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苗提手,單指在桌上寫出一串符號。
“都是...你!?”林迅驚呼。
“沒錯,你的上級是我,你上級的上級,也暫時是我?!?/p>
“都是你?那集文他...”
“他失聯了?!?/p>
即便林迅心中早有預感,可當親耳聽到,仍舊不忍痛心疾首。
“既然口令正確,是什么事,說吧。”
“我老板會告訴我的,到時你來準備。”
“喂!別告訴我鄧一帆也是我的上級?!”
“她不是,她是人民群眾。”
“那我拒絕!”
“你不可以拒絕我?!?/p>
“不拒絕你,我拒絕她。!”
“林迅!”
“我們的決策不被允許依賴個人情感,就算你們喜歡搞姐妹情深那套,也不足以作為動人的理由!”
“如果我說,她是可以與我們一起戰斗的伙伴呢...還不足以嗎?”
“那得讓我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會不會戰斗?!?/p>
林迅怒火沖天的回到辦公室,他后悔了,從看到她脫下外套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不僅后悔,他還激憤,他為自己的愚魯感到羞恥,他不明白自己,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非得用似虎的獵犬去考核她呢?就不能用摔跤劈叉后空翻嗎?或者委屈一下自己,試試她對帥哥色誘的抵抗力不行嗎?他的雙拳不停的砸在桌面,一些不太文明的詞語持續的從他齒隙間冒出。
“處長,下屬能進來嗎?”
是鄧一帆站在門外敲門。
“進來!”
擇時不如撞時,對林迅來說,她來的剛好。
“領導,搞定了,并案偵查?!?/p>
正準備好好修理鄧一帆一番的林迅,剛張開嘴巴,就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所驚懾。
“景隊一開始是比較推脫,但我謹記領導的指示,時刻提醒自己是鄧喬的女兒。所以我告訴景隊,我爸爸愿意捐贈500萬作為專案組調查的專用經費...”
“什...什么?!多少錢?”
“500萬?!?/p>
“鄧一帆!你...你...你!”
“領導提醒下屬是鄧喬之女,難道不是在暗示下屬砸錢解決此事?”
“出去!”
“處長,您先別急著生氣,景隊答應與下屬共同管理專項經費,那我管不就等于領導您管...”
“我說出去,你是聾了嗎?”
鄧一帆不解的撇撇嘴,沒有離開的意思。
“領導,我...我想請假,我朋友撞車...”
“鄧一帆,這幾天別讓我再看見你...出去!”
鄧一帆聽后立即弓腰微笑致謝,大步離去。
林迅緊實的拳頭再一次砰砰的砸向桌面。
“鄧一帆...鄧一帆...你,你等著!給我等著!”
砸是砸,但該做的事情...他同樣急于星火。林迅拿起座機,打給他的伙伴,市政服務平臺的主管負責人雷齊。
雷齊是林迅少時相識的兄弟,他患有先天性周身炎癥,一天24小時有20個小時都處于肌肉陣痛中。好在疼痛并沒有影響他的頭腦,他成績優異,相貌堂堂,被市機關錄用后因博聞強記,文筆嚴謹被所在單位視為香餑餑,一路暢通無阻,按時晉升。
“雷齊,你們班上的盒飯給我拿來一盒啊,我這久了不吃上一口,還怪想的。
“好說好說,林處您稍等,我這就給您送去?!?/p>
當雷齊聽到新上級的消息時,成串的男兒淚頃刻間灑落。林迅拍拍他,便不再看向他。這是他習慣的也是唯一認為可行的安慰方式,沒辦法,他對分離的感覺過于熟悉,熟悉到時常忘記好多告別已是訣別。
“對集文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圓滿,他...值得?!崩R邊說邊用紙巾擦淚擦鼻涕,然后咽下幾大口茶湯,繼續說:“每早6點,清洗公司的小貨車都會準時抵達望來醫院,送去干凈的用于替換的布草,到時應該有機會?!?/p>
林迅:“好,一組人員已在準備列隊,你注意查探?!?/p>
雷齊:“列隊?需要這么大陣仗...?難不成,這事背后還有事?”
林迅:“列隊是上級的指令,不過今天我在查閱望來醫院的資料時發現,它改造翻新的時期,正是我們第一次監測到未知波段的時期?!?/p>
雷齊:“老林,你有沒有一種感覺?”
林迅:“什么感覺?”
雷齊:“這座城市已經平靜了太久...太久,平靜的讓人懷疑,這到底還是不是伏道。”
林迅:“是啊,所以...咱們出來動動,就當兄弟們聚一聚?!?/p>
雷齊:“你還記得不...集文曾經透露過,他的擊破目標是一名醫生?!?/p>
林迅:“記得,他的話,我都記得?!?/p>
雷齊:“那就,祝我們一順百順?!?/p>
林迅:“必須的,一順百順!”
二人明確分工后互道再見,各自忙碌。
“老板,重刷蜘蛛機器人的系統需要6個小時。另外,我查到每日6點,會有清洗公司的貨車為望來醫院送去替換的布草,我會在明早把它們放進替換的布草袋中。”
“苗苗,你是怎么知道的?”
“市政服務平臺可以調取全市公共區域的監控,已確認,每天都是早上6點。”
“你能調?”
“不是我,是我...我花重金買通人調的?!?/p>
“可靠嗎?”
“調取的內容很多,不只是醫院附近,老板放心,不會引起注意的?!?/p>
“那好,我會通知費雨碩,咱們別墅見。”
二人站立桌前,一張詳細無比的地圖在鄧一帆別墅上的餐桌鋪展開來。她并不是完全相信他,但她相信鄧馳和田詩儀都選擇相信的人。他并不是完全贊成她的冒險,但他敢于與捍衛真相與正義的少數人同行。在商討如何進行這件事的過程中,她和他的方向意見高度重合,很快便達成一致
費雨碩:“邏輯是很通順,可問題是...我們并沒有足夠多的人手?!?/p>
鄧一帆:“苗苗,剛說的你可都記仔細了?”
管苗拍照留存后,將卷起的地圖交給等一帆,她回答:“仔細,老板。”
鄧一帆:“行動隊何時出發?”
管苗:“已在空中,晚些抵達?!?/p>
費雨碩:“行動隊...是什么?”
鄧一帆:“鄧家的特種保鏢隊伍?!?/p>
費雨碩:“噢,這倒像是首富的做派?!?/p>
鄧一帆:“他們就是我們所需的人手?!?/p>
費雨碩:“怪不得你會做剛剛的提議...對了,鄧馳詩儀還有程橙,他們不能出現在事發現場?!?/p>
鄧一帆:“那我呢?可以出現嗎?”
費雨碩:“可以,你應該了解,我并沒有那么在意你?!?/p>
鄧一帆聽后低頭淺笑,她說:“謝謝你這樣的認為,對你...我也一樣?!?/p>
費雨碩:“很好,如此一來...若遇不得不暴露的時候,讓我來。”
鄧一帆:“好啊!”
費雨碩:“鄧一帆,你究竟為什么來伏道做警察?”
鄧一帆:“不為什么?!?/p>
費雨碩:“資本家從來不做‘不為什么的事情’。”
鄧一帆:“因為...因為我小的時候見過鄧馳,一見難忘,始終記著他暗戀他,惦記著睡了他,再嫁給他,一輩子折磨他,夠嗎?”
費雨碩:“夠,很夠?!?/p>
鄧一帆:“費雨碩,你和阿大哥之間到底有什么秘密?”
費雨碩:“走吧,詩儀和程橙還在鄧馳家等我們?!?/p>
鄧一帆:“我不會縱容你去犯罪,也同樣不會縱容其他人。”
費雨碩:“我的弟弟妹妹很聽你的話,一會還麻煩你...穩住他們?!?/p>
鄧一帆:“如果你沒有犯罪,人民警察會保護你。”
費雨碩:“我最近很安全,不必麻煩人民警察?!?/p>
他轉身離開,不再回應。
“切。”鄧一帆聳聳肩,跟在費雨碩身后。
此刻在鄧馳家,鄧馳田詩儀與鄧廣謙同坐,幾人剛剛一起吃過晚餐。鄧廣謙看到鄧一帆與費雨碩同時出現,面露些許意外。
鄧廣謙:“呦,看來我兒子最近還挺忙?!?/p>
鄧馳:“是,是有點忙...爸爸,你還不知道吧?一帆的別墅竣工了,她要搞個party(宴會),我們近來都在幫她...幫她策劃...”
鄧一帆:“噢是,是鄧叔叔,那個...到時我爸爸也來,咱們聚聚,好好聚聚?!?/p>
鄧廣謙:“好啊,一定去!馳馳,一帆的新家...那也是咱們的新家,兒子,你備禮了沒?”
鄧馳:“正在備,我們...我們今天就是要商量這件事。爸爸,那我們幾個先上樓...”
鄧廣謙:“你們隨意,我這會還得出個門,老同事回國,我得去他那討杯茶喝?!?/p>
鄧廣謙起身走到鄧一帆身邊時刻意停下腳步,他低聲說:“一帆,我聽說...大橋快開工了,告訴你朋友,等著賺錢吧!”
“謝謝叔叔,您費心啦。”
鄧一帆目送鄧廣謙離開,他挺拔的背影讓她的心軟下好些,她不得不承認,她開始有點敬佩這位父親。如若有朝一日他告訴她他是真心悔過曾經,她想,她會愿意相信其所言不假。
鄧一帆:“詩儀,程橙好些了沒?”
田詩儀:“好多了,我把他接到我家住了?!?/p>
鄧馳:“去...你家了?”
田詩儀:“是,爸爸在幫我照顧他?!?/p>
鄧馳:“這小子,還真是能混。”
鄧一帆:“詩儀真是體貼,一會等我們把計劃講清楚,你就早些回家,這次你和程橙也要幫手哦!”
田詩儀:“好!我...我們可以的!”
鄧一帆:“那是自然,我們詩儀冰雪聰明的很呢!”
鄧馳:“那我呢?我也能幫??!”
鄧一帆:“別急馳馳,你也有你的任務,讓我...還是讓費雨碩來講吧?!?/p>
費雨碩:“馳馳,你留在家里?!?/p>
鄧馳:“為什么?!我才不!?”
費雨碩:“不能每個人都在外面,一旦情況有變,你還可以...置身事外...”
鄧馳:“置身事外?你們就是不想帶我,覺著我沒用吧?”
鄧一帆一巴掌響亮的拍在鄧馳的背上,提溜起他的耳朵:“在現場就有用,不在現場就沒用?難道事情只有一個維度嗎?”
鄧馳:“疼...疼一帆...!”
鄧一帆:“有喊疼的功夫都不轉轉腦子嗎?”
田詩儀上前,扯下鄧一帆的手臂,說道:“一帆,馳馳他...他年紀還小,有話,我們慢慢說...”
鄧馳:“喂田詩儀!我不小了好不好???我...我已經成年好多年了!”
鄧一帆:“還犟嘴?人家詩儀好心好意幫你說話,你反而模糊重點,歪曲其意...”
費雨碩:“一帆,時間緊迫,我們抓緊說清正事?!?/p>
田詩儀:“馳馳,我猜...讓你留在家自有哥哥和一帆的打算,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在那兒,可能反而不夠周全?!?/p>
鄧一帆:“你瞧瞧,全家就你一個傻愣子!”
鄧馳:“可我...我在家,難不成看電視吃零食喝小酒就是周全了?”
鄧一帆:“自然不是!讓你置身事外不是讓你在家瀟灑的,而是留在家,為我們...所有人兜底。”
鄧馳:“我在家...兜底?”
鄧一帆:“馳馳,你想啊,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只有你能同時調動我們的爸爸?!?/p>
鄧馳:“那為什么不是你留在家里?”
鄧一帆:“我是警察啊!警察是關鍵時刻需要頂上的人!算了,跟你說不明白,總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分工,也是我和費雨碩的決定,你接受就是。”
費雨碩:“馳馳,明天天亮以后,你都不要離開家,保持聯絡通暢?!?/p>
鄧馳不情愿的點了點頭,他伸出自己的指尖,戳著鄧一帆的手背,低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家就是...”
費雨碩:“詩儀,明天你去買這幾樣東西。”說著,費雨碩提筆寫下清單?!百I好后,路過這兩個電線桿時扔在桿下,便可。剩下的東西,在這個時間...灑在路面,部分密集,最好相隔...這么遠,以免顯得刻意。”
沒有任何猶豫與質疑,田詩儀干脆且響亮的回答:“好?!?/p>
費雨碩:“其他事宜,交給我們?!?/p>
田詩儀:“那網卡...是誰送進去?”
鄧一帆:“消防員?!?/p>
田詩儀:“是真的...消防員?”
費雨碩:“詩儀,無需操心,快些回家吧,明晚10點,即見分曉?!?/p>
鄧一帆:“是,我們各回各家,各自準備起來吧?!?/p>
說完,鄧一帆起身,與田詩儀費雨碩一同出門。
鄧馳:“喂!鄧一帆,你...你回什么家啊!?”
鄧一帆轉過頭,看到鄧馳對她擠眉弄眼的樣子,她無可奈何但又煙視媚行的笑了笑,她說:“我為什么不能回?我又不是...不是沒有房子?!比缓笏鹛镌妰x的手,甜滋滋的走出門外。
回家路上,田詩儀再次路過爆炸的地方,那里依舊吊車林立,大燈高懸...她摳著自己的衣角,緊咬雙齒,一次次的回望,仿佛每一次回望都能再次看到那晚的星火...在回望中,她感到莫名的緊張,無法全力呼吸,絲絲陣痛彌漫在她的心周。堅持,她默默的鼓勵著自己,等明晚成功...等她回到學校,就可以徹底與過往的一切告別,再堅持一下,可以的,田詩儀你一定可以的。
在田詩儀家中的程橙已近康復,他心懷暗喜的在田詩儀的房間溜達,他倚靠她的抱枕,他在她的床上翻騰,他拿她的馬克杯飲水,用她的唇膏潤自己的唇,他翻看她的衣服和款式,他偷偷的將她錄好的碟片一張張的拷貝到自己的電腦上...在收納碟片的抽屜底部,他發現一本被藏起來的毛絨相冊。
這本相冊的扉頁上寫著:LoveMoments(愛的時刻)。
里面沒有復雜的內容,只有她和費雨碩的合影。從她小的時候一直到她去到客國的那一年...她領獎時、生日時、慶祝節日時...各種場合的兩人合影。她笑間的傾慕四溢,眼神里的明媚奪目炫彩,原來她在那么小的時候就已經...程橙不愿繼續聯想下去,他合上相冊,放回原位,擺正碟片。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眨不眨的盯著它,分秒之中就已迸發出各式無章的沉重的逼近邪惡的念頭,甚至有一秒鐘他想再次翻開它,他想要用火燒它、用刀刺它、用斧剁它,用世界上最沸騰的鐵水一滴一滴的穿透它,消融它...他眼前的畫面逐漸灰化,他隨著灰色下沉,不自覺的攥緊手指,雙腳生根般的扎進地板。
“你醒了?!?/p>
程橙來不及收回陰鷙的眼神,急速轉頭。
“感覺好些了嗎?”田昀站在程橙身邊,關切的問。
程橙閉口不答。
“詩儀離家這么多年,她的這些東西,我這個做父親的,都看過摸過無數遍...”
程橙松開雙拳,推推鏡框。
“叔叔給你打包了一碗詩儀從小吃到大的餛飩,你收好碟片...過來嘗嘗吧?!?/p>
田昀對這位陌生的客人十分熱情周到,周到到沒過問過一句他與女兒的關系,只是盡可能發揮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的職責。
“我們家呀,就沒一個人能吃辣,可你知道嗎程橙?詩儀吃餛飩,放一整勺辣椒醬也不喊辣,真是怪了?!碧镪肋呎f邊為程橙擺好勺筷,還特意為他泡了一杯濃淡適宜的綠茶。
“我和她媽呀,是一年到頭也聽不上幾首歌,兩人的五音更是沒全過,可詩儀她打小就愛唱、會唱,不僅唱的準還唱的上去,也不知是隨了誰。”
程橙緩緩拉出椅凳,不發一言的坐下。
“詩儀小的時候叔叔年紀也不大,整日心里琢磨的就是拼工作、做課題、搞關系,對養孩子這事是既沒有概念也沒有投入過心力...動筷啊程橙,快吃,別放涼了...”
程橙努力將面龐轉向溫和,他低聲的說:“謝謝田叔叔?!?/p>
“孩子,叔看你剛剛的表情,你是愛慕我女兒的,對吧?”
程橙看著被他盛在勺子里餛飩,不知如何回答。
“叔叔想問問程橙,你的父母健康嗎?你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還健在嗎?身體狀況如何?”
程橙放下勺子,側臉微微抬起,回答道:“父母健康,祖父祖母和外祖父都過世了,外祖母健在,身體不錯。”
“他們是因何原因去世的?可否與家族遺傳疾病有關?”
“祖父因為意外,祖母因為心梗,外祖父七十多歲時離世,據說是癌癥,家里...家里好像沒有遺傳疾病,從未聽父親母親提起過?!?/p>
“你上一次體檢是什么時候?”
“去年?!?/p>
“結果如何?”
“有顆小結石,在腎里?!?/p>
“疼嗎?”
“不疼。”
“不疼暫且不礙事?!?/p>
“是?!?/p>
“其他指標呢?”
“一切正常?!?/p>
“做過基因測查沒?”
“做過,醫生解讀我的報告時告訴我以后需注意消化類疾病。”
“那是要注意,平日盡量按時吃飯,不要暴飲暴食,營養均衡些,生食、高油脂和高蛋白的食物盡量不要一次性攝入過多?!?/p>
程橙淺抿嘴唇,點點頭。
“這不就想趁著詩儀不在家多和程橙說幾句話嘛!這要是詩儀在家,我可不敢隨意開口...程橙,不要嫌棄我這做家長的不莊重,多管閑事哈?!?/p>
程橙搖搖頭,說道:“不會?!?/p>
“既然不會,那叔叔就再多說幾句...你吃程橙,不耽誤你吃東西,我就跟你說說咱們男人之間的心里話...你趁熱吃??!”
程橙正襟危坐,雙手伏在桌邊。
“當時詩儀鬧著要從大學退學,我就知道她不是單純的任性,什么唱不唱歌的都只是她一時的借口,其實或多或少...我能猜到費雨碩結婚這事,對她是怎樣的打擊和傷害。所以我也沒反對,反而還鼓勵她。
我跟你說程橙,這要是個兒子,我田昀勢必直接了當的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咱養的是女兒...我這當爸的實在是張不開這嘴!而且詩儀她又從來不跟我提及她的心事,我就是想安慰她、開導她我都找不到話頭。說到這,叔叔還得感謝程橙,我自己女兒的個性我了解,她能跟你相處的親近,定是因為你良善,因為你對她的包容和寬厚。詩儀能在離家這些年以后帶你這個朋友回家,我...我開心的...我嗨!說開心我也得夾著尾巴,不敢表現出開心。程橙,等你做了父親啊,就能明白這其中的小心翼翼,不容易是真不容易啊,可開心也是真的...真的很開心!
程橙啊,叔叔的話是不是說的有點多了?”
程橙趕忙搖頭。
“就說你這孩子體貼懂事!成,既然程橙不煩叔叔...那叔叔最后...再最后說幾句...主要呢,就是想跟程橙交流交流,當然啊,不保證一定對哈,就是我這老年人的一點點...感想。
孩子,人吶,復雜,復雜的很。那真愛上頭的時候,恨不得去跳崖去跳海,下頭的時候又恨不能即刻逃之夭夭。你說說...這到頭來最愛的人、最想遠離的人竟是同一個人!所以啊程橙,詩儀她以前最喜歡的人,也可能就是她現在最想要逃離的人?!?/p>
“是費雨碩...拋棄了她?”
“沒有!這我敢保證,那小子自始至終...都把詩儀當成小妹妹?!?/p>
程橙如釋重負的長舒口氣,他再次拿起湯勺,抬起頭,可掬的對著田昀微笑,然后吞下一整顆餛飩,不急不慢的咀嚼起來。
田昀看著他下吃餛飩卻不表態的樣子,略顯尷尬,假裝自若的對程橙回笑。
“嗯...”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下幾口湯后,言語軟和的對田昀說:“叔叔,詩儀她是不會逃離我的,因為我不會讓她...讓她想要去跳崖跳海的。”
“噢...?這...”田昀反復的在耳邊重放程橙的表述,他挖空心中的犄角旮旯也不能參透其所闡述的邏輯。就在他措辭組句企圖繼續最后再多說幾句話時,田詩儀回來了。
“你們...剛吃晚飯?”她問。
“今天病人多,回來的晚了些。那個程橙他...他也剛醒,我給他打包的餛飩...”
“程橙,你吃好來房間找我?!?/p>
他二話不說當即狼吞虎咽起來,幾大口吃光餛飩,擦著嘴起身走向田詩儀的房間。
田昀推開手邊一口未動的溫熱餛飩,放輕腳步偷偷踱步到田詩儀房門的附近,想要再靠近一步的腳伸出去又撤回來,撤回來又不甘心的前傾身體,探出頭,突然而至的房門上鎖滴答聲驚的田昀險些跌倒,他又氣又無奈的五官亂飛,有那么一刻他感到內心的落寞與警戒坍塌在即...他單手扶墻,搬出作為家長的血脈特權,安撫自己:“孩子大了...孩子長大了...都多大了...也該長大了...”然后他夾緊尾巴,關上耳朵,封上嘴巴,像一個客人一樣安分守己的固封在自己的空間。
程橙仔仔細細的看過費雨碩寫下的字條后,問道:“我們...我們只需要做這個?”
田詩儀:“哥哥說,其他的事情他們都會安排好?!?/p>
程橙:“他們是...”
田詩儀:“他和一帆。”
程橙:“怪不得...”
田詩儀:“怪不得什么?”
程橙:“我是想說,一帆姐姐是警察,她那么...厲害,她肯定能安排好一切。”
田詩儀:“程橙,你錯了。”
田詩儀走到窗前,抬手輕撫映在玻璃窗中的自己。她說:“他們并不想讓我和你參與,只是怕我吵鬧,不得不給我派個活。哥哥和一帆是在保護我們,與厲害不厲害沒有關系?!?/p>
程橙:“那我們就把交代的事情辦好,不要讓他們擔心。”
田詩儀:“是,我也是這樣想??沙坛?,這也側面證實,這件事情很危險?!?/p>
程橙:“危險...不至于吧?就算被發現,那醫院也就報個警,還能怎樣?難不成還敢...殺人滅口?”
田詩儀:“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和你的想法一樣??梢娺^姐姐以后,我已無法確定他們的敢與不敢。從我離開那所醫院開始,我就一直在拼命的還原銘記所有和姐姐相見的細節,我把姐姐所有破碎的神情、混亂的肢體語言逐一拼湊整合...程橙,你可知我最強烈的感覺是什么?”
程橙:“是...什么?”
田詩儀:“危險,是危險!”
她轉過身,她望向他的目光柔韌如水。
田詩儀:“就是因為危險,所以姐姐制止我說話,所以姐姐催促哥哥盡快離開!”
她一個轉身間的目光就可徑自殺入他的心底,就可讓他無法抗拒的被吸入其中,他微醺的沉溺在這般迷幻的目光中...他不是聽不到她的陳述,他只是無法控制自己血脈的膨脹,沒辦法,她就是可以這樣輕易的讓他身體中漸入怠倦的細胞重新涌動出生機...
“程橙...程橙...?”
“我...我在想...我相信你的感覺,詩儀,你準備怎么做,我一定幫你?!?/p>
“一帆說她有幫手,我不誤事,就是了。”
程橙注意到她擔憂的神情,差一點就要忍不住脫口而出一些秘密。
“程橙,你是有話...要說嗎?”
他搖頭,他還沒有思路該從哪里與她講起,所以選擇暫時沉默。
這一夜,程橙抱著田詩儀的玫瑰香味暴力熊,酣睡在她的大床上,米白色的細軟,珍珠款式的床頭吊燈...他從她床的左邊翻滾到她床的右邊,他腦中無法自已的浮現出許多煙花風月與耳鬢廝磨的畫面...畫面中的她既招展妖嬈又嬌羞欲滴,她仙姿玉骨,她魅惑攝魂...她圍繞在他的身側,似他乖巧玲瓏的寵物,似他英姿煥發的將軍...她柔軟的喘息聲猶如萬花齊放的鳴奏,她白璧無瑕的胴體是造物者對世間有情的崇高恩賞...她就是這樣從他的腦海走入他的夢鄉,降落在他最為純潔的栩栩幻想里。
在這一夜的開端,田詩儀側臥在客廳的沙發上,她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時候惴惴不安,更不允許自己重墮奪魂的夢魘之中,她反反復復的鼓舞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然后吃下一粒助眠片,沉沉睡去。
在這一夜的深處,林迅和他的伙伴們齊聚友人公墓,除了林迅,他們每個人都擁有銅皮鐵骨的肉身,這是他們日復一日艱苦訓練的成果。林迅之所以能夠成為領頭,自然也不會一無是處,他曾連續六年獲得摩斯密碼大賽的冠軍,后因找不到能夠與之一賽的后起之秀,怒退賽事江湖。
無影燈開啟,林迅在一副圖紙前為伙伴們布置任務,他邊布置邊不由而然的升起對鄧一帆的敬佩。她懂得制造為她所用的現場,她心思縝密,她手段果決毒辣,她不留給敵人一絲可能...他贊嘆她的智商,他不解這位溫室中長大的小女孩為何會如此善于戰斗。只是...當他想到如果鄧一帆知道是他正在執行她的指令,想到她可能會因此浮現的傲嬌神情,他就難忍心中波瀾,不得不額外贈送她詆毀一句:“根本就不是個女人!”
在這一夜將盡之時,鐘可驚醒,她惶恐的將手伸到自己的枕下,再三確定被她抓到的書頁還在...驚醒后的她無法安然入睡,她悄悄的在心中哼起田詩儀與她分別前哼起的旋律。那曾是她最拿手的游戲音樂節拍器里的一首曲目,她曾用這首歌的成績在游戲廳一戰成名,她大概猜得到此中暗喻。
她曾說過:“忘了我?!?/p>
可她卻說:“永遠不會。”
她說:“鐘可,從此以后,沒有你與我!”
她曾說:“田詩儀,從此以后,沒有你與我,只有我們!”
這是只有她們知道的事情...
當鐘可想到這,她笑了,她還未來得及做足準備,她就笑了。她在不見五指的房間里睜開雙目,漆黑成群的視線中,她隱約看到那個曾經在游戲機前叱咤風云的女霸王的身影。
“好吧...”她低語著:“既然還沒來到決勝局,那我們就再一起...玩上一局吧!”
黎明剛剛蘇醒,邵晨就已離開他的軟塌,為了可以賺到錢,早日自力更生,今兒個他不得不早早開工。他找出御寒的秋衣,揣著市政部門借給他的圖紙,嚼著剛被微波打溫的三明治,驅車趕往被封鎖的事故現場。
管苗6點前準時出現在望來醫院的卸貨停車點,當貨車剛駛入司機往常習慣的停車位時,胎爆了。貨車司機罵咧咧的打開車廂,翻找備用輪胎和工具,恰巧有位好心人走過,與他攀談,為他幫手。也是此時,管苗將蜘蛛機器人扔進望來醫院嶄新的布草袋中,而后躲在角落發送指令。只見蜘蛛機器人幾個翻身就將自己藏匿在布草之下,縮起機械的雙腿與雙眼,團成一個蘋果般大小。
費雨碩早已在鄧一帆的別墅里醒來,他坐在挑高的廳堂,焦急的等待著蜘蛛機器人為他傳回的畫面。他需要蜘蛛機器人幫他確定醫院內所有監控的位置,他需要蜘蛛機器人停留在無限接近這些監控的方位,在他黑入醫院的監控系統后,用其傳回的畫面替代今晚醫院的真實監控畫面,也就是說,無論今晚發生什么,在大幕開啟前,監控里的醫院都會如往常一樣平靜。
鄧一帆:“費雨碩,你確定一個上午就足夠?”
費雨碩:“確定,而且我會調整好所有畫面的光線?!?/p>
鄧一帆:“昨天就想問你,怎么還會這個?”
費雨碩:“本碩都學的這個,根正苗紅的碼農?!?/p>
鄧一帆:“保持聯絡?!?/p>
鄧一帆離開別墅,還有其他的事情等待她來完成。
倒下的電線桿屬于配電線路電線桿,雖已造成小片區域停電,可城鄉結合處的人口密度不高,大多都是大片空曠的莊稼地,這讓鄧一帆猜到望來醫院的用電極大可能是向用電單位額外申請的單獨配電電箱。前一天,鄧一帆已在前來恢復供電的電工們那里看到過圖紙,當時的她不禁嘴角漾起一縷冷笑,沒辦法,她想,她的腦子就是轉的如此準快。
今日鄧一帆的目標已經非常明確,簡單概括兩個字:放火。
她不是別人,她是鄧喬的女兒。早在能夠獨立從事社會生活的時候她就被專業的保鏢隊伍保障著,這支隊伍就是程橙差點脫口而出的內容...因為同樣的隊伍,程橙也配有一支。他清楚這支隊伍的水平與裝備,對付這所醫院,不說小菜一碟,但也說得上信手拈來。
林迅如常準時的走進辦公室,說來奇怪,今天的他只要坐在轉椅上就會想起鄧一帆,只要一想起鄧一帆他就感到心中格外憋悶。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指與嘴巴,他將電話打給鄧一帆,就算自己也認為自己狹隘,但他沒有辦法,他必須得用尊上般的口吻數落她幾番。掛下電話后的林迅,自在的伸伸腰腿,暢快的喝下幾壺熱茶,然后一整個下午都沉浸在雜志上各類談情說愛的故事中難以自拔...一會被感動的抽紙擦淚,一會又被氣的跳腳,因不敢再多摔碎一個茶杯而在下班時怒摔辦公室的大門。
在晚高峰的時段,所有途經309國道的車輛都按照被支起的交通指示牌繞行,本就不寬敞的國道更顯忙碌,而越是忙碌的道路越是容易連發肇事。果不其然,有兩車剮蹭的,有前后追尾的,有冒著煙停在應急車道等待救援的...
另一向車道,程橙載著田詩儀,按照標注指令,在指定路段的路面灑下三角釘,在約定好的電線桿下扔下監控儀器,然后轉彎開進莊稼地,繞土路返程。
鄧一帆的保鏢隊伍尾隨在程橙車后,他們第一時間拾起監控儀,用無人機將它固定在電線桿高處的顯眼位置,而后用黑漆在電線桿上噴下幾個黑字:禁止大小便。待布置結束,他們集體掉頭,原路折返。
那一晚的國道,可謂是一個巨型的停車場。不停歇的鳴笛聲,吵嚷聲,公放的音樂聲,孩童的啼哭聲...尖銳且嘈雜。
只要這種情況無法及時緩解,就會產生越來越多內急的路人。
你看,好戲這就來了。
“不能尿,眼神不好嗎?”一位司機指著掛在電線桿上的監控,吼道:“這有監控!”
“靠!不怕看,尿給它看!”
“你是不知道啊兄弟,上回我就被拍了,就這,扣我6分,還罰款500!”
“啊?這...尿個尿這么貴?”
“有地兒,找到個地兒!”一個年輕小伙舉著手機怒喊著沖過來?!扒懊?,就前面,拐個彎步行100米有家醫院,醫院肯定有廁所用的啊!”
這個消息極速傳遍擁堵中的國道,尤其是臨近望來醫院附近的路段,好像每隔幾輛車就有人邊走下車邊高聲報告著自己將要去醫院解決內急的行蹤。不一會,幾十個人就將醫院的保安亭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不聽分說,直接押住保安小哥,搶過磁卡刷開大門,他們口中振振有詞。
“知不知道尿急憋死人??!這醫院可是救死扶傷的地方!怎能這么沒有醫德?”
“我告你,這可是用我們納稅人的錢建起來的地方!”
“怎么著?你一個小保安,還真把自己當警察啊?”
保安小哥驚呆于這幫路人的嗓門與體力,他們完全不聽自己的陳詞,他越是掙扎著努著勁抬頭,越是被更緊貼的按押在桌面上。
不一會,越來越多想要方便的群眾陸陸續續抵達醫院門口,醫院不得不派出白衣天使們緊鎖大門,勸退群眾。
這些白衣天使們面如嬌花,語如春風。
“護士罵人!護士罵我們懶人屎尿多!”
“護士們說我們這群連高速費都不舍得花的人不配進院上廁所!”
“不讓方便就算了,竟然還侮辱我們?!”
“憑什么?給我開門!開門!”
來勢洶洶的人群,揮舞著拳頭,口號響亮,節拍一致,他們高呼著:“開門!開門!開門!”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們圍堵在醫院門口,他們并不著急趕路,投入的看著熱鬧,舉起手機錄著熱鬧。不知是誰,群眾意識極其敏銳,未等狀況失控就按耐不住的撥下報警電話。
說來也巧,警車剛好就在附近巡邏,人們剛聽到警笛聲就已見裝備齊全的兩名警察抵達現場。
院長聽到警笛聲后急匆匆的跑下樓來,看到眼前焦灼的現狀,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他恭敬的走上前,本想著提一嘴屬地派出所所長的名字,卻沒想到不提還好,這一提,兩位警察集體瞬間變臉!
只見其中一名警察,出示證件,義正言辭,聲如洪鐘的說:“伏道市在職警察,警號970183,您的言行已經涉嫌阻礙執行公務,請即刻打開大門,配合解決因道路擁堵而引發的聚眾問題。執法全程錄音錄像,請注意您的言行?!?/p>
高呼的群聲在警察響徹云霄的警告聲中戛然而止。
“伏道市在職警察,警號970183,您的言行已經涉嫌阻礙執行公務,請即刻打開大門,配合解決因道路擁堵而引發的聚眾問題。執法全程錄音錄像,請注意您的言行?!?/p>
持證警察的第二遍警告聲比第一遍還要高亢洪亮,話音剛落就惹得圍觀群眾們自發的拍掌。
當警察即將開啟第三遍警告時,院長的雙腿開始不受控的哆嗦,他對著白衣天使們仰頭,暗示她們立即敞開大門。
在圍觀群眾烏央烏央的奔進醫院時,在看熱鬧的人群有滋有味的談論時,在不同角度的現場視頻被加載上傳時...望來醫院,斷電了。
“負責...負責人呢?快找人!快,我們電業局的!”
一頭懵的院長怔楞在院中,他弓著背,眉間深鎖,使勁兒的眨著眼睛。他記不得自己在那頃刻間閃過的念頭是何內容,只因被一張強悍如鋼板的手掌所拍,哆嗦的他險些跌倒在地。
“警察說你是院長?請告訴我你們醫院的備用發電機是否已經開啟?重癥的用電可否能夠保證?”
“......”
“這是我的證件...我是電業局這個片區的經理!”
此刻院長的眉頭比剛剛鎖的更深,他撅起的嘴像個凹凸不平的乒乓球,他還未站穩,尖利的聲音就已嘹亮。
“MD!你祖宗哪兒家子出來的?竟給老子添亂!?”
在這名電工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特別的表情,甚至找不到一個貼切的形容詞去形容他的五官。即便聽到院長如此難以入耳的話語,他也依舊面無表情。他只是用戴著絕緣手套的食指與拇指掐住院長的嘴唇,用另一只手中的手電筒直照院長的瞳孔,用凌云之聲音告知院長:“請回答我的問題!”
院長嗚嗚的哼唧著以此表達他強烈的疼痛。
電工松開手指,重復道:“回答我!”
“沒重癥...沒,我們收精神病的醫院哪兒來的重癥?”
“備用發電機是否在用?”
“沒...沒那玩意?。∥覀儧]重癥要那玩意干嘛啊!沒真沒...”院長尚未說完的話語被人群突起的叫喊聲打斷。
他們叫喊著:“著火了著火了!快跑!快跑啊!”
電工大哥聽聞后極速轉身,跑向樓內。
余驚未散的院長竟幼稚到以為自己幻聽,他扯住一個正呼喊著向外跑去的路人,厲聲呵斥道:“閉嘴!閉嘴!再亂叫信不信我給你關院里!”
路人回手一個大嘴巴子直擊院長面中,怒目相視的咒罵道:“死老登!要想死這你自己死去!別拉上你祖宗!”
院長轉動他哆嗦著的僵硬脖頸,就算下一秒就失明也不得不在這一秒看到正在樓間升騰起的團團白煙。他撲騰跪地,顧不得雙膝觸地的斷骨疼痛,他搓搓左眼,又搓搓右眼。他對著大地磕頭,他向著長空仰嘆,他用似斷了弦的聲音嘶吼著:“要...死了啊,這是要我死啊...要我...死?。 彼交念~頭擰出一條條的溝壑,扭曲的嘴唇將紅潤的牙齦暴露在外,他面目的肌肉不停的抽動起伏,他心中的陰暗比斷電中的醫院還要烏黑。他好像并不知道起火后急需救火的常識,他似早已知曉這里即將焦土滿目、泥石俱焚的先知般抒發著他最后的絕弦之悲。
鄧一帆安穩的坐在被堵在國道的車中,她盯著蜘蛛機器人傳回的實時畫面,對著一只鋼筆說道:“既已就緒,那我們就...開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