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可!醒醒!快醒醒!”
田詩儀剛走出房間,氣若如絲的鐘可就昏厥在于群的懷中。
“快喊人!快!快去!”
于群拍打著鐘可的面頰,高聲呼喊她的名字。
“為什么?究竟是為了什么?”他不解,為何昔日活力如風的少女,如今會是這副衰態?
是啊,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田詩儀步伐穩健,保安看到她走來便即刻放行。
此時出現在程橙眼前的她,芭比粉色的唇彩早已暈洇出嘴唇,蓬亂的頭發,懸在發絲間歪七扭八的發夾,不整的衣衫,未干的淚跡,抓痕清晰的臉蛋...他愣住幾秒,而后脫下自己的風衣,圍在她的胸前。他很想立刻馬上問清楚是誰令她如此狼狽,可她卻對著他搖頭,裹著他的風衣,加快腳步前行。
眾人驅車離開,返回鄧馳家中。
路上的田詩儀,只字未言。她縮在程橙的風衣里,滾沸的淚水從她冷峻似精心雕琢過的明眸溢出。
程橙專注的駕車,盡量控制自己不看向她的方向,這已接近他忍耐的極限。
夜色如墨,眾星低垂,正適濃稠的悲傷登場作樂。
等待在門口的鄧一帆,看到如此這般狼狽的田詩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費雨碩:“一帆,我們進去說。”
田詩儀輕甩淚水,平靜的走在所有人的前頭。她并未急于解釋,直奔水吧,咕咚咕咚接連喝光兩瓶瓶裝水。
鄧馳:“爸爸今天出差剛回來,估計這點...已經睡下,不如我們去地下室,那里說話更放得開些?”
眾人跟隨鄧馳走下樓去。
鄧一帆:“到底發生了什么?詩儀...怎么,怎么這樣子回來?”
鄧馳:“田詩儀你說話!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難不成有人打你?”
程橙臉色陰沉,緊握的雙拳已經成型,他問:“是誰?是誰...在醫院里,欺負你的?”
田詩儀坦然的接受所有目光,她緩緩的坐下,頃刻間淚水注滿眼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我還是沒有做到!我...我...沒有成功...我失敗了!我真的好差...好差勁!”她哭泣的聲音通透響亮,抽動著的身軀壓彎脊背。她哭喊著:“沒有...沒有人打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學校,我要回去學習!我...我不能浪費時間!”田詩儀一改往常的低聲啜泣,這一次她大放悲聲。
鄧一帆緊忙走近她,坐在她的身邊,抱緊她。她感受到她起伏不定的胸膛,粗厚的換氣聲...鄧一帆就像之前那樣,順著她的脊背,柔聲柔語的對她說:“詩儀,無論你心里的成功與失敗是怎樣的定義,我都想告訴你,必須要告訴你:今天的你...棒極了!是你的勇敢,是你的堅持,是你...你創造了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中的可能。聽我說,不管剛剛經歷了什么,哪兒怕只是遠遠的望到鐘可一眼,對鐘可、對我們而言,都已是莫大的慰藉。”
費雨碩彎下腰身,用拇指為她拭去她伏在一帆肩頭的臉頰上的淚珠。他說:“誰說不是呢?今天的詩儀,真是令人...欽佩。”
田詩儀淚眼中的費雨碩朦朧迷離,她急著眨出存留的淚滴,看清他。
他棱角分明不失溫和的面容,他一覽無余的關切和擔憂,他與從前別無二致的炯炯發光。田詩儀在他生輝的目光中漸漸平復,她感到疲憊感到微冷,她哽咽的說:“我...我想要喝一杯熱水。”
鄧馳:“有,水有的是,我這就去燒!”
田詩儀推開鄧一帆的懷抱,握著略略燙手的馬克杯,小心翼翼的啜飲幾口,聲音柔和稍帶沙啞的說:“我和姐姐(鐘可)...我們打了一架。”
鄧馳:“啊?!打架?”
田詩儀點頭。
“我的臉、頭發...還有脖子,衣服,都是因為...和姐姐打過架的緣故。”
費雨碩:“有人逼迫你們打架?”
田詩儀搖頭。
“沒有,是我...是我主動打的她。”
程橙松開緊握的雙拳,默默的深深的嘆氣。
鄧馳:“別賣關子田詩儀,快和我們講講!”
田詩儀:“我身上的這條裙子并不合身,因為它不是我的裙子,是大姐離家沒有帶走的衣服,因為它留給我和姐姐(鐘可)的印象很深,所以我就穿了這條裙子。
頭上的頭花,大娘說這是姐姐(鐘可)送給大姐的,而我頭上的發夾,有姐姐(鐘可)送給我的,有大姐送給我的,剩下幾個也都是大姐留在大娘家里的。
我的紅色外套,是大伯送我的,球鞋是我、姐姐、大姐一起在夜市買的...”
費雨碩:“所以...?”
田詩儀:“我知道我自己沒有辦法去說我沒有忘記,可這些東西在我身上,姐姐(鐘可)只要認得一件,她就會明白!”
費雨碩:“既明白又為何要打架?”
田詩儀:“為了可以撕書。
因為不清楚里面的真實情況,所以我準備了好多套方案。一開始非常順利,既可以攜帶隨身物品,無需安檢,也沒有馳馳所提到的幕墻和傳話筒。后來姐姐(鐘可)坐在輪椅上被推進房間,隨行的護士還鼓勵我和她多說話,特意叮囑我:我想說什么都可以。
只是姐姐聽到隨行護士的話,立即高喊,制止我開口說話,就是那刻,在明白姐姐對我的警示后,我當即決定要與她打架。
哥哥,你還記得莊薈嗎?我的初中同學。”
費雨碩:“記著,那個女生...她和姐姐(鐘可)打過架!”
田詩儀:“沒錯,就是她。
有天放學,她說是我偷走了她的滑冰鞋,她帶著好幾個女同學把我堵在校門口,不讓我回家。姐姐看我放學沒回去,便來學校找我,碰巧聽到她對我的辱罵,姐姐氣不過,就和她撕打起來。還有姐姐大學時的輔導員,就因為他摸了我一下,姐姐就跟他大吵,差點被他取消優秀畢業生的資格。再有那年暑假,我看著...有人出去唱歌可以賺到錢,我就也鬧著要去,結果,結果被路過的小孩子欺負...”
鄧馳:“是三姐(鐘可),她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唱歌,又不舍得阻攔你,就帶著我,躲在遠處偷偷的看你。她看到有頑皮的小孩子朝你扔石子,二話不說就沖過去,攆走那小孩,還教育了他一番。”
田詩儀:“之前一帆說,得說一些只有我們知道的事情,這些事,就是只有我們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將兩者反轉,指責她讓我去偷去勾引去賣唱,因此我心懷仇怨,對她大打出手。我計劃著以此為機,拉近距離,制造噪音,趁機悄悄的告訴姐姐去抓書頁。我還拔下我的發髻去刺她,那個發髻是游戲廳的老板娘送給姐姐(鐘可)的獎品,姐姐不喜歡也很少戴,但是她只要想拍音樂節奏機的時候就會去那家游戲廳,因為那里的游戲幣買一送一,拍音樂節奏機還...還可以投注掙錢。”
鄧馳:“音樂機?我在游戲廳里也拍過啊,可是書頁和音樂機能有什么關聯?”
費雨碩:“音樂節奏機的玩法就是以一首歌曲的時長為限,方塊隨著節奏在屏幕上落下,在方塊落在判定線時,迅速按擊或是滑動游戲機上相對應的按鍵,如若節奏正確,方塊呈現綠色,節奏錯誤方塊呈現紅色,節奏早或晚則呈現黃色。而數字可以代替音符,比如do可以用數字1,re可以用數字2,諸如此類...在一首歌里,一個方塊就可以看做是一個音符,哪兒一個音符是紅色的,哪兒一個是黃色的是綠色的,都可以在歌曲中找到與節奏相對應的音符,也就是數字!”
田詩儀:“就是這樣!姐姐(鐘可)是這個游戲的超級玩家,她完全可以選擇故意錯在某個地方,我們通過錯的方塊來確定音符,再推出數字,就可以匹配書頁上的文字。比如,姐姐想要傳達的是書頁上的第17個字,就可以故意按錯在帶有do音符和xi音符的方塊,這樣紅色方塊就代表17。而音符中匹配不到的8和9兩個數字,就可以選用黃色的方塊來湊。
以前我們在游戲廳玩的是游戲機,現在音樂節奏機都有手游,而且...”田詩儀說著從包里拿出零散的書,她告訴大家:“這本書我拿回來了,散落的書頁被姐姐抓在手里,留在醫院。我只要回去比對一下整書,便知道姐姐抓住的書頁是哪幾頁。
就算他們發現姐姐抓住的書頁內容來自《巴黎圣母院》,我也敢保證他們沒有人會找得到買得到看得到這本書,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本書。
這本書,是我通過不同時間出版的、不同人員翻譯的、簡本版的、繁體版的各種各樣版本的《巴黎圣母院》,拼湊出來的一本全新《巴黎圣母院》,還是同樣的故事,可其中的每一個段落我都騰挪過。
這是我自制的名著,原版只有我有,只有我知。”
鄧馳:“天啊!田詩儀,這...這工作量夠大的啊!”
田詩儀:“可是...即便我想到了可以利用的物件,可以傳字的方法,還...還趁著打斗將微型追蹤器塞進了姐姐的內衣里...可我,我...”噴涌的淚水順著田詩儀清透的眼眶滾落,本就凋零的妝容被行行淚水澆灌的更顯頹落。
費雨碩:“就算可以通過數字在書頁上找到具體的字,可也要建立在姐姐能玩得上這個游戲以及這個游戲的成績能夠聯網公示的基礎之上,否則我們根本看不到方塊的顏色。”
程橙:“她可以玩游戲,梁博士告訴過我,說她狀態不錯,偶爾還可以打打游戲。”
田詩儀:“我本想臨走前告訴她一個網址,如果有機會上網,就在我選的網頁上拍音樂機,我們或許還有機會可以看到,但是,但是我被制止了...”
費雨碩:“如果...如果玩的是專門拍音樂機的游戲機,或許可以想辦法偷偷給她換一個能上網的同款...”
鄧一帆轉向程橙,問到:“定位到鐘可的位置了嗎?”
程橙:“在醫院的地下某層。”
鄧一帆:“程橙,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程橙:“保險公司為了保證拍品的安全,經常會在一些拍品上安裝追蹤器。我...我買過拍品,就順手摘掉了追蹤器,別擔心姐姐...一帆姐姐,服務器不在華國,不會暴露的...”
鄧馳:“可就算是知道姐姐在哪兒個房間,我們也還是要找能送東西進去的人吶!”
田詩儀:“我在想,游戲機怎么說也要手機般小大,不好藏...如果能給姐姐送個網卡,只要不是太老的游戲機機型,應該都可以裝,網卡和硬幣差不多大小...是不是更方便藏起來再送出去。”
鄧馳:“是啊!
鄧一帆:“好辦法!”
費雨碩:“詩儀...果真冰雪聰明!”
田詩儀:“那誰能送的進去呢?”
夜比墨色更深了些,田詩儀的淚眼比朦朧星光更閃爍了些,她掛在睫毛上的最后幾滴珠淚悠悠垂下,絕美的蒼白面龐透出黯淡愁容。
鄧一帆托著下巴,護士那句‘什么都可以說’,這和之前對待鄧馳的態度大相徑庭,她反復琢磨著產生如此區別的動機。
鄧馳瞅著田詩儀發愣,他不得不承認并且開始學習面對眼前今非昔比的她。不僅學的腦子好用了,連膽子也大起來不少...學習,它真的能讓一個成年人脫胎換骨嗎?
程橙雖然全程不被問不發言,但他陪同所有人經歷的這一晚,是他了解自己真實內心的開始。當他終于明白田詩儀手不釋卷的原因時,他才后知后覺:他是迷戀她的美貌,他是對她有欲望有沖動,可這些只構成他愛戀她的開端,并不構成他愛戀她的全部。在愛戀她的全部里,有她的瘋狂她的執著,有她的銘記她的無畏,還有他對他做不到而她能堅持做到的敬佩與仰望。
費雨碩沒有讓沉默持續蔓延,他移步到所有人的中間,聲穩氣定的說:“大不了,我就去放把火,火一起,所有的人都必須從房間撤離,到時場面混亂,方便我們制造機會將網卡塞給姐姐(鐘可)。”
鄧馳:“放火?可萬一...萬一真著起火來怎么辦?”
鄧一帆:“不可以!縱火是犯罪!”
田詩儀:“等等...當時,陪姐姐(鐘可)進入房間的是兩個男人,一人推著姐姐的輪椅走進來,另一人始終在旁卻不發一言。在我持續刺向姐姐的時候,姐姐有開口跟另一個男人求救,姐姐叫那男人...應該是叫:于群。姐姐在喊這個人名字的時候還拼命的對著我眨眼,我在想,姐姐會不會是在暗示我...這人可能很重要,或者是他可以作為突破口...?”
鄧一帆:“于茂,于群,于倫...費雨碩,超爵集團的創始人叫于倫,對不對?”
費雨碩:“對。”
鄧一帆:“于群于倫...超群爵倫,超爵...于茂于群于倫...怎么這么巧?費雨碩,幫我查查超爵集團是哪年成立的?”
費雨碩:“我去它官網上看下。”
費雨碩將手機遞給鄧一帆。
鄧一帆:“是...就是于茂去世的同年年底!”
費雨碩:“于茂...是誰?”
鄧一帆:“他是于倫的親生哥哥,而于群,你不覺得...”
費雨碩:“你是說于群和于倫于茂也有可能是親屬關系?”
鄧一帆:“沒錯。”
鄧馳:“是于倫堅持要起訴姐姐的,他派個自己家親戚看著,也說得通啊。”
田詩儀:“那人對姐姐...好像不錯,他因我打姐姐而生氣,也是他,命令我停手,制止我再靠近姐姐。”
鄧馳:“會那么好心?不會是聽到什么了吧?”
田詩儀:“應該不會...如果真有聽到,不應該希望我多和姐姐說說話嗎...怎么會那么兇悍的制止我?”
鄧一帆:“明天上班,我會查清于倫的親屬關系。程橙,你那個定位器能維持幾天?”
程橙:“應該還能再挺三天。”
鄧一帆:“不知有什么辦法可以拿到望來醫院建設時報批的圖紙?”
費雨碩:“要圖紙做什么?”
鄧一帆:“費雨碩,你不可以去放火,那是刑事犯罪,我是...我是說我現在還是一名人民警察,我不會縱容你去犯罪,如果你執意要去,我發誓我會在你去之前就將你逮捕。但是你的建議值得考慮...如果不能放真的火,那造假的火如何?火警警報一響,醫院會開啟自動斷電模式,我要沒記錯的話,醫院的警報和消防的火警是互聯的,如此一來,就有了最名正言順可以接觸到所有人的人。”
鄧馳:“那該如何造假火?要不干脆我去剪電線好了!”
鄧一帆:“胡說!剪電線就不是犯罪了嗎?”
鄧馳:“三天,只有三天時間,你們再這么想來想去,三十天都過去了!”
鄧一帆:“程橙,今天算一天嗎?”
程橙:“算...算半天好了。”
費雨碩:“我可以試著進入電網系統,如果只是為了制造起火的假象,火警警報不停的響,算起火嗎?”
鄧一帆:“你...還有這種本事?”
費雨碩:“對我來講這不是難事。”
鄧一帆:“只響警報很快就會被識破,還是要有真實存在的煙霧和氣味。”
田詩儀:“還要確定姐姐的具體位置和其臨近的安全通道位置,提前預估她的撤離路線。”
費雨碩:“能找到可靠的消防員...幫忙嗎?”
鄧一帆:“或許有...也或許沒有。”
鄧馳:“一帆,這是...什么意思?”
鄧一帆:“馳馳,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參與...此事牽扯的人太多,情況太復雜,如果...如果他們真的是一家人,這個事情就更為棘手,不僅是你,還有詩儀程橙,接下來的任何行動,我希望你們都...”
鄧一帆正說著話,程橙突然雙腿一彎,栽歪著倒地。
“程橙!”幾人一擁而上圍住他。
程橙自己也被忽然而來的倒地嚇到,他迷蒙著雙眼,斷斷續續的說著:“沒事...我沒事...我...我還好...”
“臉好燙,程橙!”田詩儀驚慌中摸到他發燙的臉頰,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我...沒事詩儀,別...別擔心...”
“你發燒了程橙,我這就帶你去掛急診!”田詩儀用盡渾身力氣抱著程橙起身,鄧馳和費雨碩也一同幫手。
“你這小子,身體不行不早說,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照顧詩儀?”鄧馳抬著程橙的一個臂膀,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摸摸他的額頭,說著:“挺住,醫院不遠。”
幾人剛要往外走,就聽到有低沉的咳嗽聲傳來。
有人?!
“馳馳,是你嗎?”
“是我爸爸!我們幾個人在地下室...打游戲呢!”
“都幾點了?可是你能睡懶覺了,一帆明早還要上班呢!快都回去睡覺!”
“知道啦,馬上...馬上就回。”
“那爸爸先睡了!”
“好的,爸爸晚安!”
鄧一帆看看表,心中不免犯起嘀咕,若按往常作息,此刻的鄧廣謙應該早已睡下,她仔細回憶一遍剛剛的全部對話,再三確定沒有與自己的秘密相關的內容后才放下心來。
鄧馳:“一帆,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覺睡覺,我們幾個可以照顧程橙。”
鄧一帆沒有拒絕鄧馳的提議,她走到程橙身前。這是她第一次仔仔細細的端詳他,即便虛弱,他的眼眉依然在對她釋放微糖的善意,紅撲撲的臉蛋甚是可愛。她用高糖分的笑意對他回應,她說:“程橙,這次多虧有你,辛苦了,謝謝。”
程橙抿抿嘴,憨憨的笑了。他笑時露出的牙齒潔白整齊,厚厚的鏡片被笑起的蘋果肌推著向上。
“別擔心,哥哥姐姐會照顧好你的。”鄧一帆說完,小跑著去拿瓶裝水,抓起一件自己的厚外套扔給鄧馳。“多給程橙喝點水,衣服路上給他蓋,別再著涼。”
幾人把程橙扶上后排座椅,田詩儀為他系好安全帶,將衣服蓋在他的身上,擰開水。“程橙,多喝點水,補充些液體能舒服些。別害怕,醫院不遠,很快就到,我會陪著你,我們會照顧你。”
滾燙的程橙認真的點點頭。此刻的他幸福到崇拜自己,他心想他真是一個小天才,他再次確信,有些重逢,是命中的天意,而他,只是湊巧,順勢而為。
鄧一帆回到房間,發訊息給鄧馳,告訴他今晚的她很累,馬上就會昏睡,囑咐他回來時不要打擾她,然后換了身衣服,悄悄的走出門去。
管苗在她的別墅等她,或者說,最近的管苗一直在等她。
這棟房子,雖然與鄧一帆的緣分注定淺薄,可她依舊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完成裝修,每一塊磚,每一種顏色,每一處改動...她都曾認真的參與討論,搞得好像...好像她真的要留在這里長久生活似的。
“苗苗,我需要兩個蜘蛛機器人,你回北城,天亮就飛,帶回來兩個給我用。”
“老板,這事你告訴過董事長了嗎?”管苗問。
“不能告訴父親!”
“是...是出什么事了嗎?”
鄧一帆從頭到尾為管苗講述最近發生的各種事情。
管苗聽后,大驚失色。
“這太危險,老板,你不能去!”
“我不去,我就操控,沒危險。”
“可是...可是如果機器人被逮到,只要一破解就會發現這個機器人的主人是咱們集團...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些?”
“反正鄧家的天塌下來也不用我頂,父親...他自會想到辦法應對。”
“可你怎么辦?超爵這群人...如此顛倒黑白不擇手段!老板,這里比不得北城,北城那是咱們自己的地盤,遇事總有疏緩的空間。這里是伏道,董事長就是現飛過來也要飛個把小時,怎么會沒有危險?”
鄧一帆松軟的攤在沙發上,她解開自己緊扣的內衣,脫下襪子,扭扭脖子。
“老板,雖然你沒有告訴過我究竟是為何要來伏道,但我想我們...我們總不會是為了救鐘可而來的吧?”
“苗苗,我這脖子酸的厲害,來幫我按兩下。”鄧一帆說著翻過身趴下,用一只手比劃著酸痛的位置。
管苗移步到鄧一帆的身邊,跪在沙發旁,手法熟練的揉捏起她的酸痛處。
“老板為了那警察考試,肩膀受傷也不愿休息,這可好,都成了舊傷...”
“加點勁苗苗,我受的住。”
“老板,我們是不是該回家去了?”
“……”
“一開始你跟我說也就住上一年多,可這一晃,晃到鄧馳都要大學畢業,晃到那流浪狗都兒孫滿堂了!”
“……”
“自從來到伏道,我是吃也吃不習慣,睡也睡不實,這也就算了。劉芳婷、林迅、費雨碩,什么亂碼七糟的人都一股腦的往外迸,還有那鐘可...老板,我們真的不是萬能的,你就別再瞎操心了,成不?”
“苗苗,我明白你的意思,說實話,一開始我就是為了...為了能和鄧馳有些共同話題。可不知怎的...我自己都記不得是在什么時候,就覺著這事好像...好像跟我也有點關系,就和鐘可有種莫名的...惺惺相惜的感覺。”
“可我們終究不是為了救她而來的呀!老板,我們先干完自己的事好不好?你想救...等我們回到北城,一樣可以想辦法救啊!搞不好想到的辦法更多更有用呢!”
“是,話是沒錯,可是...可是我實在不想浪費這三天。那種感覺,那種以為沒有任何希望以為永遠無法抵達但卻突然間捕捉到一絲可能的感覺...那感覺,很美妙,很痛苦。可你知道嗎苗苗,在那種可能的面前,人的信念會變的巨大無比,連生命都無法與之比擬,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會了解。”
管苗沉默。
身心俱疲的鄧一帆半側著頭,枕著自己的小臂,在管苗的陪伴下,安然睡去。
那夜,她駐足在她身邊,她踟躕:到底是該推她一把還是拽她一把?管苗回憶著眼前的她這些時日的變化,回憶著她言語間的重點、她心中埋藏的沉重...她思量許久許久。她看著漸亮的晨光初浮天際,看著曙光一點點爬上她的面容...她忽然突發一個瘋狂的念頭:結束。她想要結束所有留在伏道的日子,能早一天是一天,能早一刻是一刻,沒錯,如果提前結束這一切,或許還有轉機。
于是管苗拿起鄧一帆的手機,為她訂好起床的鬧鐘。她決定立即出發,乘坐最早的一班航班飛回北城,快去快回,爭取今日搞定全部事項。
熟睡中的程橙經過一夜治療,感到舒服很多,他醒來時,費雨碩正守在他的身邊。他看到醒來的程橙,湊上前,用治愈的笑容撫慰他嶄新的一日。
“再睡會程橙,不著急起來,詩儀給你做了早餐,正在送過來的路上。”
“詩儀她...她...”
“看你打上針后睡的安穩,我便叫詩儀和馳馳都回家去了。”
“嗯...辛苦了。”
“程橙,你是喜歡...我的妹妹嗎?”
“你...你不要告訴她,好嗎?”
費雨碩點點頭,說:“挺好的,這還...挺好。”
“詩儀她是不會喜歡我的,只是我...我不在意。”
“程橙,可不可以答應我,在你在意的時候,也不要毀掉她,好嗎?”
程橙徐徐的點頭。
“這是...我的請求,拜托了。”
“我答應你,我可以做到,這是我的...承諾。”
“醫生擔心感染加重,上午還要再給你輸兩袋液體,所以你就安心躺著,等詩儀來,吃點東西,多休息一會。等液體輸完...你就帶著詩儀,抓緊回去。伏道天氣干燥,近來風又吹的兇,不比客國暖和濕潤,何況詩儀也沒放假,不能耽誤太多課業。”
程橙眼簾低垂,沒有表態。只因為費雨碩確實言之有理,田詩儀不該繼續請假,也不該繼續留下冒險,他決定說服她,盡快讓她回到客國去。
這是普通的一天,是立夏前的最后幾天,是鄧馳生日的前陣子,是所有出現過的名字,躬身篤行,劍指烽煙的一天。
險些遲到的鄧一帆氣喘吁吁的剛坐下,就接到更氣喘吁吁的邵晨打來的電話。
“姐姐,還記得上次你介紹給我,修橋的那個工程總包嗎?”
“當然記得,他是廣謙叔叔的總包商,怎么...他聯系你了?”
“哎呦他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讓我今兒趕緊回來...”
“要開始修橋了?”
“不是修橋姐姐,是修路!他跟我說,今早在309國道旁,兩輛廂式貨車一輛貨車,三車連撞,撞的是電線桿也倒了,事故現場也封了,現在所有途徑國道的車輛都不得不臨時改道。”
“一起車禍...就需要重新修路?”
“我也這么問總包大哥的,可你猜怎么著姐姐...原來被撞的這兩輛廂式貨車上都是多元集團的貨物。交警和市政到場一看,又是進口珠寶飾品,又是奢品家具,件件都價值不菲,就直接來了個甩手不管。廣謙叔叔聽后氣的夠嗆,冒著煙的給總包大哥打電話,叫他立刻指派人手清理現場。這大哥也知道這些東西貴重,不好下手,想來想去就把我給想起來了,覺著我怎么說也是廣謙叔叔推薦過的乙方,去料理這個殘局再合適不過。”
“貴重物品的物流...不都是走高速的嗎?”
“說的就是啊,那高速又有路燈又寬敞,哪兒像國道,路況差,進伏道還得路過城鄉結合...”
“等等晨晨,你是說這個地方在伏道的城鄉結合地?”
“對啊,路的這邊是莊稼地,那邊就是回遷房醫院學校什么的,你說能沒...”
“晨晨,那個醫院叫什么名字?”
“就是伏道專收精神病的醫院,后來翻新了一下,改名叫...叫什么來...”
“望來醫院?”
“對!就是望來!”
鄧一帆背后不禁刮起一陣清冷的風絮。
“姐姐...你在聽嗎?”
“在...晨晨,你大概幾點趕到事故現場?”
“飛一個半小時降落,再坐車...大概2個小時45分鐘以后。姐姐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主要是想說我得去但我擔心...”
“不用擔心,把事故地點發給我,我會想辦法請個假,陪你同去。”
“好的姐姐。另外實名舉報的事情我還沒有收到回復,正好這次回去,我親自去催,姐姐不要著急哈。”
“……”
“姐姐...一帆姐姐?”
“哦好,好的晨晨,我有聽到,我這兒還有點急事,先掛了吧。”
“呦,我說過給你批假了嗎?”
太過專注聽電話的鄧一帆根本沒有注意到林迅正倚在她的桌邊,猝不及防的聲音嚇的鄧一帆一驚。她慌張的站起身,對林迅解釋。
“領導我...我...有個朋友,那個把車撞在...在電線桿上...”
“下午三點,去笛沛區的警局,找景亦源(刑偵專家)開會。記住鄧一帆,我的目的很簡單:并案偵查,聽懂了嗎?”
“處長,如果景隊拒絕我,按他的級別我也...”
林迅轉過身,雙手叉腰,歪著臉,撇著八字腳,皺起眉。
“我說鄧一帆,你到底是不是鄧喬的女兒啊?”
“是...是。不知領導您提起此事,有何吩咐?”
“我說了啊,并案偵查!”
“......”
“你這不表態是什么意思?對你領導提出的要求有意見?”
“不敢,下屬不敢。下屬明白了,下屬定會...據理力爭,力排眾議。”
“大點聲!怎么越到重點越小聲呢!?”
鄧一帆清清喉嚨,提足氣,聲如洪鐘的說:“據理力爭!力排眾議!”
林迅一邊的嘴角揚起些許得意,轉身離開。
鄧一帆疲憊的仰在椅凳上,現在一個普通的處級干部,不僅能像榨果汁般榨干她的全部津液,還能揣著明白裝糊涂,提醒自己是鄧喬的女兒...她不禁再次感慨,這做領導的藝術,林迅他還真是匠心獨運。并案是重要,可鄧一帆現在完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研究景亦源,她打開電腦,搜索望來醫院的地址,將地圖轉為衛星模式。
駕車:十分鐘左右,步行...從事故現場到望來醫院...竟然不到一公里!
“如果電線桿倒了,如果是這個直線距離...”她悄悄的嘟囔著:“別說,那還真有可能!”
于是她急不可耐的給費雨碩發去訊息,通知他晚些時候在事故地點匯合。接著又再一次叮囑管苗,一定要在今日將蜘蛛機器人帶回。過了今日,還有一日半,應該來的及吧?她想,一定要來得及,必須得來得及。
接著,她打開警局的內部系統,輸入于茂二字,在其所有的親屬關系列表中尋找,未發現與于群同音的名字。她再換于倫的名字開啟搜索,得到的結果也是一樣。
鄧一帆樂于相信,如果他們不是一家人,于群大概率會更容易被攻破。這大千世界,像他們幾個鐵板一塊的小群體,終歸是小概率事件。
或許像鄧一帆如此精明的人偶爾也會健忘,事實上她自己的小團體,也同樣的堅不可摧。
當從笛沛區警局散會的鄧一帆返回單位時,剛到警局樓前,眼前的場景就已令她瞪眼咋舌,面如土色。
惡犬狂吼,獠牙外露,舌水濃稠,錯落排列,它們面向著同一個人,管苗。
她神色自若,鎮定的解下自己的腰帶,她沒有等待,而是微步接近離她最近的一只惡犬。
警局保衛科的人員站在臺階上扔下一個防爆盾牌后,就再也不敢靠近,只是大聲的呼喚著:“電棍!麻醉槍!快去!叫人!”
當三只惡犬陸續躍起撲向管苗的時,她一手揮舞腰帶直抽兩只惡犬的身體,一腿精準的踢中第三只惡犬的腹部。她臥地翻滾拾起盾牌防護,沖向離她最近的一只,用盾牌抵擋它的反撲,掄起皮帶繞住惡犬咽喉,而后起跳在空翻中松開皮帶,將勒住的惡犬狠狠的甩向另一只撲來的惡犬,接著一個馬步落地直踩第三只惡犬的脊背。
“接著...你接著!”鄧一帆看到幾個警員扔下兩只電棍后就不再動彈。她赫然而怒,她像惡犬般咆哮:“廢物!一群廢物!”
鄧一帆邊脫外套邊將外套的袖子系起打結,她奔向管苗的對側,驍勇不避的闖入警局樓前這場莫名其妙的戰斗中。她喊著:“我眼前的這只,交給我!左邊的那只最弱,你先干它!”
鄧一帆俯身,一手拾起電棍,一手高速的旋轉她的外套。惡犬沒有留情,蹬地騰起撲向鄧一帆的身前,她停下腳步,集中全部精力,在惡犬即將接近自己身體的最后一瞬,拋下外套,套住它的頭,同時另只手對準它的頸部,連按電棍,惡犬掙扎著摔地。
與此同時,管苗始終在二只惡犬的追逐中躲閃,她一次次的翻滾,企圖創造能夠抓到電棍的機會。她神勇她機敏,她的褲腳被惡犬咬破,腳腕有鮮紅的血液流出。兩只惡犬喉嚨深處的厚重吠聲帶起呼呼的風聲,它們的齒間炫著寒光,眼球凸瞪,身軀粗壯。
鄧一帆持續電擊倒地的惡犬,直到確定它已無法反擊。當她想要起身時,一只惡犬已向她飛速奔來,她迅速凝力抬起倒地惡犬的軀體擋在身前,在千鈞一發之際發力扔出,抓住砸向惡犬的一兩秒間隙騰身而起。
就是這一次起身,她駭然的看到他...不知是何時,鄧馳已拾起另一只電棍,置身于她的身前。他在惡犬被砸中的同刻對它按下電棍,另一只惡犬昏倒在地。
“躲!躲開!”管苗半臥在地呼吼著!
鄧一帆注意到鄧馳身后的最后一只張牙舞爪的惡犬。她沒有片刻猶疑,先是向著管苗的方向扔出電棍,再是抱住鄧馳的身體一起轉身,將他置于身后。她搶奪過鄧馳手中的電棍,嘶喊著:“跑,快跑!”
鄧馳才不管她在喊什么,他甩開她的手,獨自轉身遮擋鄧一帆,直面惡犬。他半蹲身體,舉起一瓶噴霧,朝著惡犬的方向連續狂噴,閉著眼尖叫:“噴死你!噴死你!我噴死你!”
拾起電棍的管苗,幾個箭步,對準它的身體開電,被防狼噴霧模糊視線的惡犬哀嚎一聲后,臥地不起。
她們四目交視的喘換著粗氣,扔下手中武器,無需多言,一個看向彼此的清澈眼光,便已足夠。
“噴死你!噴死你!我噴死你!”緊閉雙眼的鄧馳站在原地,還在不停的重復他的尖叫。
管苗指指他,對著鄧一帆眨眨眼,比了個贊的手勢。
鄧一帆害羞的笑了,她在他的身后,拍拍他的臉頰,說道:“喂,你的噴霧已經噴光了啦!”
鄧馳慢慢的睜開眼,看到橫臥在地的三只惡犬,長舒口氣。
他哆嗦但仍裝的鎮定,他看看管苗再看看鄧一帆,狂吼著:“鄧一帆你不要命了!?怎么?全世界就剩你一個警察了嗎?!”
鄧一帆在笑,她笑著瞪了他一眼,給他胸口一拳,不說話。
“要不是我來接你下班,要不是我在車里給你備著防狼噴霧,這死狗今天就把你...把你...活吞了!”
“是!多虧這位...帥哥,出手相救!”管苗走到鄧馳身邊,鞠躬致謝。“今日恩情,我記下了。”
鄧一帆:“出血了,快去打狂犬疫苗。”
管苗點頭,而后疾速踱步,消失在警局樓前。
“你們認識?”鄧馳問。
鄧一帆又瞪向鄧馳一眼,依舊不語,只是這一次她的害羞不再,她的面容正在卷起霜雪。
站在警局二樓窗前觀看比斗的林迅,本是傲嬌的搖著頭晃著腦,卻被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激怒。
“喂!你這瘋女人...”鄧馳才不管她的臉與眼是何等的冰寒刺骨,越在這種時刻他越是想去融化它。眾目睽睽之下,他吼著她,拽著她的手臂,可這些都不耽誤他拼命的把她塞進自己的懷里。
“別以為不說話就算了,我告訴你鄧一帆你...你得補償我!”他的解釋一直都是那么的混亂與充分,所以他堅持必須把她徹底的摟進懷里。他寬厚的手掌輕捋她的發絲,清朗的聲音直抵她的耳間。
“乖!得補償...得讓我抱抱!”
她余驚未散的心在他溫潤的懷中休憩修復,她靠在他的胸膛,與他同頻跳躍。
“鄧一帆!”
林迅突然現身大叫。
“上樓加班!不干完,不準走!”
鄧馳尋著聲音望去,只看到一個纖弱的男人背影。
在他懷中的鄧一帆懶得多看林迅一眼,她需要此刻懷中的明媚光陰...就算要加班,她想,那也得在做完她想做的事情以后。
她想做什么呢?她想仰起自己的下巴,她想踩上他的鞋面,她想用嘴唇臨摹他的聲音,她想讓她冰霜下的熱意蒸騰。
夕陽西沉,殘陽似血,他與她相擁親吻,金光熠熠,可補殘陽。
當日往返的管苗,只身來到伏道警局的門衛室,要求傳話給林迅處長。她說:煩請轉告林處,他之前訂購的茶具,已到貨。
如她所料,林迅很快回復門衛放行。
管苗走進林迅的辦公室,林迅翹著腿,靠著椅背,自在的對著她仰笑。
管苗沒有急著開口,她慢慢的走向他,打開自己的手提包,拿出一個包裝盒,放在林迅的桌上,將開口對向他的一側后,將其打開。
是林迅曾要求的,那個被他摔碎的一模一樣的茶杯。
突然,他挺直身體,神速按下靠椅扶手下的按鈕,噼啪兩聲,四周緩緩降下透明材質的膠膜。
林迅平靜的面容卷起訕笑。
“竟然是你?”
“是,就是我。”
“不是鄧一帆。”
“我和我老板,形影不離,行程難免重合。”
“為何沒有第一時間來與我匯合。”
“我有事要忙。”
“審你的時候你為何不說?”
“那會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
“是什么事情?”
“我現在也不完全清楚。”
“那又為何選擇現在?”
“我要幫她。你要幫我。”
“想動人...?那是另一個口號。”
她提手,單指在桌上寫出一串符號。
“都是...你!?”林迅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