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趙庭桉的藥好,還是沈懷夕的身體底子好。總之,才三日沈懷夕便恢復了精神,活蹦亂跳談不上,但跟趙庭桉拌拌嘴倒是沒什么問題。
“沈公子還不動身嗎?”這已經是沈懷夕今日第三次問趙庭桉了,她已經連假笑都不想笑了。她不知道趙庭桉為什么會出現在此處,但他一直跟著會讓沈懷夕行事有諸多不便,而且哪有一國儲君私自偷溜出宮的,被有心人知道了那還了得。
“蔣娘子似乎很關心我的去留?”這是沈懷夕給自己編的姓氏,也是她母親的姓氏。趙庭桉慢悠悠地品著茶,絲毫不在意沈懷夕趕人的態度。
“公子外出行商本就因為我耽誤了行程,如今再不啟程,只怕河道封凍,再難成行。若是使得公子家業受阻,我內心難安。”沈懷夕使勁掐自己大腿給自己掐出了兩滴眼淚,裝作一副十分愧疚的樣子。
“蔣娘子不必憂心,江南天氣溫潤,河道不會結冰。”趙庭桉“義正言辭”地安慰著沈懷夕,那笑容看的氣得沈懷夕牙癢癢,真想一掌敲暈了他,連夜把他送回去。
不過河道雖然沒有結冰,但沈懷夕她們一行人也不打算再走水路。一是因為沈懷夕苦船,大病初愈,可不敢再折騰。二是因為她們已經到了江南西路的地界,走陸路能看的更加真切。趙庭桉也是打定了主意跟著沈懷夕,為了隱藏她和崔遠征之間的關系,沈懷夕決定讓崔遠征繼續帶商隊走水路,她和知冬走陸路。
在他們還在路上糾纏時,東宮里的青竹卻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陸貴妃有喜了。這事本不至于讓青竹亂了手腳,他按照禮制,給玉華殿送了賀禮。但這個禮,出事了。
玉華殿傳來消息,陸貴妃對東宮送的玉枕愛不釋手,結果用了兩天突覺腹痛,太醫說她是接觸了活血之物。趙子平大怒,翻遍玉華殿上下,在玉枕里找到了麝香。
消息傳到東宮時青竹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在哪找到了麝香?玉枕里?那可是塊玉!”
“是,是一個宮人,不小心把玉枕砸碎了,發現了里面的東西。”回來傳消息的小內侍嚇得說話都磕磕巴巴的。
青竹氣笑了,那是他從庫房里找出的和田玉枕,且不說這東西是官家賞賜,就說這不小心砸壞玉枕的宮人,是不是時機把握的也太巧了。沒想到后宮的這些腌臜手段竟然都使到東宮頭上來了。
“官家大怒,已經領著人往這邊來了。”小內侍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青竹煩躁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趙庭桉不在宮中,梅林在別的事上或許可以應付一陣,但這事可大可小,玉華殿那位肯定不會輕易揭過去。青竹頭發都要愁白了。
“統領……”
“這么快就來了?”看著小跑而來的內侍,青竹驚訝地問道。
內侍搖搖頭,“不是,是郡王殿下來了。”
青竹松了口氣。安郡王與殿下情同一人,多個人出主意也好。于是青竹趁著趙子平來之前,將大致情況都告訴了趙時越,包括趙庭桉不在東宮一事。
“殿下又溜出宮了?”趙時越有些無奈,趙庭桉之前也經常偷溜出去,對于假扮的替身和后續的安排趙時越都很清楚。
“是,殿下下江南了。”青竹不敢隱瞞,如實道出趙庭桉的去向。
趙時越只當趙庭桉是出門散心了,沒再繼續追問。“讓梅林裝病,越真越好,再把庫房的冊子拿出來,經手的宮人全都看住了。這事估計是陸貴妃自導自演,但以防萬一。”
趙時越剛安排好,趙子平就怒氣沖沖地進來了。
“逆子!給我滾出來!”
趙時越從容轉身,跪下,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趙子平一巴掌扇了過去,趙時越被打翻在地。趙子平這才發現跪著的不是太子,“老大,你怎么在這兒?”
趙時越起身跪好,“兒臣來探望太子殿下。”
因為自己打錯了人,趙子平的怒氣退了一些,他有些尷尬,問道:“那逆子怎么了?”
“回父皇,太子殿下從前日起便臥床不起,兒臣擔憂,特來探望。”趙時越說起謊來眼都不眨。
“是嗎,太子病了?朕為何從未聽人提起過?”趙子平顯然不相信趙時越的話,他的目光向內室瞟去,示意黃銘進屋看看。
黃銘得了暗示,向寢殿走去,在距離臥榻十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趙庭桉好歹是太子,他也不敢太過逾矩,遠遠瞄了一眼便回去復命。
“陛下,殿下確實臥床未醒。”
趙子平冷哼了一聲,這逆子就算是身壯如牛肯定也得裝出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來。不愧是沈家那兄妹倆調教出來的儲君,總是給自己添堵。趙子平袖子一甩,親自進了內室。
“太子,朕親臨為何還不起身相迎?”趙子平的語氣都帶著壓迫之意,趙時越低著頭跟在他后面進了內室。
“陛下,殿下已昏迷數日,故未能起身行禮,請陛下恕罪。”青竹匍匐在地,語氣悲愴。
“混賬東西!太子重病為何不報太醫署?”趙子平一腳重重踹在青竹身上。青竹不敢避讓,疼的悶哼一聲。
“回陛下,殿下本以為是普通風寒,不敢讓陛下憂心。病情加重后,太醫署的吉太醫也來過,只是他資歷尚淺,亦束手無策。聽聞貴妃娘娘懷胎需小心照料,宮中的神醫妙手都去了玉華殿,奴才不敢貿然前去打擾,不得已才請了安郡王殿下前來。”吉太醫是東宮的人,青竹早已派人給他傳信,就算此刻趙子平要宣他來對峙,青竹也不怕。
趙子平還是有些懷疑,他走到床邊,看著臉色蒼白的“趙庭桉”,突然狠狠地扣住了他的手。見“趙庭桉”沒有任何反應,趙子平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既然太子重病,那送去玉華殿的賀禮是誰操持的?”
“回陛下,是奴才。銀殿下重病,奴才無暇分身,故從去歲外邦進貢賞賜的賀禮中挑了一個玉枕,望娘娘康健,皇子平安。奴才未經主子同意便擅自做主,求陛下治罪。”青竹故意說出賀禮是自己一人所為,且為表尊重還選的是外邦進貢的貢品。而玉華殿為了安胎,把太醫都叫走了,導致趙庭桉無人相救,只能求助宮外的長兄。如此一來,趙子平也不太好意思再找東宮的麻煩。
他臉色冷硬地吩咐道:“黃銘,去傳王空青。”又看向趙時越,“子蘭,過來坐。”轉變之快仿佛剛剛色厲荏苒的人不是他一般。
陸貴妃尚未生產就已經敢構陷東宮,若是真的誕下皇子,趙庭桉以后的日子將更加艱險。
“阿爹,兒還未恭喜阿爹雄風不減當年。靜安聽說家里要添丁了格外高興,精心準備了禮物,可一直擔心貴妃不喜歡。”趙時越有些拘謹,好像真的很擔心陸貴妃不喜似的。
趙子平心里舒暢了一些,拍著趙時越的肩笑道:“傻孩子,你送的東西貴妃怎會不喜,她日日在我耳邊夸王妃賢德。只是你們這么多年也沒給阿爹添個孫子,阿爹可一直等著呢。”
“靜安前幾年傷了身體,太醫說要好生將養著,或許,能添個一兒半女的。”提起這個趙時越的表情就有些黯淡,梁靜安兩年前在外出圍獵中為救陸貴妃從馬上摔了下來,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來。
趙子平更加憐惜自己這個養子了,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宮中的藥材只管取用,只要是對王妃身體好的。”
“謝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