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呢?」
「沒有了。看也知道吧。」
沒有參加社團,進高中以后就是回家社一族。
「因為受傷嗎?」
「不是。」
空太陷入沉默,真白思考了一下。
「那么。重新開始不就好了。」
「除了受傷以外,還有很多不繼續下去的理由啊。」
「我無法理解。」
被純真的眼神看著,感到坐立不安的空太目光開始飄移,尋找可以看的東西。但卻什么也沒找到。真白追問的眼神,似乎不懂得察言觀色。完全沒有察覺空太想要換話題。
空太無可奈何,只好從實招來。
「……因為沒辦法成為目標。」
雖然無意中持續了九年,但并沒有特別以什么為目標。中學時在只要能在地區賽勝出、參加縣大會就已經覺得萬萬歲的隊伍中,空太也不是特別優秀,無法想象在這之上的東西。
小學時,他還會以跟染上感冒差不多的頻率,夢到自己在綠色球場上比賽的夢、升上國中后就完全沒有了。
「可以說是看到極限了吧,所以就冷卻下來了。」
輸了也不會覺得不甘心,練習也無意識地開始偷懶。很小的時候明明還會因為輸了比賽而哭泣。
水高的運動社團并不是特別強。即使如此,足球社還是以國立競技場為目標,棒球社則是以甲子園為目標。相信自己、并且努力挑戰一定有意義,但是空太提不起拼命去做的勁,所以放棄了。
想要尋找看不到極限、可以相信自己的事物挑戰,像每天在運動場上汗水淋漓的其他同年級生一樣。
空太下定決心選了回家社。就這樣,什么都沒做就過了一年的時光。
「忘了吧。我說了奇怪的話。」
這些話對真白說也沒意義。因為對于已經看過世界頂端的真白而言,是無法了解在地面上爬的凡人的心情吧。
「這樣嗎?」
真白簡短地響應后,翻開預先準備好的素描本。她就這樣跨坐在空太身上,翻到了空白的頁面,唰唰地開始動起筆來。
「……椎名?」
「我就維持這樣嗎?」
「……」
「這可是本世紀最嚴重的置之不理啊。喂!」
「……」
1
從水明藝術大學畢業后,很快地已經過了一年又九個月。
今年也只剩下幾天,已經來到十二月二十四日。
空太邁入二十四歲,也有了一身與社會人士身分相符的沉著氣質。然而,他卻在看到來自女仆的簡訊那一瞬間,發出了愚蠢的錯愕聲。
「唔!」
——剛剛接獲來自戶冢大人的緊急聯絡事項。母帶的制造商除錯時,據說發現了會產生無法進行狀態的致命性錯誤。請盡速修正錯誤,并重新提交母帶。女仆敬上
「哼。」
正在看簡訊的空太身旁傳來了可愛的呻吟聲。
盡管感受到危險的氣氛,空太還是戰戰兢兢地把臉從手機畫面上抬起。明明什么話都還沒說,真白卻已經一臉不開心的樣子,生氣地鼓著臉頰。
兩人所站的地方是水高畢業以來真白居住的公寓前。
現在空太幾乎每天都在這里過夜,也就是世間所稱的同居。自從麗塔回英國之后,空太有好一陣子都是以通勤的方式照顧真白的生活起居。然而伴隨著時間流逝與一起過夜的次數增加,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
「那個,請聽我說,真白小姐。」
「我不想聽。」
為了約會而打扮成熟的真白卻像小孩子一樣捂住耳朵。
就算這樣應該還是聽得到,空太便繼續說道:
「因為出現了致命性錯誤,我現在不得不回開發室去處理。」
「……」
「所以很抱歉,今天沒辦法約會了。」
「空太是笨蛋。」
真白把手從耳朵移開。看來果然確實聽得很清楚。
「對不起。」
「空太是笨蛋。」
「您說得很對。」
「空太的笨蛋。」
「……」
「我從以前就想問了,那是什么樣的笨蛋?」
空太稍微紓解了緊張的氣氛,卻被真白瞪了。
「……抱歉,我有在反省。」
「明明是圣誕夜卻沒辦法約會,未來也會一直沒辦法約會。」
真白的眼神是認真的。空太只是直接承受她的視線。
「……」
「……」
緊繃的空氣支配著兩人。
這時,手機的鈴聲打斷兩人。
不是空太,而是真白的手機。
真白從小包包里拿出手機。
「綾乃打來的。」
如此喃喃說完,真白接起電話。
「你好,是我……嗯,嗯……九頁是吧。嗯,我知道了……」
似乎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通話。真白把手機收回小包包里。
「綾乃小姐說了什么?」
「今天送過去的原稿,人物的服裝有個地方弄錯了。」
「那就需要改原稿吧?」
「嗯。」
「很急嗎?」
「綾乃說希望能趕上六點那一趟。」
空太看了手表。現在剛好是傍晚五點。如果回房間工作,應該還來得及吧。
「那就要趕快回去工作了。」
「空太好像很高興。」
真白敏銳地指出。
「明明沒辦法約會了,卻很開心的樣子。」
「沒那回事啦。」
要說有的話,是不同于「開心」的其他情緒。空太稍微松了口氣。因為真白也有事要做,所以不會只有單方面的罪惡感,倒是有了稍稍可以放心的情緒……
「算了。」
猛然轉身的真白踩著憤怒的腳步回到公寓里頭。
空太一直目送她到看不見背影為止,一邊甩開雜念一邊趕回開發室。
2
修正錯誤意外地很快便結束。抵達開發室的時候,龍之介已經找到了原因,并且即早修正后已完成確認。接著重新燒錄母帶,便請機車快捷送到戶冢那里。
盡管如此,解決所有工作再回到公寓,仍需要花費幾個小時。時間已經來到深夜兩點。
空太帶著便利商店拋售的耶誕蛋糕進了屋內,意外地發現客廳的燈還隱約亮著。
在昏暗的燈光下,身穿睡衣的真白抱膝坐在沙發上蜷著身子。
「原稿趕上了嗎?」
「趕上了。空太呢?」
「我這邊也順利完成了。」
「是嗎?」
真白完全不看空太。總之,先把買來的蛋糕放在餐桌上。
「你還在鬧脾氣嗎?」(注:日文中彎曲肚臍意指鬧脾氣)
空太坐在她身旁如此問道。真白掀起睡衣確認自己的肚臍。
「沒有彎啊。」
「只是慣用語的表現啦……」
「圣誕節又泡湯了。」
「嗯?喔喔……是啊。」
不知為何,空太跟真白與圣誕節始終沒有緣。高中時期,因為真白突然有工作,因而取消了約會。兩人剛復合的去年,因為空太正值即將完成作品的時期,心有余而力不足。接著,今年則是彼此都是這樣的狀況。
「總覺得好像這輩子都沒辦法跟空太共度圣誕節。」
真白雙手環抱著膝蓋,把嘴埋到腿上。
「現在不就在一起了嗎?」
「我想要更平常的約會。」
「我倒是覺得這樣也很好。」
空太從沙發站起身,在餐桌上擺好蛋糕與蠟燭。點燃蠟燭,夢幻的照明便在房間墻上映出巨大的影子,隨著火焰晃動搖曳生姿。
「我原本很期待約會。」
「我也是啊。」
「……」
鬧別扭的真白心情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明天可以請假。真白呢?」
「白天綾乃會過來。晚上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