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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田詩儀近日的精狀態著實不振,總是失眠頭痛做夢,時常睡到中午才清醒。今日的她,強打起精神早起一日,出去慢走一圈,沖個涼,梳理頭發,化上少女妝容,挑選一條鮮艷顏色的裙子。她打量著全身鏡中的自己,就是在這個大多人都認為女孩子最好的年紀里,她瘋狂的厭惡自己,厭惡到極致,她憎恨自己憎恨到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天是她大哥溫子權的婚禮。

她剛上小學那年,家里所有的親人都非常忙碌。她看著同學們放學后都被家長接走,而她卻總是等不來自己的親人。直到有一天放學,她的媽媽把她交給鐘可的母親,她稱為大娘的女人,母親告訴她每天放學先跟大娘走,等家里人忙完就會去大娘家接她回家,田詩儀的生活就是從那日開始,逐漸懷有溫度。每天放學她都迫不及待的牽起大娘的手,在那個最頑皮的年級,她成為了擁有哥哥姐姐的妹妹。光陰如駒,歲月如流,曾經的男孩大哥今日即將成為新郎,她發自內心的為大哥的喜事歡欣。她必須參加,她暫且隱匿起對自己的厭惡,指派那個紅袖添香的,那個暗自發誓要成為好妹妹好姐姐的自己參加喜宴。她努力調動自己的情緒,她叮囑自己在鄧馳弟弟面前要像個穩重的姐姐,她百感交集的聽著大哥哽咽的講出婚禮誓詞,她盡量與大伯大娘多講些時宜的寬心語句。

她等待所有的嘉賓散場離席也未離場,只因大哥敬酒時,在耳邊悄悄的告訴她等在酒店貴賓廳。法學碩士出身的大哥這大半年都在為鐘可的案件東奔西走,田詩儀在一次不經意翻閱材料時看到一則被大哥標注過的信息:客國,超爵集團境外大本營的所在之地。自從知道這個信息以后,田詩儀就仿似著了魔般,她沒有與任何人商討,她想到的那一刻便已決定:退學,去客國留學。這是她人生當中,第二次自己為自己做出決定。她敢于這樣決定也是緣于另外一個巧合,就是她的母親厲晴,兩年前就已作為高級科研人才受聘與客國的相關機構。

“可是詩儀,唱歌是你的夢想。”她猜到大哥就是為了此事。

“唱歌...已經不是我的夢想了,我不想唱,我不要唱...”

“不可能!”溫子權言辭急促。“已經唱這么多年了怎么就...就不想唱不要唱?”

她不說話。

“詩儀,你這年紀正是發展自己的好時候,這么任性的決定,哥擔心你...擔心你以后后悔啊...”

她不回應。

“你和大哥說實話,是不是因為你知道...”

她點頭。

“這不是你一個小女生應該介入的事情,詩儀大哥....大哥會想辦法的...”

她的兩只眼睛宛如靈動的寶石般閃爍,她看到溫子權(大哥)懇切眼神中的疼愛,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告訴大哥她不是小女生,她早已是個...是個壞女孩。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可以知道一些信息,我可以告訴大哥嗎?”她問。

“當然!可是...可是詩儀,你真的決定了嗎?這不是兒戲,這關乎你一生的前程!”

她垂下頭,接著點點頭。

她不想再與大哥誠篤的眼神對視,轉身想要離開這個房間,在轉身間被溫子權(大哥)拉住。他湊近田詩儀的耳畔,悄悄的輕語:“大哥可能被監聽了...大概率是因為三妹(鐘可)的案件...”

田詩儀聽到監聽二字后,呆愣在原地。

“所以妹,如果有消息,不要聯系,我想想...讓我想想怎么傳遞...”

田詩儀未發一言,她心中的不解已經滿溢,每年在伏道被判刑的罪犯不止鐘可,為何周遭的一切都視她的姐姐(鐘可)如鬼怪如猛虎?搞得她姐姐好像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個被判刑的罪犯。

“你記得大姐送給我們的第一本書嗎?”

她點頭,湊到溫子權(大哥)的耳邊低語道:“我記得,我就刻在包裝上,頁行字...”

然后她轉身,離開前若有所思的問:“大哥,結婚...結婚就真的會永遠都不分開嗎?”

溫子權本凝固的面龐掠過嫣然的莞爾,說道:“這誰說的準呢?可...總要試試,是吧?”

田詩儀心想,一定不是所有的新郎都像大哥這般期待,一定不,至少她另外一個哥哥(費雨碩),一定不會。

“詩儀,就告訴一帆吧,你到底是為什么不再唱歌了?”躺在女生宿舍床上的鄧一帆依舊沒有放棄追問。

田詩儀不作答。

“兩人都不說話...怪不得你和程橙是好朋友,你們是天天發信息交下的朋友嗎?我鄧一帆也不是跟誰都這么多話,我只是...就是很想投資你,我還沒有投資過未來之星。統計有什么特別呢...分數夠就都能學...統計?我想起來...鐘可...鐘可她就是統計學專業畢業的?”

“我...我今天不是唱了嗎...?”

“果真是因為鐘可?”

“不是!”

“詩儀,你的回答就是答案。”

“沒有...我沒有回答。”

“答非所問也是一種回答。”

“......”

“可是,這真的有點...愚蠢...詩儀對不起,原諒我的用詞,我沒有惡意,可我一時間想不到更合適的詞語。”

“......”

“不是一樣的路,就會更近。詩儀,最近的路可能是你最擅長的,可能是東風最猛的,也可能是交通燈多但最不擁堵的。”

“你...你不要胡說...”

“好吧,我不胡說,那我上一句的胡說你可別忘了。”

“我困...睡覺吧一帆。”

“我不困,咱們再聊會嘛。

聽你唱歌的時候我就在想,你一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詩儀,你知道嗎?你的歌聲讓我想起我以前讀書讀到過的字句。那個作者說:音樂是一個人內心不為人知的隱秘花園,音樂是人間的,是飛翔的。”

“人間的?飛翔的?”

“是呢,我就知道你也會贊成他的表述,他還寫過:用音樂來發脾氣最為愜意,還有一切藝術通向音樂。我以前...我是說我在沒有聽過你的歌聲前,我以為這里的音樂應該是貝多芬是舒伯特,但我現在覺得,不,音樂不該有特指。你所唱出的字字句句都是音樂,都是在搭建生活的出口,愉悅的勉勵的陰郁的掙扎的都跟隨你的歌唱流向這個出口。”

“這個作者...好會寫。”田詩儀說。

“他不會唱歌都寫的出這樣的字句,可想而知音樂......”

“每一個人都會唱歌。”田詩儀主動打斷鄧一帆。“當人類懂得使用聲音的時候,就已經懂得如何用聲音來表達感情。”

“要這么說...我這個跑調選手也會唱歌嘍?”

“當然,唱歌就是唱歌,是屬于你自己的歌聲,與音準水平如何無關,只要能為自己所表達的感情做主,那便好。”

“詩儀,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說,這是屬于你自己的歌聲,為自己所表達的感情做主,便好。”

“......”

“我...我是...是說錯話了嗎?”

這一次,換鄧一帆沉默。

“一帆,你...你睡了?”

“沒。”鄧一帆回答。

“怎么...不說話。”

“我在想,愿意為自己而歌唱的人,怎么就非要自欺欺人,宣稱自己不再喜歡唱歌了呢?”

“你...你...”

“我沒有權利批判你的選擇,可是...為何,詩儀你為何對自己擁有的山熟視無睹,卻總惦記著千里迢迢的海?先成為山,再去找海,也不錯啊!”

“......”

“詩儀,可不可以答應我?若有一天你想通了,要告訴我,第一個就要告訴我。我姓鄧名一帆,我用我母親的名義起誓,我定會支持你成為巨星,好嗎?

若你未應,我便當做是你的默許。”

夜色的幕布上星點密布,偶有流星劃過長空,留下專屬于宇宙的心動瞬間。臨近赤道,仿似這些心動已與廣袤的大地極限接壤。微光淺泛,映照著歌者似夢初覺的醒來。

“你...你...你...”田詩儀心中的千舟駛經,此刻的她想要表達,但用嘴巴和語言去表達心中所想,這件事直到現在對她來講依舊是綆短汲深,所以她支支吾吾的我我了好幾次,也無法準確的對鄧一帆闡述。

“沒關系,若覺得不知如何言說,不如...不如就唱歌給我聽吧!”

“你...你懂的真多...”如井深般的內容被無能為力的田詩儀轉化為一句夸贊。

“嗨苦吃的多,不想懂也懂了。”

“你...你是家里窮嗎?”田詩儀不解的問。

“啊...我家里...還好還好,那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啦...”

“你...你好好對待我弟弟,他不會讓你...吃苦的。”

“噢好好...我好好...待他...”

鄧一帆的世界里從沒聽到過窮字,忽如其來的提問讓她有些無措,好在機智如她,她自然應付的來。然后她在此時想起鄧馳口中的田詩儀,暗自竊喜起來,她選的人不迷戀美貌,慧眼識珠,只有這種人才配得上她鄧一帆。

田詩儀在安靜的沉默中進入夢鄉,她經歷劇烈的情緒起伏后,心力畢盡。

鄧一帆在女生宿舍窄小的床上,伸伸腿,轉轉腳,毫不困倦。好在她今兒個活力十足,要不不會第一時間就看到管苗傳送的信息:別墅情況有變,客國回北城,等消息再返伏道,能妥,勿回。

鄧一帆反復閱讀管苗的信息,別墅能有什么情況?難道是因為施工...一種不吉利的感覺閃過她的心頭,但很快就被她壓制。不...不可能,她相信管苗的能力和忠誠,可還有什么事情會讓她做出暫且不能返回伏道的判斷呢?

她揣測不到。

此時的田詩儀正在她的夢中張牙舞爪。

自從她目睹鐘可的生產后,生產的場景就成為她無法忘記的烙印。她總會莫名的將一些毫不相干的場景與其相聯。她看到街上的嬰兒會心生恐懼,看到孕婦會故意遠離,她嫌棄自己的月經血,她痛恨任何與女性相關的廣告。最可怕的是,她總是在夢中夢到自己在生孩子。

她的肚子像揣著一個大西瓜,她赤裸著下身,她的雙腳踩在產床兩側,最大尺度的打開雙腿,屁股微翹,劇烈的宮縮令她發出刺耳的呻吟聲,她看到身著白衣的醫生面帶詭譎的笑意,雙手插兜,向她走來。

她咆哮她疾呼,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企圖逃離產床,無奈她的腳不能動她的手不能動,如啃噬般的痛苦將她的周身撕裂。她只能眼看著那席白衣來到她的身下,看到他麻利的戴上手套,看到他的五根手指根根分明,看到他的眉立起的角度更為鮮明,看到他面上詭譎的笑意更盛,看到他的手掌逐漸脫離她的視線進入她的體內......

“走開!快走開!不要!我不要!”

鄧一帆聽到聲響便打開臺燈,走向田詩儀的床旁。她渾身抖動,額頭的汗滴浸濕額前的發絲,手指緊緊摳著被邊。她睜眼看到眼前坐定的鄧一帆,驚恐著呢喃:“不要過來,走...走開...”

鄧一帆抽出紙巾為她拭汗,剝開她散在額前的濕發,田詩儀如幼狐般的雙眸充斥著破碎的畏縮,她目不斜視的盯著鄧一帆,呢喃著:“我不要生孩子!”思緒錯亂的田詩儀松開被子,雙手狠狠地抓住鄧一帆的小臂,堅定而深沉的低吼道:“我不要生孩子!我才不要生孩子!”

鄧一帆經歷了一瞬的茫然后,立即明白田詩儀話中的思量,她輕撫田詩儀的手背,對她微笑。

“好,不生,誰讓你生就讓誰走開。”

“真的...嗎?”

“當然。”

“我...我沒有懷孕...我沒有...!”

微弱的燈光下,田詩儀霸道的艷美中透著白袍素裹的嬌柔,怪不得美人關最為難闖,鄧一帆心想,連她面對此人此景都不得不感慨一句我見猶憐,若是換成男人,想必定是難以自持為其折腰。只是為何...為何田詩儀墨色的瞳孔中有零星的絕望在凝聚,難道不止是對過往畫面的恐懼,還有未知的緣由在暗自涌動?

“不要害怕,詩儀。如果你總在害怕,那便一直無法度過,如果你不再害怕,那便沒有什么度不過去的。”

“......”

“不是每個人都會經歷同樣的生產過程,大部分的女性,她們都有條件在正規醫院的產房中生女得兒。也有一些女性,她們沒有計劃成為母親,對生育沒有期待,這是屬于每個女性的自由,她們可以為自己選擇。

詩儀,我們只有兩只眼睛,親眼所見的所有,不過是不同人生活的些許片段,有凄慘沉痛的片段,就會有愉悅輕盈的片段。如果你把自己所看到的片段當做是全部,那就只能看到自己兩只眼內的方寸之地,而忽略自己眼外的大千世界。”

田詩儀緩緩松開抓著鄧一帆的手指,她呆凝的眼眸恢復轉動,

“你的話...總有道理,你...你懂的真多...”她邊說邊抽走被鄧一帆輕撫的手。“你...你不睡嗎?”

“這宿舍的床好硬,睡不實。還好馳馳沒到這來睡,他睡慣乳膠軟墊,這硬邦邦的宿舍床哪兒能睡的好。”

“你...你怎么知道鄧馳睡什么...床墊...”

“我...我睡過唄。”

“你們...你們果真偷吃禁果...?!”

鄧一帆微微皺眉,她在努力的梳理架構,組織語言。

“我同意你說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縱欲。可是詩儀...你已成年,應該了解睡在一起和縱欲之間是有分界線的,嗯...怎么說呢,讓我想想應該怎么解釋給你聽......”鄧一帆忽然感覺自己這會循循善誘的神情,有些母親教導女兒的風采。“除了大伯,你母親有和你探討過這種事情嗎?”鄧一帆問田詩儀。

她不說話,搖搖頭。

“嗯...怎么說呢詩儀,因為我們的身體極其珍貴,所以隨意的兩性價值觀是不被縱許的,是不道德的,甚至是違法的。但是...但是不違法不違背道德的情況下,兩性之間所產生的花火與沖動是非常稀有的存在,是人類天性的選擇,是值得被善待的。但這也不是兩人選擇彼此的全部理由...總之...總之除了我剛提到的那些,我想...如果我們像珍惜自己的身體一樣去珍惜他人的身體,那可能就不在縱欲的界限之內。嗨,其實我沒什么資格教導你這些,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見解,也不一定正確,詩儀你聽聽就好。”

田詩儀一字一字聽的格外專注認真,她雖未能全部了解這些字排列組合的意義,但她感覺這些理念聽上去嚴絲合縫,既順暢又易懂,她想要全部記住。

“一帆你能...能再說一次嗎?”

“啊...再說一次啊?好吧那再說一次...我不確保兩次的語句都一樣啊,但是意思都是同一個意思。”

鄧一帆由表及里的為田詩儀重復。田詩儀聚精會神的凝望著鄧一帆瘦削的面龐,她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她的手指再一次扣緊被邊,她心中的千舟緩緩流經。

“這些是你的媽媽...教給你的嗎?”田詩儀問。

鄧一帆停頓了一下而后抿起嘴角淡淡一笑,回答:“我媽媽去世了,在我還是個很小的小孩的時候,就不在了。”

田詩儀吃驚的眨著眼。

“那你...那你是從哪兒里學來的?”她問。

“哪兒里?”鄧一帆被田詩儀真誠的提問逗笑。“但凡有人喘氣兒的地方,就能學。噢還有詩儀,窮只是苦的其中一種,并不是全部。”

田詩儀不解的看向鄧一帆。

“嗯...戀人的背叛,朋友的欺騙,親人的疏離;博弈共謀的甲方,斗智斗勇乙方,四郊多壘的競爭者,你死我活的利益鏈...哪兒里還需特意找地兒學呢?只不過...只不過如果我的媽媽還在世,她應該會在我吃到這些苦頭之前就教會我應該如何應對吧...她會陪伴我傾聽我,會毫無保留的愛我...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媽媽的孩子,她也經歷了一些...一些苦,可她沒有學到,她又該怎么辦...?”

“嗨,那這孩子可慘嘍。”鄧一帆邊說邊打著哈欠離開田詩儀的床旁。“怎么辦...還能怎么辦呢?繼續吃唄,吃進去咽下去再吐出來吃進去咽下去,如此反復,直到這孩子苦到不得不去學。”

“我...我想聽你再說一遍,一帆。”

“好啊,那我就再說一遍,詩儀你還真是...真是可愛。”鄧一帆邊重復邊躺下身,摸到手機,確定沒有管苗傳來的新信息,才緩緩閉眼。

“總之...總之詩儀你要是實在忘不掉一些畫面,你就記著,一直記著就是,無需逼迫自己,其實只要你自己不再害怕,記著又能怎樣?”

在這間標準配置的女生宿舍里,噤若寒蟬的時針在飛速的轉動。鄧一帆困倦的睡去,田詩儀靈動的雙眼在萬籟俱寂的深夜眨了又眨。這些被深深記住的所有都在此后一直折磨著她,更糟糕的是,她無法忘掉的不僅是那一天的畫面,還有很多關于金賽男和費雨碩的畫面。她曾經刻意的偷偷的跟蹤過金賽男許多次,有陣子她經常帶四哥(費雨碩)去旅店,還是街邊那種很廉價的旅店,她和他每次進去都要停留兩三個小時。要知道,伏道的春天并不溫暖,北風時常卷著剛復蘇的塵土四起。她把自己嚴實的裝扮起來,不上課不吃飯就藏在這些旅店門口的某側,目不轉視片刻不離的等待著她和他離開。她和他每一次都并排結伴,兩人總是一副興致勃勃探討著什么的模樣。他風雨無阻的送她回家,為她提包。她每目睹一次心就銼下一塊腸就斷掉一截,但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腿腳與眼睛。她和他一起出現的所有畫面都是她痛苦的源泉,都為她精神的不振持續添柴吹風。可她就像是一只無法停下的陀螺,自己都不清楚是被什么力量所抽打,只能一直圍著這些痛苦旋轉,不停的旋轉,直至暈眩,直至今夜。今夜她從深夜的夢中驚醒后,聽到一番新奇的說辭,她在心中默默復述,她腦海中漂浮著無法忘卻的全部畫面,她手心有冰涼的微汗,她的腳趾勾著腳趾,然后意外發覺她對自己過往所吃下的千萬的相同的苦頭竟毫無察覺。她就如此反反復復的咽下吐出來再咽下,兜兜轉轉到沒有任何可回過頭去的日夜。

天邊晨光初露,她在溫柔曙光的照拂下逼迫自己睡去。她要好好睡上一個大覺,還有一場火樹銀花的煙火在期待她的欣賞。

這場煙火,是程橙應田詩儀的要求,特意為她們姐弟準備的,殊不知也成全了自家的姐弟。

樂園的落霞,日日都放煙花,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今日的煙火是樂園成立至今,耗時最長,場面最為盛大的一場。

煙花騰空,剎那繽紛,炫彩奪目。

煙花下的光陰是赤道國度最為炙熱的時分,是他為她戴上的草莓熊發卡,是她和他一起才會吃到的第二只半價的甜筒,是他和她孩童般的笑面,是樂園即是世界的進行時。在如此的光陰中,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她,她的心中只記得當下的分秒,他們結伴一同遺忘憂愁,并肩踏過的一切唯有快樂。

田詩儀程橙跟在他和她的身后。

他看到自己的姐姐笑起時如花簇盛放,看到她步履輕盈,宛如鄰家女孩的模樣。就說嘛,程橙心想,她本就該是無憂無慮的女生才對。田詩儀面無表情的注目她和他的戀火,她看風景看鄧馳看程橙,盡量不看向鄧一帆,她雖知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過于清晰的認知無形中讓她感到心虛。

所有的目光都在舉頭凝睛目送一個接著一個的綻放。

他們四人并排而站,田詩儀與鄧馳遺憾的對望片刻,然后各自揚起臉龐。

每一個綻放都是與眾不同的爛漫,每一個墜下都來自大自然調色版的潑灑。

他和她牽著的手沒有松開過,她輕依在他的肩頭,當眼光追隨煙花墜落時剛好掠過他的鼻尖。

在程橙眼中,田詩儀此刻微昂起的側臉在炫彩的煙火下清純如晨曦的初光,閃著驚奇的靈動瞳孔中倒映著劃破寂靜長空墜垂而下的花火,他從她雙眸中注目到的點點火光,美過眼前的奪目。在一些絕對美好的時刻,人們總是本能的追逐美好的光芒,他推推自己的鏡框心無旁騖的印刻下她的樣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翹指尖,似不經意間碰觸到她手腕。她感知到,稍些轉頭,眉語目笑。

“程橙,我就說客國的煙花超好看的吧?!”

“嗯。”他應一聲。當看到她繼續舉目欣賞后,在閃著光的夜下用最微弱的聲音,對她說:不及...分毫。

她聽不到,她不知曉,現在的她只遺憾自己不能擁有四只眼睛。

“馳馳你說...”鄧一帆的聲音溫潤如玉:“若是時間能停住在此刻,該有多好。”

“不好。”鄧馳回答。“我可是希望時間快些,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停在此刻我得急死。”

身旁的三人聽到后,都不說話,只是各自看向鄧馳,然后繼續欣賞這場盛宴。

仿似絕對的美好就該像那晚的煙花一般,足夠吸引足夠轉瞬,什么都沒有留下什么都無法抓住,是特別接近永恒的存在。獨剩身旁相伴之人,就像是絕對美好光陰中一切的具象化,在黑暗再次降臨時,他們曾經的共同鑒證就會化身為耀眼圖騰。

當最后的綻放落下,田詩儀歡欣的面龐泛起哀戚,她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頭頂的漆黑長空。鄧一帆本想喊她一起走,卻被鄧馳勸住。

程橙默默的站在田詩儀的身后,等待她。她轉過身后就徑直向前,獨自走向前,直到鄧馳疾步上前拉住她。

“這個方向不對,我們該去往出口的方向。”

田詩儀深深嘆氣,走向鄧一帆,干脆清晰的對她提問:“你懂這么多,那你想到沒?我...我們到底怎么樣才能...才能再見到姐姐(鐘可)?”

“我...詩儀,我暫時還沒想到...”鄧一帆無奈的回答。

田詩儀惘然。

“你們說的姐姐...她是在伏道嗎?”程橙問。

田詩儀點點頭。

“梁博士...梁博士她對伏道很熟...”程橙說。

鄧一帆聽到此句眼倏地放光。

“程橙你是說Bluesky集團對伏道很熟悉?可是...可是我沒聽說它在伏道有過什么具體業務。”

“本來是要有的,我聽說好像他們原計劃要去建一座...叫什么龍的大橋...”

“龍什么橋...你是說,龍實大橋?”鄧一帆驚愕。

“對,是這名字。”

“本計劃?難不成后來不建了?”鄧一帆追問。

“沒中標。梁博士為了這個案子去過伏道很多次,我聽說...聽說最久一次她在伏道住了快兩個月。”

“我不懂程橙,一座橋就一座橋而已,值得梁博士她如此費心?”

“我...我其實...”程橙支吾著:“一帆姐...姐姐,我其實不懂這些業務,要不...要不我去問問梁博士吧?”

“問問...梁博士...”鄧一帆躊躇的自語。

田詩儀聽到對話,迫不及待的加入。

“程橙,你幫我去求求這位梁博士好不好?”田詩儀的眼中充斥著虔誠的祈求。“她這背景,說不定...說不定她有辦法,有辦法能帶我見姐姐呢?”

“嗯。”程橙即刻應下。

鄧一帆冷笑著。

“你答應了?就這么答應了?不是...不是應付她?”

程橙對鄧一帆點頭。

鄧一帆眉頭緊鎖,她心里的滋味很是復雜,太巧實在太巧,怎么就這么巧?

“那你...你現在就給她打電話!”鄧一帆面容的冰霜一秒凝結,她嚴詞間的冷厲初現。

程橙怔在原地。

除了鄧馳,田詩儀程橙還沒見過鄧一帆此時的狀態。

“一帆這么說,定是有她的道理。”鄧馳對程橙說。

“那好...那我打...”程橙邊說邊拿出手機,在最近通話的記錄中找到梁博士。梁博士很熱情的接起程橙的電話,她得到的信息非常模糊,程橙的朋友拜托程橙找她幫忙去探視一位被關在伏道的犯人。

“Hey橙橙我說這種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說出去...一個坐牢的朋友...你很沒面子的哦。”

程橙沉默了一下,回道:“博士,我...我有苦衷...這件事希望您幫幫我...我...晚些我讓我媽媽打給您。”

他掛下電話。

田詩儀本就哀戚的面容更顯失落。

鄧一帆非常確定,這就是梁博士的聲音。

“你媽媽...你媽媽跟梁博士也熟?”鄧馳問。

“我媽媽和梁博士是...是閨蜜。”程橙回答。

“還有機會對不對?”田詩儀懇切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真誠,她拉起程橙的手臂,問到:“她拒絕你不代表會拒絕你媽媽,對嗎?”

鄧馳見田詩儀這副玉軟楚楚的樣子也不禁心疼,但他還是堅持在第一時間扯下田詩儀拉住程橙的手。

“田詩儀,你說話就說話,怎么還跟人家動手動腳的。”他狐疑的看向程橙,問:“如果你母親愿意出面,幾率會大嗎?”

程橙點頭。

“我鄧馳生在伏道長在伏道,伏道現在營收規模最大的企業就是我父親創辦的,程橙,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這就是我鄧馳欠你的。我這人...這人最不喜歡含沙射影指東說西之人,需要如何償還,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就好。”

“程橙不是這種人......”田詩儀急切的為他言證。

“閉嘴田詩儀,管好你的手!”

“你說...伏道最大規模的營收企業是你們家的...?”程橙問鄧馳。

“是,是我家的。”

“是叫...多元集團嗎?”

“是,你...知道...?”

“梁博士她的標...是你們家中的...”

“你是說我家搶了她梁博士的生意?”

“嗯,龍實大橋的承建運營方是...你們多元集團。”

“這也...也太巧了吧!”鄧馳感嘆。“那程橙...那可不能讓梁博士知道我和田詩儀的關系!”

“嗯,我不說,絕不說。”

之前還鎖著眉的鄧一帆,靈機一閃,眉頭漸舒,嘴角淺揚。

“程橙,沒想到剛認識就要麻煩你,姐姐都不知要怎么感激你了呢...嗯,我在想,如果...如果你母親出面梁博士都不肯幫忙,那不如就告訴她好啦!

你可以告訴梁博士:就是龍實大橋的承建運營方多元集團創始人的獨生子,拜托田詩儀想辦法,而我們程橙作為田詩儀最要好的朋友,也在一起為此事出謀盡力。”

“這...這不可以一帆,這博士和馳馳家是對手!”

鄧一帆搖搖頭,回答道:“詩儀,這些人身上流淌著不可被征服的血液,他們可以面對失敗但絕對不允許自己認輸。強者連敵人都不畏懼,何況是競爭者。無需擔心,既然梁博士這么想要這龍實大橋的生意,那不如就讓她看一看...”鄧一帆將目光投向鄧馳,繼續說:“讓她看看....她可不止有鄧廣謙叔叔這么一個競爭者...”

“沒問題。”鄧馳平穩堅定的回應:“也確實不止一個。”

“馳馳我不知要如何說,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不明白這座橋到底有何不同。唯一確定的是它很重要,重要到明明不是Bluesky的主要業務,卻讓Bluesky付出了巨大的時間與心血。若是他們不死心,那勢必多元和Bluesky之間還會發生不可避免的競爭...馳馳,你...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說過,沒問題的一帆。”鄧馳再一次平穩且堅定的對她回應。“龍實大橋現在已是我多元碗中的魚肉,有何擔憂?若是再來一回交鋒,我還有爸爸...還有你,我又不是一個人。”

三個人同時望向他。

鄧一帆深情的注目中略帶擔憂,田詩儀晶瑩的眼光中突顯驚訝,程橙目光和煦,他不僅看向他,還有他身邊的她。

夜已至,樂園即將閉園,離開樂園的尾班車即將發車,川流而經的人群不理解這四人為何不緊不慢的駐足在樂園的街中央,有且只有快樂的地方,不該承載不管他們如何看向鄧馳都無法藏起的憂慮底色。

“都聽姐姐的安排。”程橙打破沉默。

鄧一帆對他微笑,那是她極少數的真正的微笑。

“不管結果如何,一帆姐姐先謝過,此事緊急...還望程橙弟弟...”

“我知道我知道的姐姐,我這就發信息,我讓我的飛機來接我,我...我這就飛回去找母親!”

“啊?你的...飛機?”鄧馳驚訝的問。

程橙不再回應,專心致志的發著信息。

田詩儀再也無法掩飾她內心的期待,激動到無法找到言語表達。

“好。”鄧一帆簡單的一字回答程橙。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不斷地振動,屏幕顯示來電人:林迅。

這個時間來電,鄧一帆預感到定不會因為日常瑣事。果不其然,林迅沒有任何寒暄開門見山的問:“管苗與你什么關系,鄧一帆。”

鄧一帆的心咯噔一震,她轉身踱步,離開三人幾步的距離后,方回答:“她是我的...我的姐妹。”

“姐妹?呵,我說鄧一帆,我要把她給拘了,你不會恨我吧?”

她在林迅問出這個問題時就已經開始恨他,她有許多種回答可以作為答案,可以是她的雇員是她的秘書是她的管家,但她堅持她就是她的姐妹。鄧一帆凌厲的眼光穿越心底的剛烈翻騰,撲向四方。

“林迅,你最好...不要。”她說。

林迅聽到自己大名的剎那,不禁身覺顫栗。

當溫順的家雀開口吃肉時,尖細的小嘴就已無法遮掩它鋒利的犬齒。他與她遠隔千里,不過是他最熟悉的兩個字,卻讓他感到一種撲面的冷厲。

“好吧。”他回答:“那就先這樣,掛了。”林迅自己也不明白,怎么這丫頭的一句嚴辭就讓他短暫的慌了心神。

他隔著玻璃看著審訊室里的管苗,她的一張娃娃臉甚是可愛,整齊的偏分披肩發,額頭別著一個字母樣式的發夾。他遲疑他焦慮,他來回踱步,他才不怕得罪他的下屬,但若他無法只把她當成下屬呢?

“鄧一帆!有本事別回來上班,要是回來...你看我...看我怎么管教你!”他忿忿的自言自語,然后擰開麥克。

“明天再過來!聽到沒?我告訴你管苗,明天我林迅一上班,就得看見你!沒審完,聽到了嗎?”

鄧一帆那夜毫不猶豫的與所有人告別,她得回去北城,她一刻都不能再等,她必須立即按照管苗給出的信息執行。

在客國機場貴賓樓的廣場前,鄧馳和田詩儀目送他和她的飛機接連飛離,那種感覺對他們來講,很難描述,就好比這片舉頭間的夜空,若不是不斷的被駛離班機的航燈照亮,就只能縱漆黑成群。

“一帆家..好有錢,和程橙家一樣有錢。”田詩儀贊嘆。

“她家可比程橙家有錢。”鄧馳回答。

“你...怎么知道比程橙家有...?”

“她可是鄧喬的女兒,獨生女。”

“這樣。”

“我厲害吧田詩儀?”

“嗯?”

“別管多有錢,還不是被我鄧馳迷的神魂顛倒?”

“是因為她迷戀你,所以你才會喜歡她的嗎?”

“這是哪兒門子的因為所以,迷戀我的人多的去了...難道我每一個都要喜歡嗎?”

“那你...你喜歡她什么?”

“喜歡她...我喜歡她總有辦法,喜歡她的冷酷,她的道理,喜歡她總是喜歡著我...”

田詩儀聽此一愣而后很開心的笑,她的余光整日都在追隨她的弟弟,他真的和從前...不大一樣,他在成長,一直在,越長越像他本應該長成的樣子。

“你厲害...我們的馳馳本就很厲害。”

“那你呢田詩儀?你喜歡程橙什么?”

“他是我的好朋友!”田詩儀回答。

“哎,你好像瞎。”

“嗯?”

“算了算了,孩子長大總是要飛的,翅膀硬了,管不了嘍。”

“我...我是姐姐...我才是...姐姐...”

“好在他看著不像個尖酸刻薄之人。”

“程橙當然不是!”

“是是是他不是,看把你給急的,你就演吧田詩儀,我看你演的這瞎子什么時候能睜開眼。”

田詩儀似懂非懂的眨眨眼,將雙眼瞪的更圓了一些。

“我就是覺得他很誠實,他...他是一個很真實的人。”

一個真實的人,這種評價從田詩儀的嘴中講出,不得不說還真是...有一點動聽。鄧馳扭過頭,看向她,她的這位姐姐在他看來從小到大都像腦子生過銹般,想必這幾年一人漂泊在外經歷了不少磨難,都學會為真實的人打抱不平了。也不錯,鄧馳心想,倒是沒繼續銹下去。

“是是是,誠實的人真實的人,你說程橙是怎樣就是怎樣,你說的都對。”鄧馳意味深長的回答。

“老師,我只是,真的只是推了她一下,沒有弄傷她!”

“你沒?你不推她,她會受傷?你看她的小腿,青一塊紫一塊,還狡辯呢你!?”老師眼不著沙的批評著她的學生。

這名女學生是田詩儀的同班同學,因懷疑田詩儀故意打碎她的水杯而與她發生爭執。她不明白她只是課間休息輕輕的推了她一下,怎會一下課她就被磕成如此?

田詩儀在教師辦公室中,挽起她的褲腳給老師看,任憑豆大的淚滴不間斷的滴落,偶爾嬌柔的抱怨一聲。

“老師,詩儀腿疼。”

很好,那時的田詩儀心想。

她的姐姐(鐘可)已經好久沒有為她出過頭,她的哥哥(費雨碩)也已好久沒來接過她放學,她正捉摸著怎么能讓姐姐哥哥更心疼她些時,她就不小心弄碎了同學的水杯。

“老師,我...我想給我家里人打電話。”

“沒問題,可是詩儀,有些話老師得告訴你,你也不小了應該明白,這同學間相處,磕磕碰碰的在所難免,不要放在心上,同學間的情誼都是你們長大后不可多得的財富,知道嗎?”

田詩儀點頭。

“還不趕緊給人家道歉?知錯就要改!沒看誰做錯事還像你這么理直氣壯的!”

田詩儀閃躲所有人的眼光,低下頭去。

明悅涵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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