見沈懷夕下車便迎了上去,卻見她手上抱了一件黑色狐裘,心中疑惑。
“主……”
沈懷夕抬了抬手,微微側頭沖街角看了一眼,低聲道:“進去再說。”
屋內(nèi),知春燒了五盆炭火,將屋子烘的暖暖的,又在地上加了一層地毯,即使沈懷夕赤足在屋內(nèi)行走,都不會凍著。爐子上還溫著湯,就等著沈懷夕回來。
“小姐今日可還順利?”知春一邊幫沈懷夕更衣,一邊問道。
沈懷夕沒說話,給知春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帶著知秋和知夏退了出去。
“今日太子的人來了?”沈懷夕捧著手爐,斜倚在貴妃榻上。吳葵上前替她按揉著太陽穴,輕聲道:“如主子所料,您一出門,太子的人就來了屬下按照主子教的,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破綻。”
沈懷夕滿意地勾起嘴角,趙庭桉以為自己掌握了她的秘密,殊不知這個秘密是沈懷夕故意讓他掌握的。想要悄無聲息地接近趙子平,趙庭桉是個很好的突破口。雖然之前沈懷夕念著幼時的情分,一直不想利用他。奈何他自己三番四次地試探,沈懷夕要自保,只能將計就計。
“主子,我們下一步該怎么做?”吳葵問道。
“接下來,當然是盡心盡力地為太子殿下做事了。”沈懷夕狡黠一笑。
東宮內(nèi),趙庭桉回想著白日里的對話,突然一笑。青竹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趙庭桉好似背后長了眼睛,青竹的一舉一動他都能看到。青竹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回答道:“沒,沒什么。”
趙庭桉狐疑地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有意中人了?“
“才,才沒有!”青竹漲紅了臉,說話都有些結巴。
趙庭桉看著自家下屬的囧窘樣,笑得更加開懷,“那你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做什么?”
“屬下是覺得殿下有意中人了。”青竹木著臉回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