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夕原本以為自己應該要過段時間才有可能見到沈鈺,沒想到在沈鈺回宮的第二日,兩人就見上了。春雨光明正大地來了懷璧樓宣召。
“姑姑為何宣我?”沈懷夕上了馬車,見四下無人低聲問道。
“您是太子的救命恩人,秦小姐來請安時也提到了您,娘娘便順理成章地下了詔。”春雨解釋道。
沈懷夕差點忘了今日應當是命婦官眷入宮參拜的日子。因為這次不是以樂姬的身份入宮,所以她沒抱琵琶,也沒帶婢女。馬車一路行至東陽門,準備換轎輦。沈懷夕不肯坐,在宮中坐轎子,是有品級的宮妃官眷才能享受的殊榮,若是傳出去,她擔心對沈鈺不利。
“小小姐放心,這轎子是太子殿下求來的,跟娘娘沒有關系。”春雨悄聲說道。
沈懷夕舒了口氣,這才上了轎。
宮中人多眼雜,沈懷夕不便與春雨過多交談。到了華陽宮時,一眼就看見了被人群簇擁著的沈鈺。與那日在山頂見面不同,今日的沈鈺身著正紅色織錦牡丹團紋大衫,頭戴十二支鎏金鳳凰小釵,高貴端莊,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克己復禮,讓人挑不出錯處。
春雨上前稟報,沈鈺抬眼看向沈懷夕,眼里有著星星點點的真切笑意。其他命婦也順著沈鈺的目光看了過來。沈懷夕略略低頭,屈膝行禮。
沈鈺招手讓沈懷夕上前,親切地拉著她的手,“這孩子我瞧著就打心眼里喜歡。”
沈懷夕感受到手中有什么東西,她悄悄看了一眼沈鈺,后者微微頷首。
“春雨,去取我的那對和田白玉手鐲來,賜給孤一姑娘。“沈鈺是故意當著眾人的面賞賜。
“叩謝皇后娘娘。”
沈懷夕領了賞不便多留,握緊手中的物件,快步出了宮。她回到懷璧樓后才從袖子中掏了出來,是一個小紙包。她掀開了一角,聞到了濃郁的藥味,是藥渣?沈懷夕心中疑惑,將整個紙包都打開來。她湊近鼻尖聞了聞,天花粉?她揚聲喚來知冬,將藥渣攤開來讓她細細辨認。
“小姐,這似乎是一副催產藥。”
沈懷夕大抵能猜到這是誰的藥渣,可是她想不明白,陸紫悅懷胎的月份本就比實際要大,為何還要用催產藥,不應該想盡辦法推遲嗎?
“傳話入宮,告訴姑姑這是催產藥,讓她想辦法換成安胎藥。”
再過兩日就是祭祀大典,不論陸紫悅想做什么,都必須先攔著她,典禮不能再生亂,否則國本動蕩,朝局不穩。
“小姐,李大人近兩日說在院子里太悶了,想出去走走。”知冬借此機會向沈懷夕稟報道,李月明不是犯人,沈懷夕也一直讓她們好生對待,所以一時之間知冬還真拿不準該怎么辦。
“你讓人給他換套衣服,戴上面具,今日有燈會,一同出去逛逛。”念在李月明知曉自己真實身份的份上,沈懷夕待他多了幾分寬和。
因近日怪事頻發,夜間的燈會本是要取消的,但為了穩固民心,趙子平特意下令要熱熱鬧鬧地辦,且親自賞了彩頭。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街道被五彩斑斕的燈火點綴得如同白晝。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花燈高懸,有的如蓮花綻放,有的似鳳凰展翅,還有的仿若龍騰虎躍,形態各異,爭奇斗艷。
市集中,商販們叫賣聲此起彼伏,他們擺出各種小吃和手工藝品,吸引著過往的行人。糖葫蘆、湯圓、炸糕等傳統美食的香氣四溢,讓人垂涎欲滴。孩子們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紙燈籠,追逐嬉戲,笑聲清脆悅耳。
舞龍舞獅的隊伍在人群中穿梭,龍獅隨著鼓點上下翻飛,動作矯健,引得圍觀的人群陣陣喝彩。雜技藝人也在街頭表演,吞火、走鋼絲、變戲法,技藝高超,令人目不暇接。
河面上,畫舫輕搖,燈火輝煌,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船上的人們或賞燈,或飲酒,或聽曲,享受著難得的悠閑與歡樂。
沈懷夕等人悠哉地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倒是知秋興致勃勃,一會站在糖糕鋪子前,一會又挑起了糖畫。知夏忍不住拉著她的袖子,叮囑她不許亂跑。
沈懷夕看著知秋鼓起的腮幫子,粲然一笑,“今日燈會,由她去吧。”
知秋沖知夏吐了吐舌頭,掙脫她的手往前面的糖餅攤跑去。
“燈會熱鬧,郡,娘子不想吃點什么,玩點什么嗎?”李月明微微落后沈懷夕半步,他今日束了發,一身月白長袍,倒有幾分少年氣,與沈懷夕站在一塊也不顯違和。
沈懷夕無言地搖了搖頭。她對燈會并無興趣,她之所以出來,是因為擔心趙時越會借機生事。她警惕地四處張望,突然面前燃起光亮,一個小兔形狀的燈籠出現在她面前。她驚訝地回過頭,對上李月明含笑的雙眸。
“我瞧其他姑娘家逛燈會都喜歡這個,做工雖然一般,但勝在形狀別致,送給你。”
沈懷夕看了看兔子燈籠,既感動,又有些啼笑皆非,這是將自己當孩子哄呢。
“謝謝。”
沈懷夕剛伸手想接過燈籠,就被人從旁邊搶了去。
“這燈籠確實別致。”
抬眼看去是一張陌生的臉,但這聲音沈懷夕一聽就知道是趙庭桉。她不悅地看著他,問道:“你搶我燈籠做什么?”其實沈懷夕想說的是燈會危險,他不應該來。
趙庭桉聽著以為沈懷夕不歡迎他,心中氣悶,將燈籠塞回了她手里,轉頭就走。李月明站在一旁低頭偷笑。沈懷夕摸不著頭腦,但又擔心趙庭桉的安危,提著裙子追了上去。
“殿下,外面不安全。”她扯住趙庭桉的衣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趙庭桉看著沈懷夕抓著自己袖子的手,嘴角揚起,彎下腰湊近道:“放心,沒人知道我出來了。”
沈懷夕見勸不動他,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嘭”焰火在天空中炸開,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他們。趙庭桉扳過沈懷夕的肩膀,指著天空道:“快看,是煙花。”
沈懷夕知道他想轉移話題,只能順著他的意抬頭。各色的煙花爭相在天上綻放,燦若星河。沈懷夕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而她身旁的少年因她這一笑,燦爛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