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旬,孩子也剛好半歲,我抱著孩子去到照相館拍了一張照片。
鄯回到貴州來了,穿著一件新的夾克和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商務皮鞋,除了肩上的背著的公文包,兩雙空空。倒是給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樣,連個玩具都沒給孩子帶。
上樓梯的時候還轉過來向我炫耀,嬉皮笑臉的問我:“你看我穿這件衣服帥嗎?”
我沒有回答鄯的問話,只是不自然笑了笑。
鄯自己開心快樂的時候,當然不會想到我和孩子沒有衣服穿,就像他后來親口對我說的,我排在可以有可以無的位置,就像我對他在我面前炫耀的新衣服一樣不感興趣。
收拾好離開貴州的東西,鄯有著想要反悔不想讓我跟著一起去蘇州態度。
鄯大言不慚冠冕堂皇的對我說道:“我一個人回蘇州,你就留在這里照顧你爸爸,幫你家里干活,我一個月給你打三百塊錢來?!?/p>
讓我繼續留在貴州照顧我爸爸,鄯不想讓我跟著去蘇州的原因只有一點,怕我妨礙到他隨心所欲的尋花問柳,三百塊錢真的像是打發要飯的。
留在貴州的日子更加艱難,日子也不比在西北好過,去了蘇州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去,至少可以遠離那些肆無忌憚來指責我的那些名義上的家人,因為就是這群人,以及父母家人把我弄得人不像人鬼也不像個鬼。
去蘇州的前一天,從我奶奶家里返回我父母居住的鎮上的一路上,鄯抱著孩子一個勁的往前走,壓根就不等我,也不跟我說話,看見他那種快要發邪火的樣子,我也害怕跟他說話,此時此刻,他在我面前也只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僅此而已,我和他就像兩個陌生人,連熟悉都談不上。
在我的堅持下,坐上了去往蘇州的火車,為了省錢,花了400塊錢買了兩張硬座車票到上海南站。
24小時的火車,孩子不停的哭,夜里我一直抱著在車廂里走來走去哄著安撫著孩子。
鄯稍微一心煩,就是對我破口大罵,他也不會顧及是在眾多人的環境里,只要他自己能夠發泄掉情緒,我對于他來講更加不用顧及了。
終于熬到下火車,又從上海南站轉大巴車去蘇州,一路上的高樓大廈,繁華街景,我也無心去欣賞,反而有一種落寞的心情。
到蘇州汽車站大概已是下午3點,我也是第一次到蘇州,摸不清方向,那個時候手機還沒有高德地圖,那個時候的我連手機也沒有,連看時間都是靠猜和估計。
鄯帶著我坐了一段公交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下車了,在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往木瀆古鎮方向駛去,出租車停在城中村的路邊,這里全是租給打工人住的地方,里面的環境自然是風景各異千萬種。
鄯拎著行李推著孩子的車子走在前面,我抱著孩子走在后面,鄯總是在這樣的場合與我保持距離,害怕被別人看出我與他是夫妻關系,害怕我穿得寒酸以及外表的普通讓他抬不起頭來。
鄯當然不會認為,也不會意識到,我穿著寒酸是他的無能,他更不會覺得自己對家庭的不上心感到一絲一毫的愧疚。
鄯把房子租在第二排靠近河邊的最后一家,房東阿姨帶著我們上到偏房的二樓,打開了靠河邊的一間房間。房間有兩張床小床,一個老式的小衣柜子,一個老式的櫥柜,和一張桌子,一根長凳子。房東阿姨又在隔壁的空房間給我們拿了張矮長桌子,和一根方凳。
房租一個月是450塊,鄯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工資是多少,對于房租我也就沒有資格過問半句,到了蘇州還是和在昆山一樣,鄯一個禮拜給我一百塊錢買菜,買另外的東西再跟他要,還是在不情不愿的情況下掏錢給我。
如果當時離開昆山的時候,鄯聽了我和威威媽媽的建議,把房子租著東西留下,到了蘇州也不至于又要花錢去置辦一套生活用品。
把行李放在剛租的房間里,鄯帶我和孩子去到附近的地攤市場上買生活用品,東西只能買質量最差最便宜的,算算大概也花了500塊錢。
還沒有購買做飯的廚具,晚飯鄯帶著我和孩子在外面的街邊小吃店解決。
剛到蘇州前幾天,鄯下夜班會給我帶一份早餐,帶了幾天就不帶了,回來只帶自己的,有時我就給孩子下面條的時候,給自己煮點面條,有剩飯我就炒個蛋炒飯吃,蛋炒飯吃了經得住餓,因為衣服穿得單薄,一冷就會感覺到肚子很餓。
遠離了新火坑,逃避了舊火坑,本以為日子就能夠慢慢變好,只是太過于自我麻痹的沒有想到,身邊這所謂的丈夫,他是無時無刻都在想擺脫我,時時刻刻瞧不起我,每天的甩臉子已經是家常便飯,指在我鼻子上罵幾乎天天都上演,孩子還小,天天大吵大鬧孩子也會嚇出病來,我只能把眼淚往肚子里面流,繼續忍氣吞聲。
鄯轉夜班白天休息,為了不打擾鄯休息,我只能用小推車推著孩子,在附近打發時間。
已經是深秋時節,溫度也在一天一天降低,路上的行人都已經開始穿上毛衣外套,我和孩子還穿著單薄的衣服,一陣秋風吹在身上,渾身直打著哆嗦。
孩子感冒了,高燒不退,送到醫院各項檢查下來,鄯根本拿不出錢來,鄯把孩子生病全都怪罪在我的身上,一直不停的指著我鼻子罵。
山窮水盡的情況下,鄯跟BJ的叔叔借錢,至于借了多少,鄯沒有跟我說過。給孩子看病差不多花了一千多塊錢。
一個禮拜的時間,我每天坐公交車往返醫院給孩子輸液,孩子也恢復了健康,又開心得活蹦亂跳了。
我硬著頭皮開口,請求鄯給孩子買一輛布的能躺著的小推車,這樣孩子坐在里面鋪上毛毯就不會凍著,鄯掏了160塊錢在嬰兒店給孩子買了一輛紅色的小推車。
溫度下降到最高溫度只有10幾度,鄯給了我一百塊錢去買了兩件外套,付款的時候一共花了80塊錢,余下的20塊錢,也就用來用做買菜得日常開銷。
看著街邊的那些美食,我只有拼命的吞口水。
鄯下夜班回來,會在菜市場門口的煎餅果子攤位上給自己買上一個煎餅果子,和一碗胡辣湯,看見我抱著孩子站在在菜市場門口的小路上,只是看了我和孩子一眼就直接往家走去。
等鄯走遠了,我也會去買上一個煎餅果子,嘗嘗是什么味道。
那時的煎餅果子只要三塊錢,酥酥脆脆的真的很香。
蘇州有名的天平山到了秋天,山上漫山遍野的紅楓樹,楓樹葉子紅滿了整座天平山,吸引了蘇州本地的人去觀賞游玩,也吸引了周邊城市的人去觀賞游玩,站在租房子的地方,就能看到山頂上絡繹不絕的游人,和上頂上的紅楓葉,確實是很美,只是那時的我溫飽都解決不了,也無心去觀賞風景。
鄯在上海的朋友左,去年就來到蘇州上班,左租的房子跟我們是一家房東,左住在正屋的4樓上,鄯找房子也是左介紹的。
禮拜六晚上鄯帶著我和孩子去到左的房間,抱著孩子在左的房間看電視,鄯和左在房間里商量第二天去哪里玩,商量來商量去,確定了一起去爬天平山,左讓鄯帶上我和孩子一起去,鄯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第二天上午大概八點多的時候,左上到偏房的二樓來叫鄯,給孩子穿好衣服收拾好東西,我們一起走到樓下時,樓下站著兩位十八九歲大的女孩子,穿得十分洋氣。
鄯和左還有兩位女孩走在前面,我抱著孩子跟著后面,對鄯的了解,無論在什么場合他都不會靠近我半步,對鄯的這種對我的態度,即便是我不能接受,我也只能選擇承受。
走了一半鄯和左停了,兩位洋氣的女孩也停了下來,他們再商量安排去主街道的一家沙縣小吃店吃飯,吃飽了再出發去天平山,確定下來后,依然是鄯和左以及兩位洋氣女孩走在前面,正走在小吃店門口的時候,左的手機響了,左走到路邊的一顆樹下接電話去了,鄯連忙去為兩位洋氣女孩推門,首先是叫兩位洋氣女孩先進去,兩位洋氣女孩依然手拉手的走進店里。
我抱著孩子在后面,鄯視而不見,鄯對直的走到小吃店里面菜單位置,兩位女孩坐在了中間一張桌子的凳子上,我抱著孩子站在進門處的位置。
鄯看著墻上的菜單,轉過頭朝著兩位洋氣女孩溫柔的笑著問道:“你們想吃啥,我給你們點。”
鄯的話剛問出,我抱著孩子掉頭就走,往出租屋走去,開門進到屋里剛坐下。
鄯怒火沖天的進到屋里,對著我破口大罵道:“我操你媽,你是個什么東西,在這么多人面前你給老子擺臉子,你他媽的,你擺給誰看?你是個什么東西。”
我抱著孩子坐在凳子上,哭泣的回道:“我跟著在后面,你怎么不問我要吃什么,而是去問那兩個女孩想吃什么,你把我當什么?”
鄯用手指在我鼻子上罵道:“你他媽的個臭逼,你以為你是誰,你親生父母都不要你,你現在的父母都對你也不好,憑什么指望老子對你好,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穿得跟個要飯的似的,你有別人穿得時尚嗎?你有什么資格來管老子,我把你當什么?把你當一坨屎?!?/p>
鄯罵完,往我臉上狠狠地打了好幾巴掌,接著一把把我推翻在地,我摔了個四腳朝天,孩子在我懷里嚇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鄯把孩子從我懷里奪過來丟在床上,孩子在床上哇哇大哭,鄯按著我在地上用拳頭砸在我背上和腦袋上,又站起來用腳使勁的踢在我腰上,正當鄯打我打得過癮的時候,左跑來了。
左上前去制止鄯的那個像冰雹一樣迅速的拳頭,鄯轉身一把把左給推了出去,使出很大的力氣關上房門,門也發出哐當的響動聲,估計整個樓里面都聽到了。
鄯怒火沖天走到放碗筷的柜子里拿出菜刀,嘴里繼續對著我罵道:“老子今天殺了你這個臭不要臉的賤女人,就是因為你這個賤貨,把老子害得不得自由?!?/p>
鄯轉身去拿刀的時候,我連忙去護住床上的孩子,深怕鄯對孩子下手,我抱緊孩子坐在床邊絕望的哭泣。
鄯把刀放在了我的脖子上,咬著牙齒鼓著雙眼,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殺你這個賤貨,臟了老子的手,以后你挨打的日子還在后頭,你給老子等著吧?!?/p>
鄯罵完,轉身把刀砍立在放碗的柜子上。
鄯躺在進門的床上,繼續辱罵著我。
我就抱著孩子呆坐在里面的床上,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鄯罵累了,起身出去了,我才站起來把孩子放在車子里,給孩子煮面條吃。
看在孩子還這么小,除了忍還能做什么。
鄯對我的這次暴打后,就會隔三岔五的來一次小打,一個耳光,踢上一腳。孩子在我懷里抱著,我除了偶爾的還幾句嘴,拿鄯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經常帶著孩子在門口溜達曬太陽,也和房東阿姨熟悉了,房東阿姨也聽到鄯那天對我暴打辱罵行為,房東阿姨用蘇州話說道:“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遇見這樣的男人哦,真的是恐怖極了,妹妹你是怎么找到這樣一個男人的哦,我看你也不傻啊,妹妹你這苦日子什么時候才到頭哦,可憐這個可愛的娃娃,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哎!真是苦了這個孩子嘞?!?/p>
房東阿姨說完,伸手過去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又逗了逗孩子。
來到蘇州有了一段時間,又認識了路口理發店的小青,和小青的理發師丈夫廣洲,小青長得很漂亮,高挑的身材,大著肚子大概7個月左右的樣子,我和小青同年,小青的丈夫就不知了。也認識了開網店的揚州大叔和大嬸,揚州大叔大嬸和小青廣洲夫妻倆是朋友。揚州大叔和大嬸并不老,比我年長五六歲的樣子,只是依照孩子輩分這樣稱呼他們兩口子,我也沒有打聽過揚州大叔和大嬸的真實名字,只知道揚州大叔和大嬸是一對情侶,在一起很多年一直沒有結婚,揚州大叔是江蘇揚州人,其他的就不得而知。
他們一直稱呼我為豆媽,也是在回貴州的火車上編來騙車廂的同乘人員,我也真就給孩子的小名叫做豆豆。只是后來回到西北,鄯的媽媽非要給孩子叫做海海,我告訴鄯的媽媽,我的大舅舅就叫做“海海”,孩子還是不要這樣叫,鄯的媽媽當做沒聽見,還立馬就對著孩子連續叫了幾聲“海?!?,看到鄯的媽媽那種強勢勁頭,我也不想為這種小事爭議,只能轉身隨她去吧。
經常跟他們在一起玩,時間也過得很快,小青和大嬸很喜歡孩子,大嬸看見我帶著孩子往他們方向走去,小青和大嬸老遠就對著我和孩子打招呼。
有時候他們也會幫我帶帶孩子,我也趁此機會趕緊回去洗衣服。有時候他們也會讓我和他們一起吃中飯,中午我也不用回去做飯,吵到鄯休息又要被罵。時間長了他們也知道我的日不好過,能幫到我的就是叫我多吃上幾頓飯,多幫我帶帶孩子,讓我得到片刻的休息。
遇到小青廣洲夫妻倆和揚州大叔和大嬸他們,也讓我的苦難日子里照進了一縷陽光。
初冬的季節,我穿得還是很單薄,風一吹在身上,又餓又冷。
菜市場門口有一位推著三輪車炸蘿卜丸子賣的大姐,她的蘿卜丸子有一大口袋,買上五塊錢的蘿卜丸子,推著孩子走到小青的理發店門口,把蘿卜丸子遞給小青和大嬸,她倆都不伸手拿,一直再說不喜歡吃油炸食品。其實她倆都知道我很困難,再給我吃掉幾個,那我也就沒得吃了。
為了避免尷尬就假借回家了,我推著孩子走到租房子門前的亭子里,抱著孩子坐在亭子里吃著蘿卜丸子,看著穿著厚衣服來來往往的人們,狼狽不堪的我,真的像極了一個叫花子。
鄯發了工資,帶著我和孩子去木瀆的小商品市場,說是要給孩子買幾件冬天的衣服和幾條棉褲,鄯給他自己買了一件三百塊錢的紅色羽絨服和一件毛衣一條牛仔褲。
我也不敢提要求,雖然渾身被冷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