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避追兵,沈懷夕一行人繞了一大圈才行至官道上。
“你要如何聯系菊澤?”這一路都沒有人追過來,沈懷夕短暫的放寬了心,聽說到了山下后,第一時間詢問趙庭桉。
“從青家出來后,我一路上都留有記號,我的人可以找過來。”
“等著他們找過來?”沈懷夕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她還以為趙庭桉信心十足,能順利把大家都送到上涼。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趙庭桉感受到沈懷夕的不滿,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蔣姐姐,沈大哥,二當家跟我說過,你們不是普通人。如今我們也下了山,之后的路就不麻煩你們了,我們可以自己走。我一定會照顧好大家的。”石頭拍了拍胸脯,滿臉認真。
“石頭,我們可以......”
“你不用說了沈大哥,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我們這些人沒有親人,到哪都能重新開始。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石頭打斷了趙庭桉的話,態度堅決。
沈懷夕其實也不希望他們去上涼,因為陸知章在那。她不認為趙庭桉有能力護這些人周全。
趙庭桉見石頭如此堅決,他也不好再勸,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保重。”
石頭重重的點點頭。沈懷夕去與女眷和孩子們告別。他們又一起走了一段路,行至路口,不得不分別。有幾個孩子扯著沈懷夕的裙角,抿著嘴不說話。沈懷夕蹲下身子,摸索著拍了拍他們的腦袋,柔聲道:“相信我,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到時候,記得把我教你們的詩詞都背與我聽。”
哄好了孩子們,雙方到了真的要分別的時刻。該說的、想說的,此前也都說完了,“走吧,江湖有緣再見。”趙庭桉紅著眼眶拱了拱手。
與山陰寨的人分別后,沈懷夕和趙庭桉馬不停蹄的趕往了宣州。州城內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江南各地的官員沆瀣一氣,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沈懷夕輕挽著趙庭桉的手臂,小聲問道。
“強龍不壓地頭蛇,當務之急是尋找罪證。”趙庭桉假裝四處張望,嘴唇微動。
“殿下說得輕巧,罪證要是這么好拿到,山陰寨也不會落得個這般慘烈的下場。”沈懷夕語氣沉了下來。
“娘子?!”一道熟悉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沈懷夕循著聲音的方向抬頭,下一秒就被人緊緊抱住。
“娘子,真的是你,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沈懷夕抬手輕輕摸了摸懷中人的背,安慰道:“別怕,知冬,我回來了。”
知冬癟著嘴,從頭到尾、轉著圈的把沈懷夕打量了一遍,目光觸及她眼睛時,知冬的臉色變得煞白。她的緩緩抬起手,在沈懷夕眼前晃了晃,發現她毫無反應。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她緊緊拽著沈懷夕的雙臂,“娘子,你,你這眼睛?”
沈懷夕云淡風輕地答道:“出了點意外,看不見了。”
知冬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不敢想象這些日子沈懷夕是怎么過來的,她的身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她慌亂地想替沈懷夕把脈,沈懷夕按住了她的手。“先回住處再說。”
知冬看了一眼沈懷夕身旁的趙庭桉,默默地點了點頭。
崔遠征在宣州租了一處三進的小宅子,知冬從絕命樓手下逃出來后,一路顛簸,才趕來與崔遠征會合。他們這些日子把能動用的力量都動用了,四處找尋著沈懷夕的下落。雖然最開始收到了沈懷竹的來信,說沈懷夕與他們在一起,但對于沈懷夕的情況他們卻避而不談。這讓知冬十分焦急,一度想動身直接去尋他們。結果上個月沈懷竹又突然來信,說沈懷夕自己走了,不知所蹤。嚇得知冬連夜飛鴿傳書給上涼的其他人,知春、知夏和知秋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趙庭桉的護衛菊澤因重傷未愈,也一直在崔遠征的宅子里休養。
沈懷夕剛繞過垂花門,崔遠征就得到了消息一。平日里運籌帷幄的崔家主連斗篷都來不及穿,一襲單衣就往門口跑。
沈懷夕感受到知冬頓住了腳步,她側耳聽了聽,有急促的喘氣聲,她遲疑地喊道:“崔公子?”
明明天寒地凍,但崔遠征的額頭上卻出了一層薄汗,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令他日夜擔憂的女子,那雙毫無神采的眼睛就像一支利箭,直直射入他的心,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失神地抬起手,想觸摸沈懷夕的臉頰。趙庭桉不著痕跡地往前了一步,“崔公子。”知冬加重了聲音。崔遠征如夢初醒,尷尬地收回了手。
“這是怎么了?”他問的是沈懷夕的眼睛,但礙于趙庭桉在場,又不方便多說。
“先進去再說吧。”沈懷夕不欲多言。“對了,還得勞煩崔公子給趙,沈公子安排個住處。”沈懷夕雖然不希望跟趙庭桉牽扯太多,但這個時候把他趕出去也不合適。
“放心,沈公子的侍從也在這里,西邊還有一間空的廂房,沈公子可以住在那。”崔遠征抬手喚來小廝,示意他帶趙庭桉去休息。趙庭桉眼神在崔遠征身上轉了一圈,笑著道謝。
知冬扶著沈懷夕在房中坐下,然后給崔遠征使了個眼色。崔遠征會意,走到門口,探出頭望了一圈,確定沒人后,關上了房門。
他壓低聲音急急問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知冬屏氣凝神給沈懷夕把脈,沒有搭理他。沈懷夕故作輕松地說:“不是什么大事,受了點傷,慢慢就會好的。”
崔遠征看向知冬,她越來越凝重的表情讓崔遠征的心也跟著下沉。
“知春還有多久能到?”
“約莫還有兩日。”崔遠征聽到知冬一開口就問知春,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知春來了?發生什么事了嗎?”沈懷夕疑惑地問。
知冬只好把她兩次收到沈懷竹消息的事說了一遍。沈懷夕秀眉緊蹙,斥責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最終變成了:“立刻傳信,讓她們折返。”
知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反對道:“娘子,你經脈雖已接續,但接合處氣血淤積,長此以往,輕則功力盡廢,重則有性命之危。知春繼承夫人衣缽,一手金針出神入化,她來了定能有救治之法。您的性命要緊!”
沈懷夕板著臉,低聲喝道:“胡鬧!趙庭桉若是見到知春,我多年籌謀說不定就會毀于一旦。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決不允許出現任何閃失。”
崔遠征一撩衣擺,也跟著跪了下來,“小姐,在我們心里,你的性命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沈懷夕臉色鐵青,她不是不理解他們的苦心,但這十年來,報仇是支持她活下來的唯一動力,若只是知夏或者知秋來,她都不會這么反對。可唯獨知春不行。趙庭桉太敏銳了,一旦知春出現,她的身份立刻就會暴露。盡管趙庭桉這一路上表現的像個一心為民的儲君,但他姓趙,沈懷夕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