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事開始前,簡單為讀者們梳理一下人物關系。
大伯與大娘是開立托管班的夫婦,托管六個孩子,六個孩子按照年齡長幼排序:
老大,簡稱大哥(老大),全名:溫子權
老二,簡稱大姐,全名:蘇久安
老三,簡稱三姐,全名:鐘可,是大伯與大娘的親生獨女。
老四,簡稱四哥(費總),全名:費雨碩
老五:簡稱妹妹(詩儀),全名:田詩儀
老六,簡稱馳馳(小六),全名:鄧馳
別擔心人物多,想想胖橘,若是佳麗不夠多,是不是也難以精彩成傳。隨著故事情節的發展,所有人物都會逐漸鮮活起來,作者從不懷疑讀者們的能力,亦不會因人物眾多而縮減故事構架。
另外,本作品全部情節純屬虛構。每個人物都注入過作者豐沛的創作情感,但其中情節并非來源于作者的真實生活。
好嘍,溫子權(大哥)今天要娶媳婦兒啦!吉時已到,讓我們一起去湊個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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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哥溫子權(大哥)的婚禮,新娘是伏道市電視臺的當家主持,出鏡主持人,想得到是有多漂亮吧。她的母親是知名律師,父親是國企的小領導。如此配置,說下嫁毫不為過。這溫子權(大哥)父母站在門口迎賓的樣子,夠喜慶也夠做作。溫子權的父親是一名出租車司機,還是夜班的出租車司機,估計是長年累月熬鷹熬的,性格十分狂躁,時常在家踢凳子掀桌子摔盤子,時不時還把家給砸掉。他的母親,也是個狂,一個受虐狂。溫子權十八歲時的生日愿望就是長大以后,帶著他受虐狂的母親逃離他的家。十年過去,物是人沒非,愿望已然飛。
鄧馳用他自己的鏡子手機殼照了又照,發絲蓬松,劉海兒牢固,他練習假笑,活動肩頸,不停的囑咐自己控制控制再控制,這是萬事可期的黃道吉日,不宜踢凳子掀桌子摔盤子,以及砸場子。
“鄧馳來了!哎呦我們家這帥小伙!”躁狂人看到鄧馳立即一個大步邁向前,一把拉他到身邊,害鄧馳差點打了個踉蹌。
“來來來給大家介紹下啊,這我兒子的發小弟弟,我們看著長大的。”躁狂人清清嗓子,直直腰身,故意停頓兩秒,接著說:“鄧馳,咱們這個知名企業多元集團董事長鄧廣謙,鄧老板唯一的兒子!跟我們家的感情啊,不夸張,一點不夸張的說,簡直是...簡直就是親如一家人啊!”
鄧馳拽拽西服,將頭轉向左邊,邊笑邊點頭,再將頭轉向右邊,邊笑邊點頭。
“我想給我家孩子在你家樓盤買套房子呢,回頭讓子權找你,給叔叔阿姨打個折?”
“孩子,我總去你們家超市買東西,啥啥都沒得說,就是停車位太緊張!”
“馬上要開業的購物中心也是你家的吧,聽說要開一堆奢侈品店?”
聽著周圍賓客們別致的歡迎問候,鄧馳保持禮貌的假笑,一言不發,徑直走進禮堂,挑了張最后一排的桌子,背對禮堂入口坐下。輕快典雅的背景音樂,傳統的中式布置,紅色的囍字,紅色的綢緞,舞臺上碩大的紅色鮮花背景墻,還有身后那條紅毯,全是一派嶄新而喜慶的氛圍,瞄了幾眼,鄧馳對這位大嫂的審美表示肯定。不過就算只瞄了幾眼,他就已覺得心口憋悶。如果不是答應過大伯大娘,他不懂自己為何要來參加這場溫子權娶她人的婚禮?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說服鄧馳眼睜睜的看著他最珍愛的大姐暗戀明戀加起來十幾年的男人和另外一個女人眼神交匯、互換戒指、山盟海誓、眾人祝福?SHIT!怎么新娘就不能是他大姐?在鄧馳心中,大姐是全世界,至少是他的世界里最好的女人。自從鄧馳被他父親送到大娘家的托管班后,他就一直跟著大姐長大。
據說大伯決定張羅托管班的那天,是載入伏道市史冊的一天。那天,狂風大作,厚云相聚,陰沉壓向大地,公園里的樹葉就著狂風跟著亂舞。
“你家就住在學校門口,要我是你,就讓媳婦兒整個看護班,做點盒飯接接孩子再看著寫寫作業,城里現在到處招人,都缺人干活呢,哪有空接孩子。”
“什么?什么班?”
和大伯一起在公園里上班的老伙計抬了抬嗓門。“看護班,幫人接孩子放學,看孩子寫作業。”
“嘿,我說你這老家伙,活兒干的不怎么樣,腦子倒是轉的快。”
“有的人家就這么干,我在學校門口看見過有人舉牌子,貼著托管孩子的大字。”
“成,回家我和媳婦兒說說,閑著干啥,孩子一大,花錢地方多著嘍,干點就掙點,是不?”
“老鐘,我說這天,你看,說變就變,趕緊,趕緊把門窗都關緊了,看著陣仗雨小不了吶!”
果不其然,雷聲如怒吼,雷色如刀刃,劈出的一瞬就能夠威懾眾生,砍碎密云。暴雨如注,鏗鏘置地,雨滴似顆顆珍珠,聽說珍珠是月神的眼淚滴入蚌殼后孕育而出的,是諸神對凡間的恩賜。一整日一整夜,諸神賞賜了伏道市有記載以來降水量最大、降水時間最長的一場雨。
大伯大娘住在一棟7層高樓房的一樓,陽臺的窗戶正對著學校大門的馬路,因看管過伏道市最傳奇的兩個神童,被很多家長譽為狀元托管班,實事求是的說,大娘家那時可謂是家長圈里名副其實的“頂流”。
今天的新郎溫子權在托管班排行老二,與排行老四的費雨碩,兩人都是知名的學霸,都是當屆中考的第一名、高考第一名。溫子權(大哥)他考第一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是大娘運氣好,畢竟大娘開托管班前也沒個體面的工作,字都認不全乎。大伯在公園里剪草種樹,雖是報紙一字不落的日日讀,但也沒有正經文憑。這怎會托管出個狀元?可當老四(費雨碩)也成為第一名的時候,家長們是徹底的拜服了。好多家長慕名而來,刨根的問啊問啊,從買什么牌子的練習冊、參加過哪兒些補習班問到是不是給狀元們吃過什么特殊的補品、是不是有請大師給托管班看過風水。邊問邊附上各種夸大的溢美之詞,不過再怎么夸再怎么溢,或羨慕或嫉妒或恨或捧殺,聽不懂彎話的大娘都解讀不到其中的深意。她把這些家長都當成我們的朋友,來到家里總要開幾瓶飲料、幾袋小食品以表禮數,到了飯點便也不差加幾雙筷子。這些朋友,無非就是變著花樣的勸說大伯大娘繼續接收托管的學生,不過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被拒絕。因為,托管班里排行老六的鄧馳,他的父親,已經付給托管班好幾十倍的價格。他的父親要求:鄧馳,就是狀元托管班的最后一名被托管者。鄧馳父親堅定的相信這個托管班是有些福報的,如果所有人都可以集中精力托管他的兒子,那他兒子必定可以韋編三絕、磨穿鐵硯。也不怪他父親這樣覺得,畢竟關于費雨碩(老四)的傳說,沒有一千個版本,也有一百個版本。
有人說他小學一年級就可以解的出初中的物理題;有人說他只讀過一遍的英文課文,就可以準確無誤的背誦;還有人說他初中的最后一年就參加過高考,分數已達清北水平;也有人說他有一天在托管班午睡,夢中竟得羽化圣賢點撥,從此便開了天智,大腦結構早已不同于常人......至于溫子權(大哥)的傳說,也不是沒有,畢竟當年的他也曾一騎絕塵,拿下過所有說得出名字的作文比賽的冠軍,奪下過所有同齡女孩的傾慕。
“馳弟弟。”
就只有田詩儀會這么稱呼鄧馳,雖然托管班里按年齡她排第五,鄧馳該叫她聲五姐,可無奈鄧馳不太得意她,都以大名相稱,從不客套。
“我...我坐在你旁邊,好吧?”
“你大哥結婚,你前排坐去。”鄧馳拋下冷言一句。
“可不也是...你大哥,你怎么不去前排...坐?”
“我想坐哪兒就坐哪兒。”鄧馳心想,田詩儀果真是不招人喜歡,既要點破又要說破,蠢極了。
田詩儀不再說話,面無表情的眨著眼。她常年都是這樣的神情,目光渙散,說話也不利索,拖沓的很,性格懦弱,在學校被人欺負都不敢吱一聲。若問她,她要么就眨著眼對著你抹淚,要么就沉默到底一直低著頭。嘴巴上是裝了磁鐵不成?倒是告狀啊,倒是反駁啊!最夸張的那學期也不知道又是誰欺負她,費雨碩(老四)幾乎每天都去學校接她送她,偶爾也會帶上鄧馳一起。鄧馳怎么看田詩儀都覺得不像是外科醫生和科學家一起合作生養出來的女兒。
“我有話想和你說。”她在鄧馳身旁坐下,面向他,而他,懶得理她。
“我要出國讀書,下周...下周就走。”她說。
“出國?你出國讀書?我可是沒聽錯吧?”
“我想說,出國前,我們一起吃個飯,好嗎?”
鄧馳轉過身不解的對她提問:“現在出國讀書的門檻都這么低了嗎?連你都去得?”
“我..我知道馳弟弟你不看好我,這沒關系的。我雖不知道你是為了什么事在和大哥生氣,可三姐在獄中,大哥和四哥前陣子也...也打起來...就...就剩我和你...”
“什么?打起來了?”要說大哥溫子權平時有點倔脾氣,能理解,可他的四哥費雨碩,他怎么可能會和人打架?還是和他的大哥溫子權?
“動手的那種打起來?”鄧馳追問。
“......”
“田詩儀,能不能張嘴說話!”鄧馳拍桌而起,看著她那畏畏縮縮欲言又止的樣子,一股熱氣沖上頭。
“喂,說話啊!”
“你...你小點聲,這是婚禮現場誒。”田詩儀按鄧馳回到座位,把自己的椅子拉的近些,說:“我也不知道具體的...那天我和四哥(費雨碩)在一起,大哥來找四哥,我就也跟著去了。大哥說...說三姐(鐘可)...他覺得三姐是真的...真的拿了錢,罪有應得...就...先....”
“靠!溫子權他有病吧!”鄧馳再次拍桌而起,怒氣直頂太陽穴。“走,我們去找溫子權問個清楚,這說的是人話嗎?還敢動手?!”
田詩儀再一次把鄧馳按下。
“求你,你先坐好,你看看...你看周圍都有人在看我們,能不能...別這么激動,你...激動...那我還要不要...繼續說...”
“說啊,那你倒是說啊!”
“然后,四哥說不相信...不是不相信,就是說大哥不應該這么說話......再然后,然后我...我忘了兩人說些什么,反正就開始爭吵...一直低著頭我...后來...后來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兩人就撕打在一起...”
“不是田詩儀,你耳朵是缺電嗎?你就在他倆身邊,然后跟我說你忘了你也不知道?能不能讓你爸給你掛個號,有病得治!”
“我也覺得是...是我不好...馳弟弟,我的錯,當時他們兩人的語氣都很不友好,我也沒見過他們兩那樣講話...還爭吵...好大聲音...我...”
“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我是不是告訴過你,發生什么事要第一個給我打電話?”
“我...可我也不知道會真的打起來啊!如果我知道我肯定...肯定認真去記每一個字...也會給你...第一個給你打電話的。”
鄧馳瞪著她,真是恨的心癢,一副楚楚而無辜的樣子,幫不上一點還要你理解她、原諒她。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大哥這么說...可是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再怎么生氣...也不要現在鬧,求你...行嗎?”
“大喜之日?你還知道大喜之日?既然是大喜之日,那為什么要現在跟我說?怕我鬧為什么不等大喜之日結束了再說?”
“......”
“你進來就坐我旁邊,坐下來就開始給我扔炸彈,扔下炸彈還不允許我爆炸,田詩儀,你到底能不能去看看病?”
“我...”她邊說邊低下頭,伸出手拽住鄧馳的西服袖口。“我...我害怕...那天我怕我...”
“怕怕怕,天天你都怕,是看著過魔還是看著過鬼?”
鄧馳起身離開,他必須親自去找溫子權問個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兄弟之間大打出手。
起身成功可要走時卻失敗。
田詩儀雖然依舊沒有抬起頭,手掌卻狠狠的拽著鄧馳的西服袖口。
“干嘛?松開!”
“......”
“再不松開我可就不是這個聲調了,田詩儀你是不是想讓全場的人都看你?”
沒有松開,另外一只手也用上,也用上拽住鄧馳的西服袖口。鄧馳怒視著她,看到她的一滴淚滴下,落在她正努力拽著鄧馳的小臂上;看到她刷過睫毛膏的卷翹睫毛;看到她酒紅色閃著亮片的眼影;看到她很用力的吞咽;看到她終于抬起頭,凝望著他,雙眼噙著飽滿的淚水,微微搖頭,輕聲的對他訴說:“不要...馳弟弟不要...去。詩儀,算詩儀求你了好嗎,不要去...不要...求你...”
真的,鄧馳真的不是一個傻狍子。
這哪里是感覺到怕才會流下來的淚?就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鄧馳也能夠確定這不是。如果你和他一樣,看到田詩儀抬眸一瞬的眼神,頑強不撓,孤傲且深邃,一定也會明白,如此這般的眼神是不可能流出畏懼的淚水來的。習慣去面對她軟弱的委屈的淚,此時鄧馳竟有些慌恐,要該如何面對她今日的淚?
田詩儀松開一只手,擦去淚痕。
“不哭,詩儀今天不會哭,今天是好日子。你...你坐下來吧,不要鬧,好嗎?至少今天,我們開心點。”
“鄧馳,詩儀。”
是大伯大娘來了。
大娘身著一身紫色套裝,金色雙排扣,腰間掐著黑色的細腰帶,套裝裙過膝一掌,裸色長筒絲襪,尖頭淺口黑色高跟鞋。大伯一身深灰色西裝,黑色襯衫,銀色領帶,亮漆皮皮鞋。
二人并排向他們走來。
“大娘,今天好漂亮。”田詩儀說。
大娘頭發高盤,正紅唇彩,純金打造的耳釘手鐲,挎著棕色的女士手包,掛著笑容。大伯染了黑發,腰板挺的倍兒直,笑成月牙般的眼睛。
并排向他們徐徐走來。
這場景太過動人,動人到很容易就讓人們忽略掉大娘瘦如干柴的身型,大伯干癟塌陷的雙頰。
“我們詩儀才是漂亮,馳馳今天也好帥氣。”大娘滿面笑容的說。
“走,咱們得往前坐。”大伯牽著大娘田詩儀朝前走。
“馳馳,怎么不跟我們走?”
大伯轉過身來到鄧馳身前,滿目慈祥,挎著他的臂彎。“馳馳啊,今天你大哥結婚,是喜事,咱們一起熱鬧熱鬧開心開心。我們家馳馳這大帥哥,必須得坐主桌,讓來的人都瞧瞧,我們鐘家的孩子們都好著咧!”
神圣悠揚的婚禮曲響起,陣陣熱烈的掌聲襲來,司儀一本正經的講述著新郎新娘相知相戀的故事,在場的客人們都沐浴在甜蜜的喜慶中。鄧馳好奇,是不是只有他,不忍也不能提起目光,見證這場婚禮。
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問過大姐,問她會不會嫁給大哥。大姐當時害羞的不行,還用胳膊肘懟他,說是說小孩子不要問她們的事,可她還是回答他。她說:“我是一定要嫁給你大哥的。”
鄧馳是第一個知道大哥與大姐戀情的人。那年夏天,鄧馳在房里午睡,大姐在寫字,大哥忽然破門而入,一句話未說直奔大姐,緊緊的抱住她。
“錄取了久安(大姐),我被錄取了!我們一起做到了!”大哥哭大姐跟著哭,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直到大哥看到躺在床上瞪著雙眼的鄧馳,才慌張的放開大姐。大哥在他身邊囑咐過好多遍,不能同任何人講,不能告訴任何人。那時他已是上過幾年學的小學生,已經懂事。他質問大哥是不是在早戀?大哥反駁說不是,他說自己已經成年,不能算是早戀。十年,兩人決絕的戀了十年,這十年中,大哥外出求學保研考公一路順暢,大姐被她親媽以死相逼兩次,逼她嫁人,好在未遂。十年后,大姐決絕的離家出走,大哥決絕的另娶新歡。
鄧馳有些不懂,事情究竟為何走向今日?
“溫先生,謝謝你選擇了我。今后的余生,我會用我的每一天陪伴你、聆聽你,我會尊重你,會忠誠于你,我不會審視你、控制你,我也不會離開你舍棄你,我會同你一起支撐我們的家。”新娘喜極而泣。
“在座的親朋們,在此良辰佳日,讓我們共同舉杯,祝福新郎新娘永浴愛河,白頭偕老!”
眾人在司儀的號召下紛紛起身舉杯。
“馳弟弟,不哭,先起來。”不得不說田詩儀這孩子是會捧場,使勁兒的拽鄧馳起身。“都站起來了,你...你也站一下。”
“這一天,我們有幸見證一對新人喜結連理,愿這一天成為他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的開始,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再次祝福新人!”
淚眼中,鄧馳看到溫子權和他的新娘,相擁而吻。
見證?好笑,見證什么?鄧馳心想,他已見證過十年,過往的幾千個日子抵得過今日。何況一場婚禮就能證明愛情的堅貞嗎?童話里不也都是騙人的?所以,為什么要坐在這里?他吝嗇的心兼容不下這么溫馨的場面,他要離場。
這一次,沒有人再拉扯他,他從會場的邊緣地帶順利出逃。田詩儀今兒是影后附體了嗎?竟能那么平靜而優雅的觀禮,果真是一個心理從來沒有立場任人擺布的糊涂蛋。還有大伯大娘,他們是不是還不知道溫子權干的糊涂事兒?如若知道,還能這般平靜喜慶嗎?
“婚禮?”鄧馳呢喃,幾百個人聚在一起,一會鼓掌一會舉杯,還真以為每個人都希望新人過的好?不過就是來露個臉給個紅包再吃個席。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自古以來都是繁殖嫉妒的溫土,鄧馳決定堅決不與他們同流合污。
走出酒店,好熟悉的身影。
沒看錯,是費雨碩,竟是四哥?他在周末午時熙攘的陽光下,直勾勾的站著,這是在...曬腦子?
“四哥,喂!”鄧馳喊住費雨碩。“四哥,你來...來參加婚禮?”
“想著來看看,這么快...結束了?”
“怎么會,當紅主播出嫁,可是得多辦會,就差來個現場直播了。”
“那馳馳,你怎么提前離開?”
“我?我為什么不能提前?”
“裝都裝不了一會嗎?要祝福大哥,知道不,馳馳?”
“坐在那就是祝福他了嗎?那四哥你,站在這里...難道,難道不是來祝福,是來詛咒的?”
“馳馳,好好說話!大喜之日,不可說不吉利的話!”
“我沒有!我剛還舉杯了呢!”
鄧馳看到費雨碩小臂上兩塊清晰的深紫色淤青,看到他右側臉粘著半個手掌大小的紗布。他沒有追問,如果沒有在酒店門口看到他,此刻的鄧馳應該在去看望他的路上。可當他看到他,就也知道了答案。無論是因為什么而撕打,兄弟就是兄弟,兄弟之間的默契,不相同但卻始終相通。
“哥,疼嗎?”
“你說呢?”
“應該疼吧?”
“他也是你大哥,他下不下得了狠手,你會一點都不知道嗎?”
“可這..這紗布有點大啊!”
“我還覺得蠻酷的。”
“會留疤嗎?”
“希望會,那多酷炫。”
別說,鄧馳想著,若這疤真是留在四哥費雨碩的臉上,應該確實會別有一番英姿。因為從他認識四哥到現在,四哥從未變過。挺拔的腰身,偏瘦,鵝蛋臉,膚色勻稱,質感絲滑。烏黑的發,舒展的眉,修長的山根,圓融的鼻尖,寶石般的雙眼配靈動的臥蠶,唇形分明,齒齊且白,飽滿的下巴,輪廓清晰的下顎線。出廠即頂配的視感,好看,好看中又不失陽剛,鄧馳都說好看那肯定是真的好看,畢竟比他自己還要帥的男人,這世間他也就認費雨碩一人。鄧馳記得父親第一次見到費雨碩,盯著他看了好久,而后給出一句驚嘆:真是上天完美的杰作?!十幾歲的少年長到現在,除了個頭在長,微微有些發腮,四哥一直都是此般面龐,就連毛孔都沒多露出一個。歲月沒能留下的痕跡,兄弟留下了,果真酷炫。
“四哥,我餓了,咱們去吃午飯吧!”
鄧馳可是快190的個頭,掄他四哥一把,他可是要乖乖的來到鄧馳臂下。
“走啦走啦,四哥請客吃午飯。”
“好好好,就當...當咱們給大哥慶祝新婚。”
費雨碩邊走邊回頭望向舉辦婚禮的酒店,望了兩三次才作罷。鄧馳了解他四哥的期待,因為他也同樣。不安心參與里面的熱鬧,可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好奇喜宴上的菜,它美味嗎?酒水甘甜嗎?好奇這位新娘的誓言是否禁得起推敲,好奇那位新郎,是不是真的有感受到被愛,以及一絲絲的愧疚?
“不管這場婚宴是多么完美,我們沒在,總會有遺憾的。”費雨碩自言自語。
“正好,正合我意。”鄧馳回答。
“馳馳,好好說話。”
“我想溫子權...”
“那是大哥,重新說。”
“我想...想他怎么會說那樣的話?我不想相信他說過。”
“那就相信他沒有。”費雨碩回答。
臨近轉彎,鄧馳最后一次扭過頭,望向酒店的方向,出其意料,竟看到大姐的側影,她就站在酒店的旋轉門外!
在差一步就要轉彎的路口,停下腳步,費雨碩朝鄧馳指向的方向看去,他們一起沉默,沒有折返。她不是別人,她是能夠照亮每個人的大姐,沒有人比他們六個人更了解彼此。割愛時刻,她一定會忍住不讓血流下。若她看到他們,她定會碾出微笑,她會像不曾愛過似的告訴他們希望他幸福。她會,而他們不忍,不忍聽圓滿的謊話。
“走吧馳馳,好曬。”兩人并排而行,一同轉彎。“會過去,都會過去的。”費雨碩輕聲的說。
鄧馳摟著四哥的肩膀,像個哥哥般。
嗨,真是良辰吉日,頂午的日光泄地如銀,泛出金光。太陽自己或許都不知曉它的神輝是何等恢弘,照耀是它的日常,它從不知何為升起,何為落下。
“哥,你說會,馳馳信就是。”
關于夏天有著各種各樣的文案,比起其他季節,人們好像也都更偏愛夏天。夏天一到,各大學府的通知書在路上,孩童的冰激凌、啤酒節的派對在路上,等待朝顏花盛放的拂曉在路上,牛郎與織女的相聚也計日可待起來。不是非要與愛情扯上關系,而是夏天確實成全了許許多多的戀愛。就比如,夏天是擁有最多婚禮的季節,是三番五次被寫進歌里的季節,是小說里最常發生覆水難收的感情的季節。畢竟大夏天的,每一個人都穿的單薄。少女無需羞怯,大大方方的袒露自己凹凸有致的深溝與曲線,少男們健實的小腿線條,緊致修長,青春的力量與元氣一覽無余。當炙熱的風一起,燥熱與渴望仿似相見恨晚。
炎炎烈日,一個不起眼的砂鍋店,在門口撐起幾張遮陽大傘,支起幾張折疊桌,兩臺風扇呼呼制著風,不能說簡陋,畢竟老板也盡力了。室內的空間有限,為了能多賺錢,必須利用一切有效空間,當然包括夏日的門口。鄧馳與他四哥費雨碩就坐在這家砂鍋店門口的傘下。桌上,一人一碗蘿卜丸子砂鍋菜,一人一碗大米飯,一人一碗燉壇肉。來吃飯的路上和等待上菜的時間里,鄧馳一直沒停的在與他四哥商討,他心里有疑問有不解,更多的是他還要再繼續想辦法。費雨碩的回答很是精簡,比如結束了,已經過去了,確實沒有辦法,或者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鄧馳心中自是不快,可也找不出這些答案的毛病,與其說費雨碩在回答鄧馳的問題,不如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
“我要做爸爸了。”
當費雨碩邊吃邊告訴鄧馳這個消息時,鄧馳先是以為自己聽差了,反應幾秒鐘后,依舊覺得是自己聽差了。他滿臉疑惑眉頭淺皺,于是費雨碩又說了一遍:“我,要做父親了。”
“我靠!”不是那種昂首發出的感嘆,是那種用喉嚨間的氣發出的難以置信的驚嘆。
“我靠!”
“已經20天了,現在好先進,20天就可以測的出有孕。”費雨碩很平靜,話語間還塞了一個丸子到嘴里。
湯勺被鄧馳緊攥在手指間,停在半空中,湯勺里的這口蘿卜湯已被他灑去大半。
“不是我說你哥,你這...這也太大意了...!”
“她想要的。”
“她想?她...難道她來硬的?”
“沒有。”費雨碩回答
“那啥意思?哥,你不想?”
“我不太確定。”
“你不確定就有孩子了?
費雨碩不語。
鄧馳放下手中的湯勺,壓低聲音,腦袋瓜往費雨碩的臉前湊去。“哥,一個月最少28天,最多31天,已經懷了20天,這戀愛好像不是這么談的...這女的...”
“可是我們已經在一起一個月了。”
“一個月?這搞對象,不需要效率這么高...哥就這么說吧,你為啥要選她?”
“她說她喜歡。”費雨碩咽下嘴里的肉丸子,夾起一筷子米飯送進口中。
“我靠!哥,這...這是高手啊!”
鄧馳高聲感慨,引來旁邊桌食客們的注目。
“馳馳,你見過的,或許有印象。”
“我還見過這等高手?”鄧馳迫不及待的追問。
“金賽男,有印象嗎?”
“金...賽...男...”鄧馳嘀咕著。
名字是很熟悉,感覺應該是聽說過的人,可與這名字相匹配的臉,鄧馳卻是半點印象也沒有。
“沒印象也對,高考這一年可把我們馳馳辛苦夠嗆。”
“這名字我有印象啊...哎我說哥,你孩子都懷了還跟自己的弟弟賣關子,有意思嗎?快說快說,到底什么來頭?”
費雨碩在很認真的吃飯,一塊燉的五花三層泛著锃亮油光的肉塊被他夾到碗中,用湯勺一壓,肉里的汁水滲進米飯中,大米飯粒裹著五花肉,摻著肉汁,盛起一勺塞進嘴里。
鄧馳很喜歡他的四哥,喜歡這個詞是有些普通,聽上去仿似不包含任何偏愛,但它卻幾乎包羅了所有能夠引起向往的因素。就像可以喜歡肥肉可以喜歡瘦肉;可以喜歡夏天可以喜歡冬天;可以喜歡男人也可以喜歡女人。沒有對或錯;沒有絕對的統一準則;沒有必須要為它付出的責任;沒有性價比的衡量。它是自由的,是單一的,是散漫的是無目的的。鄧馳就是這樣的喜歡他的哥哥,與世間優秀的標準無關,只關乎他的哥哥本身。
“超級偶像記得嗎?六省冠軍,就是她。”
“超級偶像?田詩儀獲得亞軍的那個選秀?怪不得...就說這名字熟悉,我們家還是贊助商來著。”
“沒錯,就是她。”
“我聽說過她,不僅小有名氣,還經常參加省里的各種演出啊晚會啊什么的,別說,倒是才貌雙全,怪不得淪陷的如此風馳電掣。”
“你應該見過她,賽男經常和詩儀參加演出,也一起參加過好幾次比賽。”
“聽說決賽那天,田詩儀和冠軍,在化妝間撕起來了?就是和她吧?”
“是,但沒有撕,是個誤會,早就和好了。”費雨碩回答。
“那你們...接下來...”
費雨碩停下左手的湯勺右手的筷子,這是他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在此之前他都是直接公布他的答案,并沒有給出可以允許任何人提問的機會。就在自己弟弟話音落下的一秒,他忽然感受到人們口中所說的不好意思是何種滋味,有點傲嬌,有點害羞,有點小激動與小緊張,這感覺對他來講很新鮮很獨特。他轉過頭,看到鄧馳稚嫩的臉龐,像是一個好事兒的小朋友,脖子伸的像只鵝,脖子上的腦袋瓜比身體向前探出好大一截。我的弟弟真是即可愛又有趣,費雨碩心想。
“哥,會結...?”
“當然會。”費雨碩不等鄧馳重復這個問句,堅定的回復他:“我會娶她。”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里散著各式熱騰騰的砂鍋香味兒,酸菜白肉味的,羊肉粉絲味的,牛肉柿子味的,獅子頭白菜味的。在氤氳著各種食物的香氣里,他注視到四哥眼中的春光,明耀而蓬勃。
“馳馳,你有兩個嫂子了。”費雨碩說。
“哥,你墜入愛河,你竟然墜入愛河了誒!”鄧馳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他發自內心的意外,卻也發自心底的歡喜。他不清楚是什么類型的女人征服了他的哥哥,可他清楚哥哥眼中的光。他是歡喜的,那他便是歡喜的,或者說是更歡喜的。
“馳馳你...小點聲。”費雨碩又一次感到害羞。
“挺能裝啊哥,我說你這嘴又嚴又硬的,都是男人有必要嗎?什么她喜歡的她想要的,我看就是你自己把持不住吧?是不是看田詩儀演出的時候就已經盯上人家姑娘了?怪不得之前天天往田詩儀那跑,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沒有。”
“是是是,你沒有,哥哥就是去看妹妹,順道拐了個冠軍,回來,懂。”說著,鄧馳舉起左手,格外真誠的豎起自己的大拇指。“弟弟懂,我哥效率就是這么高,戀愛也不例外,弟弟給哥哥點贊!”
費雨碩雙頰泛紅,不知是不是炎夏里喝著熱湯的緣故,幾顆汗珠順著太陽穴兩側滴下。
“蘿卜,吃不?”費雨碩的肉丸,壇肉和大米飯,基本接近光盤,只剩下砂鍋里的少許湯水和蘿卜塊。鄧馳很自然的把蘿卜夾進自己的砂鍋里,再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飯和半碗肉推到哥哥面前。
“馳馳,哥哥覺得你好像又長個了。”
“哥你別岔開話題,接著剛才的說,什么時候結婚?大家都知道了嗎?”
“已經結了,宴席就等......”
“什么?”鄧馳正在咀嚼的蘿卜差點噴出口來,“已經結了?”
費雨碩邊干飯邊點頭。
“也是她想要的?”
“她說想要快些嫁給我,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就可以娶她,所以第二天我們就去登記結婚了。”
“天啊!哥你也太太太有魅力了!冠軍都急不可待的跟你求婚,心急如焚的要嫁給你!”
“求婚?”費雨碩剛好吃光所有的食物,放下筷子,停頓了幾秒然后有些認真的回答:“她沒有求婚。”
“沒有?”鄧馳咽下嘴里的蘿卜。“連越快越好這種詞兒都說出來了,還不算有?”
“求婚是男人的事。”
“要不怎么說哥有魅力!”馳馳放下自己的筷子,笑瞇瞇的看著他四哥。“吃飽了,哥,想喝汽水。”
“好,我去給你拿。”
鄧馳舉手示意服務生撤走桌上的碗盤和砂鍋,他從小到大飯量都不大,在外吃飯,一碗飯總是要剩下半碗,好在不挑食,給什么吃什么,尤其愛吃青菜和水果。他四哥剛好相反,日常每餐最少兩碗飯,可他卻挑食的很,除了土豆、玉米、白菜,他幾乎不吃其他蔬菜,問他他就說蔬菜有股草味,他討厭。水果吃的也很少,偶爾吃點西瓜,蘋果香蕉葡萄梨桃這種家家都要吃的水果,他是一口都不吃。雖不愛水果,可各種水果味的汽水,他卻全部喜歡。費雨碩最喜歡的是荔枝味汽水,鄧馳也喜歡水果味汽水,不過他喝的最多的是橘子味汽水。人類對同一食物口味的不同評判,真是霧里看花,盡是霧。
“馳馳,除了這個事情,我還有個事情想要跟你說。”費雨碩將汽水遞給鄧馳。“科技新區在招商,我會在那里定居,我要創業。”
“科技新區?創業干嘛要去那兒?那里連個肯當基麥德勞都沒有,離市區太遠了。”
“那里的政策好,辦公場所便宜、寬敞,房價也實惠,很適合創業、安家。”
“哥,我們家蓋了這么多房子,還能差你一個安家的房子?我選一套送你不就得了?何必跑去城鄉結合部安家。”
“嗯...可是,還要裝修...有孩子,孩子能住新房嗎?”
“這好說,我給你找套精裝修交房的,時間久一點的,環保肯定達標。”
“嗯...也行,應該會用的上。”
“哥,什么時候帶冠軍嫂子回來給我們見見,還有什么時候辦婚禮?定日子了嗎?”
“等我臉上的傷口愈合,就著手辦婚禮,到時你就能見到賽男了。”
“啊?婚禮之前都見不到?”
“她說,她不想見。”
兄弟兩各自喝著自己喜歡味道的汽水。
鄧馳聽到嫂子的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者說他有些生氣,但令他更不快的是自己的哥哥。四哥竟然對她這般言聽計從,領了證都都不肯出來見見親戚,這種本就沒有道理的事情,四哥不僅不反駁還嚴格的貫徹執行?都說女人戀愛腦,這男人戀愛上起頭來,看來也是一樣心醉神迷,搞不好四哥這種罕見的天才男子比普通人墜的情網更深,一墜便墜到愛河的河底。
而費雨碩的重點,完全不在自己的婚禮或是新婚妻子愿不愿意出來見人這些事情上,對他來講,這些都是小事。結婚生子,就像復習考試一樣,都只是一場必經之事,不存在需要格外放大展示的意義,自然也無需特別解釋。他認為他的親人們應該知道這些必經之事的進展和結果,他也愿意親自宣布,愿意與他們分享。他的重點在于,到底如何表達一些鄧馳不應該知道的事情但卻又不能讓鄧馳發覺他自己不知道。借著結婚懷孕,轉移一些他的火力,只是費雨碩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三言兩句的回答必然抵不過他的持續拷問,而這瓶汽水,終究是要被喝完的。
“她說不見就不見?”鄧馳問。
“隨她吧,讓她開心。”
鄧馳手中的汽水已經喝盡,他在等著四哥開口說一些事情,或者告訴自己他又想到其他切中要害的辦法,哪兒怕是提議下午帶他出去玩。
鄧馳不再接話。
費雨碩不喜歡玩,他只是喜歡陪姐姐玩陪弟弟玩,他今天也有點想要陪弟弟出去玩,只是有些事情必須在今天去完成。時間差不多,他該出發了。
“馳馳,如果事實不可改變,那就從長計議,多為將來做打算。”
“哥哥知道你明白我在說什么,有些事情,接受,放下,切勿執著。”
鄧馳當然明白費雨碩在說什么,可他不服。
“那你呢?哥,接受了?放下了嗎?”
費雨碩喝下玻璃瓶里最后的荔枝汽水,他感受到鄧馳懷疑的眼神,這眼神就仿似這頭頂的似火驕陽,炙烤著他的肉身,令他渾身黏膩。他起身,移步到鄧馳身旁,拍拍他的肩頭,對他說:“哥哥要去創業,去賺錢,十年后,等三姐(鐘可)和我們團聚時,等待她的會是錦衣玉食、安富尊榮的生活,她的孩子,我們的外甥,他會是全天下最幸福快樂的小孩子。”
費雨碩盡量克制情緒,語氣肅靜,他并不像一個創業者在描繪他的夢想,反而像個教師在教導學生。
“既然哥哥說弟弟能明白你在說什么,那哥哥是否明白弟弟想要說什么?我沒有問過你要去做什么。”
費雨碩收回望向鄧馳的眼神,轉頭正視前方,昂起頭,艷陽的投射浸潤他的眸目,他毫不躲閃,坦然的與烈焰互視,盛夏灼灼,灼灼其光。
鄧馳感到肩膀上的這只手掌越來越沉重,指尖似火般燙進它的肌膚,不斷的向深處扎去。他無法忽視這只手掌的重量,直了直腰身。
“事實已成,我便也,放下...了。”費雨碩這樣回答。
“馳馳,過去了,便放下,好好學習,好好生活,以后的事,交給哥哥。”費雨碩言辭流暢,一貫而出,這張手掌在費雨碩話落時失去重量。他收回自己的手,拍拍鄧馳的頭,似安慰,似鼓勵,更似告別。然后他瀟灑的轉身,向街對面大步走去。鄧馳一時恍惚,他依舊停留在四哥剛剛的安撫中,心中一下子很亂,全是說不出的愴然與無從。
鄧馳慢慢的轉過頭,他看到他的哥哥越走越遠,有那么一刻,這孩子就像弄丟試卷的考生,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他不信,不想信;他不服,他不能服。赤日炎炎,海天云蒸,不知把人類稱為信念的東西置在烈陽下炙烤,是不是也會指到即破。
在費雨碩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里的最后一瞬,鄧馳猛地反應過來,再怎么說,在錢這方面,他可是富裕的很,于是他用盡渾身解數去追趕他的哥哥。
“四哥,賺錢,錢弟弟家有的是啊!不用等十年,四哥!”
鄧馳邊跑邊呼喊,經過的路人聽到呼喊聲鄙夷不屑的瞪向他,琢磨著這年輕人看著長的人模狗樣的,沒想到竟然病的不輕,不僅大熱天跑步,還邊跑邊大放厥詞。錢有的是?怎么可能有的是?又不是空氣和垃圾,更不是孫悟空拔根毛就能變出來的東西。要么說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嫩,就是囂張妄為,別著急,人間的苦頭總有他吃不下去的時候,等著吧!
其實鄧馳也沒有跑的很遠,就是少男的聲音不免洪亮,熱血身軀汗滴更密。慢慢的,他的動作越來越緩,他嘀咕著:“哥哥,哥...哥,交給哥哥?”他一拍腦門。“你個笨蛋鄧馳!聽話都聽不到重點!”他跑著,埋怨自己總是腦子一熱后就變得遲鈍愚蠢。
“以后的事,是什么事啊?”他恢復到原來奔跑的速度。“等等我,四哥,什么事啊?你...你回來,別...走...”
汗滴黏在鄧馳的頭發上,他的肌膚上,在日光下越發晶瑩,畫面里的他,是那么的熱烈。
費雨碩坐上計程車,不知他聽到了沒有,聽到了也不知他聽清了沒有。沒有停歇,沒有回望,甚至沒有表情,他向著目的地,駛去。鄧馳看著計程車從他身前不遠的距離駛過,四哥沒有看他,一眼都沒有。
費雨碩的手機一直在響,他了解自己的弟弟,他只是心性純良,并不是傻;他只是性急口快直言不諱,并不是盛氣凌人恃寵而驕。他不接,鄧馳就一直打,一直打......
“外面熱,早點回家。
什么都不必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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