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三被他義正嚴辭的氣勢震到,又見他一副非去不可的樣子,心里就有些怯了。
余光瞥見站在門口的蘭花,心里怒氣翻涌,若不是這該死的賤種,他哪里會在這里受氣。
“還不給老子滾回家!”
蘭花眼里滿是平靜,抬腿走到門口,朝林奧和李大山他們鞠了一躬,“多謝林大哥大山哥和嫂子的救命之恩。”
又朝周圍的村民鞠了一躬:“請大家做個見證,林奧大哥是因為救人才收留我,并沒有所謂的擄人,我與他清清白白,這點有大山哥和大山嫂子作證。”
“你個賤人!”
喬老三怒吼出聲,沖上去一個巴掌響亮地打在喬蘭臉上,她跌坐在地,卻被喬老三扯了就走,他今天不打死她就不姓喬。
喬蘭幾乎是被拖著走,她一聲不吭,眼里分明存著死志。
“慢著!”
林奧伸出手攔人:“怎么,鬧了一場就想走,把我家當什么地方了?”
“你想怎么樣?”
林奧笑了一聲:“怎么樣?按照你的說法,賠錢唄。也不多,十兩”
“你”
喬老三氣極。
李萬福他們也有些詫異,紛紛看向林奧。
“不然,咱們官府見,各位村民就是證人,我記得誣告他人屬實,會被判處“誣告反坐,那強擄婦女判處什么罪行來著?”
“杖刑或徒刑。”
林奧眼神冰冷,直直地看向喬老三。
喬老三被他唬住,言語中透著一絲慌張:“你,你少嚇唬我……”他轉頭看向李萬福:“村長”
李萬福還沒開口,林奧接著道:“更別說我們昨天救了你閨女,人工費,材料費,住宿費,精神損失費都是你的”
周圍村民:這什么?聽不懂聽不懂
“所以,想帶人走,送錢來。”
李萬福聽到這里,明白了他的打算,便沒有出聲。
喬老三也咂摸出一絲味道,舔了舔唇道:“我沒錢,人也不能留在這,我清清白白的一個閨女,怎么能留在你家?”
“不在我家,放村長家也可以。”
“那更不行,小山可也沒成親呢!你要銀錢,也行,我把閨女賣了給你錢,你不放心跟著我去好了”
喬老三這人,無賴潑皮一個。他意識到林奧他們想幫喬蘭,自以為拿住了巧處,尾巴又有些想翹。
林奧笑了一聲:“行,你閨女你想怎么樣我不管,十兩銀子,不知道你這破了相的閨女可值這么些錢?我有心想幫你,你不領情,那便算了。剛好咱們一道兒,沒那么多錢咱們轉道兒就去衙門,還省了一段路程。”
說完看向李大山:“大山哥幫個忙,別叫這人中途跑了。”
李大山鬧不清林奧到底想做什么,但從這么長時間的接觸來看,他絕對不是什么壞人,篤定這一點,行動上便配合起來,點頭站在林奧身后。
喬老三這下真的蔫兒了:“我,我真沒錢,若是有錢我還賣什么閨女啊,我也是沒有辦法呀!”
說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傾訴:“我只是想有個兒子繼承香火,我這么些年被罵了多久的絕戶頭了,我不是啥好人,但也不至于到了斷子絕孫的地步吧?”
這話一出,周圍人也紛紛議論起來,他們的思想里頭香火絕對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為此倒有些理解喬老三了。
林奧是會被pua的人嗎?
當然不是!
但這會兒說的太硬反而得不償失。
是以他也似被打動了一般皺了眉,不再說話,只看向李萬福,內心祈禱著他能接上活兒。
李萬福不負眾望,沉吟著開口:“林小哥,喬老三雖然太過分了,大米也算情有可原,你看……”
喬老三也巴巴地看向林奧。
林奧假裝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我可以給村長一個面子,但我不是吃虧的人,昨日給喬蘭用的烈酒,可是我從縣城迎客來酒樓買的上等好酒,二兩銀子一壇,是我準備送給碼頭管事做人情的。”
“一夜折騰,今日這么一鬧耽誤了我上工,失信于人可能這份工都沒了,更別說他誣告我擄人閨女,唉……”
李萬福適時接話:“那你看?”
“六兩,不能再低了。”
喬老三看他們掰扯半天,還要六兩錢,當即心里一緊,跌坐在地上。
“我沒錢,村長,我真的沒有……”
他突然想到什么,站起來把與他一起跌坐在地下的喬蘭往林奧身上一推:“都是因為她,我把她抵給你。”
林奧慌亂地扶住喬蘭,等人站穩了就交給了劉云,整了整面上的表情接著說。
“這不行,這人哪有真金白銀來的實在,再說了你空口白牙把她抵給我,哪天跑了我也沒處說理去。”
喬老三忙表示:“簽字畫押!我愿意簽字畫押,我真沒錢,逼死了我你可什么都撈不著。”
林奧重重嘆了口氣:“那就簽字畫押,以后你與喬蘭再無干系,你是死是活,與她無關,還請村長做個見證。”
“成。”
林奧家里備有紙筆,他洋洋灑灑寫下三分一模一樣的文書,內容就是喬老三誣告不成反賠了女兒的事兒,若是以后他敢反悔,這就是鐵證。李小山適時送上紅泥,三人依次按了手印。
拿了文書那一瞬,林奧松了口氣,只是覺得頗有些對不住喬蘭,這事關她生死的決定他就這樣自以為是的決定了,明明都是關于她的事,最后卻也與她無關。
事急從權。
拿到文書的喬老三狼狽離去,周圍村民沒有熱鬧看了也自覺散去,只剩下李家三口人和林奧喬蘭站在門口。
劉云看著大家沒有動的意思,催促了一聲:“好了,爹,林兄弟,咱們進門說,蘭花還燒著,可不能再折騰了。”
“對對對”林奧點頭,請了李萬福進門,倒了幾碗熱水,放了茶葉進去請他們喝茶。
李萬福咂摸了一口茶水,又看了林奧一眼,心想他倒是個有本事的。農家人平日里糖水都金貴,更不要說茶水了。
林奧先同幾人道了謝,又站在喬蘭面前鄭重道了歉:“喬姑娘,事情發生太突然,我也沒來得及同你商量便自作主張,對不住。”
喬蘭愣愣地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一個勁兒地擺手說:“不礙事,該我謝你的”說完便要下跪。
“別別別,”林奧立馬錯開“舉手之勞,使不得”
看他們兩個唱戲似的,李萬福笑了“行了你們兩個,林小子你這事兒辦的沒錯,若是蘭花同他回去了,還指不定如何呢。只是,接下來你們該怎么辦?”
林奧看向李萬福,又拿出剛簽好的文書:“村長大叔,有這個文書能給喬蘭立戶嗎?”
他這話一出,引得李萬福他們一驚。這可從沒聽說過女子專門立戶的,就算是有女子當家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聽完這話,林奧不得不在內心吐槽了一句封建糟粕,但卻是沒了主意。
“那……怎么辦”
劉云看了看林奧,又看了看喬蘭,笑瞇瞇道:“你們兩個,郎未娶女未嫁的,湊成一對兒不就什么都解決了?”
林奧臉上一熱:“這不成,這是趁人之危。”
喬蘭先是臉上一紅,聽到林奧拒絕又是一白。
劉云是真心覺得喬蘭可憐,知道林奧是個正人君子,便接著道:“若是今日從你這里出去,我這妹子也活不下去了,正像她那個爹說的,只能找根繩子吊死了。”
“云娘!”李大山不贊同地叫了她一聲。
李萬福也不滿她如此說話。
劉云對林奧心存愧疚,但她是女人,更能明白女人的苦楚,便咬著牙沒有改口:“我說的不對嗎?今日蘭花被抵給了林奧,他就是林奧的人了。”
林奧看著泫然欲泣的喬蘭,又看著雖倔著卻紅了眼眶的劉云,無聲地嘆了口氣。
說實在的,喬蘭個兒高條兒順,長得漂亮,據說性子溫柔,家里家外一把好手。今日她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為他辯白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姑娘腦子清楚,除了瘦了點,別的沒毛病。
在現代,有房有車有存款的人家還可能看不上呢,也只有在這封建的古代,女子命如草芥,才能讓他撿了漏。
“大哥,不怪嫂子。是我思慮不周,沒考慮到這一層。既如此,喬姑娘,你看看我。我今年二十四歲,比你大七歲,家中沒有什么產業,只有這一座破房,有份工,在碼頭上記賬。你若是看得上我,咱們就處著看,你愿意的話,一年后便成婚。若是不愿意,我給你一筆銀錢,給你尋個住處,你也能再找良人。”
聽他說這話,喬蘭眼淚滾滾落下,咬著唇點頭。
李萬福他們也笑著看著他們,心中贊嘆林奧的仁義。
天色漸暗,眼看著一場大雪就要落下,李萬福他們就要離開。
林奧送了他們出門,又是一番感謝。
等回到屋里,看著坐在床上的喬蘭,終于后知后覺地有些不好意思,喬蘭也紅了臉。
但林奧面兒上能端得住,輕咳了一聲道:“早飯沒吃,我去煮個粥,你好好歇著。”
喬蘭有心想要表現,但又不好意思開口,猶豫間林奧已經出去,便只能懊惱地敲了一下手心。
她身上沒有力氣,剛哭完一場精神卻不錯,抬眼小心地打量起屋子。
屋子不大,一張木床靠著墻,床尾立著衣柜,床頭有一張小桌,上頭放著一本書。
喬蘭不識字,認不得是什么書,也不敢動手去摸。略瞟了兩眼便略過了。
床對面一側什么也沒有,就是一堵墻,上頭裝著一扇窗。
窗外是另一個房間,就是他們剛剛坐下的地方,擺了桌椅的,應該算是堂屋。
喬蘭的目光落到墻壁糊的米白色紙張上,她伸出手指摸了一下,真是紙!
白色的紙張貼滿了整個屋子,顯得屋子很是亮堂。
真是個講究人,喬蘭心里念叨了一句。
像集上說書人說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