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柳將行李收拾好之后，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僅僅入學了不到24小時，她已經親眼目睹了四五個人的死亡了。

最初是一個站在學校門口大喊大叫的一個女生，女生口中反復喊著什么“沒有大門”，看起來像是從哪個病院偷跑出來的精神病患者，又是抓頭發又是瘋狂砸著墻，直至自己的手砸成血肉模糊她也完全感知不到。

正當袁柳盡可能地遠離那個女生往學校里搬運東西的時候，隨著一聲慘叫，女生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當即校門口一大片人在尖叫，猶豫著不敢進校門。那保安也是奇怪，出了這檔子事兒第一個做的竟然不是為女生叫救護車或者聯系班級等事情，而是將女生奄奄一息的身軀拖拽著扔到了一旁。

那具瀕臨死亡的身體倒是被藏得很好，若不是地上無法被抹去的鮮紅血跡，袁柳都快要覺得這里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了。

對于保安的行為有人已經看不下去了，有幾個勇敢的同學開始上前主動幫助那位女生撥打救護車，更有甚者開始責怪上那保安不作為。

“你什么保安啊，沒看到那個女生出事兒了嗎？”

“是啊，你不幫著救人也就算了，怎么還往里拖想裝著什么事兒都沒發生嗎？”

“你這種保安真是畜牲……”話音未落，辱罵保安的那個男人捂著心臟處滿臉猙獰地倒了下去。圍觀的人發覺不對，哆哆嗦嗦上前查看時，發現那男人已經沒了氣息。

當場的秩序更加的混亂，袁柳下意識地推著自己的行李箱遠離了校門口，直覺告訴她，校門口那個保安不是一般人……甚至可以蓋棺定論那個保安已經不是人了！

她看到隨著眾人驚慌失措的逃竄與嚎叫，保安緩緩勾起嘴角，一直咧到眼尾處，露出一個大幅度的微笑，看著各位五仁大學的新生們。

“各位新同學，歡迎來到五仁大學。”

——

袁柳放完行李之后，剩下三個室友也都在寢室。她與她們也都互相自我介紹過了，對床是個文文靜靜的女生，叫任萍萍，說話細聲細語，靦腆又內向。她鄰床正好相反，是個不拘小節較為外向的女生，叫周千皎，她似乎有些自來熟，剛來不久就很快認識了她們三個。她斜對面床的女生叫李蘭歌，她似乎很高冷，從進門開始就沒說過幾句話，她們三個已經開始聊上的時候她還在自己的椅子上坐著不知道干什么，絲毫沒有與她們進一步交談的意向。

今天上午死了幾個人的事情在他們新生之間都傳瘋了。錄取通知書上有這一屆她們專業的新生群，這個時候群里已經對這件事聊了足足兩千多條。

消息太多的緣故袁柳沒有挨個查看，只是在群里點了關鍵詞搜索，簡單地了解了一下校門口出事事情的后續。

其實也沒什么后續，那幾條鮮活的人命在大家聲討的反復被壓下的過程中銷聲匿跡。

而當時保安詭異的笑容被部分圍觀的人拍下來，迅速在各個學院的新生大群中傳播了起來，當大家終于有些意識到這個大學不對勁，想要收拾東西離開學校時，第一批這么干的人帶回了令人絕望的消息——這個大學，沒有大門。

今夜，注定是許多人的不眠之夜。

袁柳怔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似乎感覺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實，虛假得可怕。她在大學的新生活，即將隨著這個大型的返校季的開始而拉開序幕。現在是夏天的尾巴秋天的起始，外面的小風總夾雜著絲絲涼意，是穿著長袖會悶熱穿著短袖會哆嗦的擰巴季。

但她今晚多穿了一件大衣，沒什么別的原因，總覺得周身涼颼颼的。

……

傍晚的時候有人來通知，說明天一早需要新生在學分樓集合，會有老師來授課，有關新生入學事項和開學第一課。

這似乎是每個學校的必備環節，而第一天的寢室風平浪靜，雖然大家對已發生的事情有很多恐懼和疑惑，但彼此之間不太熟，加上威脅還沒有到自己身邊，邊也沒有人主動開啟什么話題。袁柳便也早早地上了床。

她喜歡較為軟一些的床鋪，于是給自己多鋪了一層帶過來的毛毯。本以為今夜的自己一定會害怕到睡不著覺睜著眼睛一整宿，但她似乎低估了被窩的威力。柔軟的溫柔鄉總是更令人沉醉，于是出乎意料地，她很快便入了夢。

自詡睡眠質量無敵好的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昨晚罕見地做了噩夢。夢中仿佛有一個模糊的黑影跟在她身后，她向前跑著，黑影追著，她繼續跑著，黑影繼續追著……直到她跑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周身都是刺眼的光點，黑影消失不見。而當她回頭望向跑過來的路，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到了原點，黑影又出現在了身后。像這樣一直循環，仿佛永遠沒有盡頭，而她也在一片冷汗中被嚇醒了。

嗯，莫名其妙地害怕。

此時是凌晨四點半，她怔怔地坐在上鋪的床上發愣了一會兒，似還未從噩夢的余悸中緩過來。

她總覺得這個夢似曾相識。

……

伴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在這個學校的第一堂課開始了。袁柳在上課前張望了一會兒，發覺至少五分之二的同學沒有來上課。或許是昨天那些事情真的刺激到了他們，得知了本校根本沒有大門后另尋出路了。

有些人可能從來沒有和她見過面，或許以后再也見不到面了。

講臺上是一個地中海發型的年長教授，大致掃視了一眼整個班級，拿起講臺上準備已久的一張紙。

“今天是開學第一課，這次是由我給大家介紹咱們學校以及入學事項。內容不多，但是請各位同學，務必，認真傾聽，在我講的時候不要打斷我的話。”

“另外，我只講解這一次，之后不明確的可不要再來問我。”地中海推了推有些反光的眼鏡，眼鏡之下看不清神態。

一般老師認為某件事很重要時，都會在前面特地多次強調，其他人也就知道，該聽的地方來了，于是一股股視線紛紛投向地中海的方向。

而正在這時，袁柳的手背突然像被什么利器扎了一下一樣，一陣短暫卻強勁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歡迎同學來到‘五仁’大學，本校為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我校以“培育歷屆優秀學子”為根本宗旨，培養出了一代又一代學子走出校門，面向社會。在這里我們非常歡迎同學開拓自己的知識與眼界，積極參與學校組織的活動，在本校度過一段完美的校園生活。若要保證在校內的絕對安全，請遵守一下規則。”

袁柳本以為他要將紙上的內容倒背如流再附上自己的理解，沒想到竟是一場毫無感情的冰冷詩朗誦。

“1.學分在本校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非必要情況請勿通過觸犯守則的方式以扣除學分。

2.本校日常作息將于附件1查看，特殊情況可以不按照作息時間來，但需要提前報備情況。

3.尊師重道是本校優良傳統。本校校內教師團隊會幫助你，如果遇到麻煩可以向他們尋求幫助。不過切記保管好自己的所有物，不要被發現它出現在教師手中。更不要嘗試詆毀老師，或許你知道后果。

4.請妥善處理您與室友的關系，宿管的值班時間為早6點-晚23點，在此期間有任何矛盾可以聯系一樓的宿管。除此之外不要出現在宿管值班室。

5.要熱愛學校，禁止出現污蔑詆毀學校、侵犯學校名譽權的行為，保護校內物品，禁止惡意毀壞校內財產，包括但不限于建筑、桌椅、玻璃等等。

6.在高峰時段進食的人會很多，請妥善保護好自己的所有品，丟失概不負責。

7.謹防推銷、網絡詐騙。

8.學分取得的機會無處不在。

9.始終對學校中的一切保持敬畏。”

毫無感情地朗誦完畢，他頓了幾秒鐘，將視線移到底下的“觀眾”們：“好了同學們，我講完了，有什么疑問只能現在問我。”

或許是錯覺，袁柳總覺得在朗讀校園守則的時候，老師仿佛變成了一個機器人，沒有起伏，沒有長時間的停頓，一口氣讀到尾……甚至好像沒有呼吸。

她環顧四周，看有些同學仿佛也發現了這個有些奇怪的點，而目光轉回來時卻意外對上了地中海的目光。不知是因為什么，或許是來自最深層次刻在骨子里的學生DNA，袁柳忙低下頭假裝沒看到，殊不知后者在看到她的動作時咧開嘴角笑了一下。

“老師，請問……

咱們學校，會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