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夜色沉沉,風聲像亡者的低語。
一個個方方正正的棺材被擺進了班級樓一樓的教室,整整五百多個,全數排列在每個空蕩的班級里。其中五口,已悄無聲息地躺著真正的遺體。兩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出現在漆黑的木板上——李白,黃順斌。
黃旭看到他們的名字時,眉梢竟浮出一絲不合時宜的笑意。他隨即像意識到什么,迅速捂住嘴,但那嘲諷與幸災樂禍的神情卻藏都藏不住。
我看著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臉,胸口猛地一堵。李白的死,我可以強忍悲傷,但對這種踐踏生命的冷漠,我忍無可忍——也無需再忍。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在寂靜的一樓炸裂開來。
黃旭捂著被打得通紅的臉,怒視著我??煽吹轿沂种形罩蔫F槍,又瞥見周圍眾人皆默不作聲,只好憤憤不平地別開視線,轉身離去。
第二天清晨,鬧鐘的“叮叮當當”將我從沉沉的睡夢中喚醒。我關掉鬧鐘,喝了幾口水,收拾好睡袋,隨后走向李白的棺材,將他留下的背包抱在懷里。
我打開背包,翻出那本關于天文知識的書,隨意看了幾頁便放回去。手指從那本熟悉的筆記本上輕輕劃過,腦海中閃過他笑著說“晚安,主角小姐”的模樣。我低聲念道:
“阿彌陀佛,愿來世安康?!?/p>
“你來了,先吃早餐吧,待會兒開會哦!”遠處一道元氣滿滿的聲音傳來,聲音里還帶著特有的熟悉感。
是甘書彤,她戴著眼鏡,扎著丸子頭,依舊是那個陽光燦爛的少女。
“今天是什么好吃的?”
“雞蛋肉片面包!我親手做的!”她驕傲地遞給我,我接過早餐,強笑著答道:
“你做的,當然好吃。”
不久,趙自星站上食堂盡頭的臨時臺階,手持麥克風,聲音帶著微微沙啞:
“今天沒有戰斗任務,我們將重點調整戰術編排,優化體系配置,減少未來傷亡?!?/p>
他低頭翻看手中記錄:“非系統持有者中的強者——沈凱、楊嫣嫣、翁羨、黃相鑫、龍啟豪——將重新編排職責?!?/p>
隨后他一一宣布:
“沈凱,擔任先鋒,正面突擊。翁羨,后方守備。黃相鑫與龍啟豪,負責左右兩翼防守。最后,楊嫣嫣,作為后勤守將,保衛食堂與補給線。”
一片寂靜,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刺破空氣。
“我有意見!”黃旭大喊,“她憑什么被稱為強者?她又瘦又弱!”
我瞇眼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那你敢和我打一場嗎?”
黃旭果然中計,怒氣沖沖沖來,我架起鐵槍迎戰。他一時氣勢洶洶,卻戰術混亂。我抬槍一刺,他急忙閃避。我順勢橫掃,他倉促應對。趁他失衡之際,我一記抬槍,槍頭抵住他的脖頸。
他呆住了。許久,才收槍退步,低聲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p>
我沉默片刻,冷冷說:“沒事,事不過三。”
“既然鬧劇結束了——征戰部隊集結!”趙自星語氣堅定。
“出發!”沈凱一聲大喊,隊伍浩浩蕩蕩離開食堂。
我獨自留守,看著他們背影漸遠,內心卻生出說不清的空洞感。
為什么……我已經不再害怕了?
為什么……我能冷靜地與人對戰,接下重任,而不會感到痛苦和悲傷?
我低頭,望著腳下那道灑進來的晨光,心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你變了。”
“你在發呆?”甘書彤走來,把我從沉思中拉回。
“只是在想,這段時間都沒能好好聊聊天?!?/p>
“大家都在忙呢。”她坐到我身旁,隨口說著,“傷心肯定是會傷心,但不至于太夸張吧?!?/p>
我心頭一震:“你……不會也覺得我太冷靜了吧?”
“你那么重感情的人,不難受才奇怪。但也可能,是你自己把悲傷鎖住了?!彼D了頓,“就像某種自我保護機制。”
我低頭沉思,耳邊回蕩著她剛才的話。
夜晚降臨。
燈光一盞盞亮起,睡袋逐一被人填滿,而我仍獨自坐著,心亂如麻。
不知為何,一股執念在心底越來越強烈:
“打開背包,拿出那本書去讀——它很重要?!?/p>
我死死握住膝蓋,咬牙抗拒??蛇^了半小時,心中的掙扎如同猛獸撕咬。我終于崩潰般地嘶喊、抱頭、痛哭。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果然,這樣的你才是正常的你啊?!?/p>
“甘書彤……”我淚眼朦朧地望向她。
“你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你不哭,那才奇怪。”
“但為什么我現在才哭呢?”
“或許你根本不是在壓抑悲傷,而是把責任、理智、活下去的欲望放在了悲傷之前?!彼粗遥安贿^……不要忘記你是主角?!?/p>
“可是我們沒有系統。”
“誰規定主角一定要有系統?”她笑了笑,“我是膳食組的主角,你是后勤防守的主角。只要還站著,只要還有人記得我們,我們就是自己故事的主角?!?/p>
我也笑了,只是這笑里,藏著千鈞重擔。
夜色更深。
甘書彤離開后,我拿出筆記本,將這晚的情緒與疑問全部寫入。
“我是不是人格分裂了?還是這就是所謂的‘配角覺醒’?
為什么我能在戰斗中無所畏懼?那份勇敢……不是天生的,是被迫的嗎?
我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我要活下去。我要寫下這些,讓他們的故事不被遺忘。
——楊嫣嫣”
合上筆記本,我看向窗外的月亮,輕聲自語:
“希望明天是個好日子?!?/p>
然后閉上眼,靜靜沉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