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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三十三之三

賣菜的小姑娘

穿過屋后的桉樹林,便來到大馬路,說是大馬路,只不過是牛車般寬的黃泥路,黃泥具有粘性,加上南方雨水盛,長年往來的牛車碾過,形成深淺不一的溝壑,騎上二八杠自行車或摩托車經過時會異常顛簸,碰上雨天積水泥濘,異常打滑,走路一不留神都會摔在泥坑里。蜿蜒的大馬路穿梭于桉樹林間,經過甘蔗地,沿著林坡地往下,即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一直延伸至遠方。

沿著大馬路走一小段,拐至一旁的岔路,彎彎曲曲的小路邊上就是番薯地和花生地,再遠便是茂盛雜亂的芭蕉林,自由生長,擋住了后面廢棄的院墻。廢棄的院子,原是過去計劃經濟時代的供銷社,十里八鄉采買生活必需品的“大超市”,現如今一排排整齊的磚瓦房早起破敗不堪,雜草重生,野鼠橫行,還不是傳來陣陣狗吠聲,自然而然,衍生出各種版本的鬼故事,成了孩童時期的驚悚鬼屋。

沿著小路一直往下走,便來到了我們家的菜地,北邊是一口水井,南邊是一洼池塘,西邊不遠處即是廢棄的廁所。菜地原先是荒地,老一輩發揚拓荒精神,因地制宜將長滿雜草的荒地開墾成了菜園,因受限于周邊地形的影響,菜園的界限彎彎曲曲不規則,但不影響種菜生產。

菜地雖小,但緊鄰水井和池塘,夏天雨季池塘水多,冬天池塘干涸之后便從井里打水,澆水方便,一年四季都能種上應季的蔬果,媽媽像是對菜地施了魔法,地里變著花樣長出了菜花、包菜、生菜、芥菜、土豆、荷蘭豆、豆角、茄子、西紅柿、玉米、辣椒、地瓜……每過一段時間總能變幻出不同風味,家里的蔬菜總能實現自給自足。

每天下午放學回家,趁著天亮,趕忙跑去地里摘菜,澆水淋菜。因為夜色降臨,桉樹林香蕉林樹影婆娑,沙沙作響,蟲鳴鳥叫,陰森森的氛圍感,自己一個人是怎么也不敢去地里的。

不遠處廢棄的廁所邊上僅有的土堆,也不浪費地移栽了粉蕉樹,一年到頭總能收割好幾茬香蕉,小小的飽滿的金黃的粉蕉,可香甜了。

由于蔬菜生長周期短,十天半個月便能收割一輪,家里怎么也吃不完,常常送給親戚朋友,或者碰到路過的鄰里鄉親有需要的讓他們直接去地里采摘。村子里大部分是以種地為生的農戶,自家自留地的菜園子,也常常供過于求,都是吃不完的,通常為了不糟蹋糧食,多余的便采摘拿去菜市場支個攤子售賣。再加上是自家種來吃的會更上心照料,也不會噴灑農藥,品質自然會比量產的好。

每次賣菜前一晚,媽媽會提前收拾好桿秤、繩索、鋪地上的肥料袋塑料袋、打濕的稻草等家什,放在打水的桶里。調好鬧鐘,便早早入睡。

凌晨三點鬧鐘響起,媽媽利索收拾好,便會過來輕聲喊我起床,挑上簸箕,拿上手電筒,一起出發。夜色籠罩,涼風陣陣,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蟋蟀的叫聲和各種蟲鳴此起彼伏,地上只有小小手電打出的光圈,膽小如我走在黑暗中,往常聽過的鬼故事在腦海中輪番上演,此時困意全無,只剩下害怕,不知道前面會出現什么嚇人的東西,必不敢走在媽媽前面,但背后陰森森的冷風襲來常常嚇得一激靈,生怕落后于媽媽而被黑暗吞噬,只能扯著媽媽的衣角緊緊跟隨,時不時會被媽媽挑著的簸箕晃到。

“媽媽,天好黑啊,好可怕!”

“怕啥,沒多遠就到地里了,隔壁菜地的阿姨估計這會已經到地里割菜了。”

“媽媽,你聽,是不是有什么在叫?聲音好嚇人呀。”

“手電筒照照就不怕啦,你看前面有亮光,大家都很早出來干活了。”

邊走邊聊,很快就到菜地,不覺松了口氣。

菜地形狀不規則,媽媽還是按一米左右的寬度,分成一壟一壟的小塊地,整整齊齊,種上不同品種的蔬菜,每壟之間留著淺淺窄窄的溝,方便站人栽菜除草或是挑水澆菜。蔬菜一般播種后長出來的苗苗都是雜亂無章的,疏密不一,等到菜苗長到差不多一指長,媽媽便會把較密的菜苗移栽出來,控制好間距留給菜苗長大的空間,一豎一橫整整齊齊栽種起來。每天早晚都要澆水,看到雜草遍順手清理掉。清晨的蔬菜沾著露水,晶瑩剔透綠油油,看起來可喜人了。

媽媽先把簸箕放在田埂上,我們站在壟溝里,一人一邊,一手抓著菜,一手抓著小刀貼著地面,小心翼翼把菜割下來,鋒利的小刀劃過菜梗,可以聽到“嗒”一聲輕輕而清脆的聲響,菜梗和菜根便斷開了,伴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等手里割下來的菜攢到一小把,便輕輕地碼好整齊放在簸箕里,避免把菜葉子掐壞,然后轉身繼續割,而菜根直接留在土里,等日后翻地再清理出來即可。我常常暗自跟媽媽比賽,看誰割得多,往前移動得快,可小手畢竟一把抓不了幾根菜便要回頭碼在簸箕里,一來二去便落下速度了。

夜色漸漸退去,天空開始慢慢露出魚肚白,一縷一縷霞光逐漸從遠處的天邊亮起。這時我們也差不多割好半高簸箕的蔬菜,整理好簸箕收拾好工具,媽媽便挑起擔子往家走。我們要回家拿上賣菜的家什,趕在天完全亮之前去到菜市場,才能占據賣菜的好位置。在鄉里的菜市場,只有天天出攤的菜販子才有固定的攤位,用磚頭圍起來,中間鋪上塑料袋再用帆布蓋起來,每天出攤只需要掀開帆布,把各種蔬果往上擺放整齊,就可以營業了。而像我們家這樣子只是偶爾出攤處理吃不完的蔬菜,沒有固定攤位,只能在市場邊上的空地臨時支個攤,在市場入口處附近的位置便是最有利的攤位了,客流量大。市場管理費的收費標準也是不一樣的,固定攤位一塊至三塊不等,臨時小攤三到五毛即可。

來到菜市場,媽媽把簸箕放下,水桶里的家什拿出來,便拎著水桶到附近的公共水井打水去了。我則留下守著攤位,拿出洗干凈的肥料袋往地上一鋪,往上再蓋上一層干凈的透明塑料袋,再在周邊找尋幾個小石塊壓住四個角,免得被風吹走。小小的攤位不到半平米,后邊勉強能擠下我和媽媽兩個人。等媽媽打好水回來,就可以開始整理青菜,先把蔬菜從簸箕里拿出來,一根根清理掉黃得要掉或較老的葉子,用小刀把菜梗切整齊,然后再在水桶里簡單沖洗下泥土沙子,清洗干凈后菜葉朝外菜梗朝里整理碼放在透明塑料袋上,菜攤子就這樣支棱起來了。

天很快就大亮了,市場上的人流漸漸多了起來。我們倆分工明確,媽媽負責賣菜算價錢,我負責收錢和找零。我們家的錢袋子,其實就是一個平時買東西的攢下來的塑料袋子,放上些一毛兩毛一塊兩塊的零錢,媽媽會在賣菜前就清算好,十張一毛錢、五張兩毛錢這樣一小扎就是一塊錢、十扎就是十塊錢,然后用橡皮筋捆好,讓我記住我們有多少本錢。

當有顧客看上我們家的菜,問過價錢合適的話,便會蹲下來再細細挑選一番,媽媽則負責把顧客挑好的蔬菜用稻草捆好,往桿秤上一勾,邊移動秤砣,等兩邊平衡后,便能知道幾斤幾兩的菜了,媽媽算好價錢后告訴顧客,接下來就交給我收錢了。鄉村里物價便宜,蔬菜一般都是幾毛錢一斤,一般人買菜也就買個幾毛一塊多,而小學的我也才剛掌握了簡單的算術,常常不確定找零數對不對,跟媽媽確認過再遞給人家。漸漸的,算得多了,口算心算的技能慢慢就提升了,大概后來上學偏科數學估計是那時候開始養成的。

當然,賣菜的樂趣不僅如此。碰上來買菜的親戚朋友,寒暄一番,直接一把一把送菜,不收錢,顧客少的時候,旁邊的對面的攤主都能熱聊起來,聊到最后互相交換各自賣的菜回去嘗嘗。附近十里八鄉的村子不大,不少人都是相互認識的,菜市場就像是村里的信息交流中心,路過的熟人免不了聊上幾句,一來二去,很快就能知道村里的家長里短新鮮事了。

才臨近八點,市場的人流逐漸散去,攤子上的蔬菜也所剩無幾,這時就有空檔整理錢袋子,清算今天的戰果,往往總是能賣個幾十塊錢補貼家用的。有時媽媽會留下我守著攤位,她去逛市場,有時索性讓旁邊的攤主幫忙照看下,帶上我一塊去逛好吃的,當做獎勵,開開心心結束早起的辛苦。

當然,愛偷懶的我,并不是每次媽媽賣菜都能會一起去,有時實在太困喊好幾遍我都起不來床,媽媽就會去喊妹妹起來跟她一塊去菜地,或者是割完菜回家,我便偷懶爬回被窩睡覺,獨留媽媽一個人去菜市場。有時趕上隔壁家的阿姨也去賣菜,兩人便相約一起去菜地,便不會一早折騰我或妹妹了。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媽媽不在家,當時恰逢暑假,我們便學著媽媽的樣子,照料起地里的蔬菜來。別人家的菜地鬧蟲害,蔬菜還沒等收成便被啃個精光,慘不忍睹,神奇的是,我們只管施肥澆水,蔬菜長勢特別好,再不收割便要老在地里不好吃了。隔壁家的阿姨看著覺得可惜,跟我們提議說,她最近也要賣菜,要不一大早來我們家喊我們一起去地里,我要是挑不動簸箕就割少一點菜,能賣一點是一點,白白爛在地里太可惜。畢竟我和妹妹都曾是賣菜小跟班,大抵還是學了些技能,便同意了。但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挑戰是,我們膽子特別小,去菜地怕黑,去市場賣菜張不開嘴。阿姨一大早來喊我們,害怕我們倆不敢走屋后那小段路,來我們家門口等,還叮囑我們哪里容易腳滑,哪里要小心注意。

記得當時地里種的是微苦的芥菜,有小手臂那么大一顆,青蔥翠綠,只有零星蟲眼,長勢喜人,割一小塊地的芥菜就裝了三分之一高的簸箕了,雙手試著往上提提,感覺再裝我就提不動了,更別說挑兩邊簸箕了。簸箕跟我一樣高,只能用繩子往中間高度扎一扎我才能挑起來,不然我的身高是挑不起來的。就這樣,我挑著簸箕妹妹拎著桶,走一段歇一會,天亮才能走到菜市場,早已氣喘吁吁,趕忙打水整理菜攤子開始賣菜。當時蟲害較盛,出產的蔬菜不多,賣菜的小攤更是少之又少。菜市場人來人往,我們就像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般,靜候顧客,有人問才搭話,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或許是因為不夠熱情,不少來買菜的叔叔阿姨問過價格邊走開了。

“小姑娘,你們家芥菜有沒有打農藥啊?”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媽邊問邊蹲下來挑挑揀揀。

“沒有,媽媽不在家,我們也不會打藥。”我們緊張兮兮唯唯諾諾答道。

“還是有些蟲眼的。”大媽開始走起眉頭。

“是啊,有蟲眼,證明肯定沒打農藥。蟲眼也不多,只有個別才有。”

漸漸地,幫襯我們的顧客越來越多。

最可怕的是,偶爾抬起頭來,突然發現迎面走過來的正是學校教我們的老師,心里一直默念“老師沒看見我,老師不要過來我這。”頭也不敢抬起來,等偷瞄著熟悉的腳步從眼前直接走過,才松了一口氣,害怕不知道怎么跟老師解釋,害怕不知道怎么收老師錢……

好多年后想起這段賣菜的往事,問媽媽為什么一大早要把我們從被窩里薅出來跟她去菜地,媽媽說我也害怕呀,我也怕黑。原來媽媽也曾是小姑娘,長大后才成了媽媽,怕黑也是會遺傳的。

漸漸地,養牛的人少了,牛車也漸漸少了,路邊的野草越來越茂盛,逐漸蠶食馬路,屋后的大馬路就越來越窄了。再后來,新農村建設興起,沒落的大馬路搖身一變成了寬敞的水泥路,路燈也亮了起來,媽媽再也不害怕走這段夜路,而我們也都遠離家鄉了。

小千·秋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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