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外地讀大學后,高中那些同學就漸漸都淡出記憶,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像一趟又一趟的列車不斷駛向遙遠的目的地,在這趟旅行當中,有人上車,有人下車,沒有誰能一直陪伴著自己走完終點。我與華子的交集因畢業劃上了句號,我想我們倆人也都只不過是對方生活中一個匆匆過客而已。
再次遇到華子,是多年后一個春節期間,我和我姐去火車站,過安檢門口的時候,有個穿工作服的女人面無表情的拿著檢測儀在身上掃描了兩下。女人很瘦,但是膚色很黑,臉上很多疙疙瘩瘩的痘印。我無意回頭瞅了了一眼她,正好也迎來女人抬頭瞅了我一眼,有一瞬間,我倆居然同時愣住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我的大腦飛速旋轉,努力回想著,試圖叫出她的名字,但是怎么也想不出來。女人先叫出了我的大名,她說:“我是華子呀,認不出來啦哇!”我也只能尷尬的寒暄幾句,問她,“怎么在這上班呢?”華子說她大專畢業后找不到工作就回縣里了,她家里給她介紹了對象也是本縣城的,她對象家里托關系給她在火車站這安排了這個工作。我笑著說:“這工作挺輕松的,挺好,不像我朝九晚九的累死了!”華子聽說我現在在大城市上班,非常喜悅,一直對我的工作問個不停。我很不愿意在這庭廣眾之下聊自己的事,就說:“我要去趕火車了,回頭再跟你細聊呀!”華子留了我的手機號,然后我就進站了。其實我坐的那趟車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始檢票,我跟我姐進侯車室后找了空位置坐了一會,手機短信來了,華子發來的,她給了我她的手機號,說日后常聯系,我也客套的回了她老同學要常聯系。發完信息,我回想了一下剛才華子的樣貌似,她還是像當年一樣苗條,但是皮膚卻變的黝黑,像一個灰頭土臉的剛干完農活的婦女,眼中已經不再像少女一樣有星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態,一種像是對生活的無可奈何。我不知道她嫁的老公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是聽她說是在我們縣城上班,基本可以認為是個普通老百姓。
我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繼續上班后,大概十來天左右,收到華子再次發來的信息,她問我方不方便接電話,想跟我聊一會。我說我正在加班呢,有啥事發短信說吧。然后華子就說她弟弟學了計算機專業,畢業后在縣里找不到工作,問問我能不能幫她弟介紹個合適的工作。我心里覺的很唐突,從有關系上來講,這么多年沒有聯系,甚至我都想不起還有這個人,這樣的關系好意思開個這口么,從我自身能力來講,我也沒到了能隨便給她弟介紹工作的地步。這次華子的聯系讓我對她更增加了不屑的情愫,我回復了她,“暫時沒有合適的,后面有的話我會聯系你吧!”
在我的心里,這次聯系已經讓我與華子的關系劃上了句號,我現在的生活圈子里,已經不再屬于那個小縣城了。
過了半年左右時間,有一天我在家里看電視,收到華子再次發來的短信。她說她大伯腦出血了,問我“知不知道你們那里哪家醫院看腦科最好?”我心里感覺有些好氣,我也不是在醫院上班的人,哪關心那些無關的事情,真把我當百事通了。我冰冷的跟她說,“去網上百度查一下吧,我也不清楚啊。”我媽曾經說我是個勢利無情的人,對自己有用的人就是朋友,對自己無用的人就不當朋友。事實上,在我成長到工作后接觸的眾多人,都是這種勢利無情的人,沒見過哪個人是不懷有任何目的而去普渡眾生。父母對孩子的愛,孩子對父母的愛,夫妻之間的愛,親戚朋友之間的愛,都是帶有或多或少的目的才能長久維系。如果只有一方在單方面的付出,而另一方只會無限的索取,貪婪的吸取,那無論是哪種關系都不會良性的持續。我們每個人想得到別人付出,就必須也能給別人提供出價值,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有用”的人。
我和華子再沒有聯系過,后來我清理手機聯系人把一些不常聯系的人名都刪除了,包括華子的。那個小縣城我每年還是會回去,但也再沒遇到華子。小縣城這幾年已經變的日新月貌,還開通了高鐵,不像當年主要靠破爛的中巴車。我在縣城上學那幾年,也經常坐中巴車往返學校和村里。有的時候一個小小的中巴車會擠的滿滿一車人,有的人沒有座位就只能在過道上站著。關系戶們花個萬八千買上幾輛破中巴,然后雇個人負責賣車票,一天來回跑十來趟,也是能賺不少錢。我在中巴車上遇到過自己小學的一個男同學,他初中也沒讀就出去打工,給中巴車上當售票員。在小學時,他總鼻涕一大把的往衣服袖子上蹭,他爸媽離婚后沒人管他,就跟著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臉上經常臟兮兮的,我們班同學都叫他鼻涕蟲。當了中巴售票員的鼻涕蟲已經是大人模樣了,但還是頭發亂糟糟的,臉也依然臟兮兮。最開始我并沒有注意到他,等到我快要到下車時,鼻涕蟲跟我說話在了,他說從我上車時就認出來了,還執拗的不收我的車票錢。人生就是這樣奇妙,我和鼻涕蟲的偶遇也只有那么一次,此后再也沒有遇到過。
我有時會想,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有另外一個平行世界?在那個平行的世界中,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個跟這個世界一模一樣的時空。我們所有的偶遇和與這個世界的交集都是被另外一個時空安排設定好的劇情。我夢到過很多曾經很熟悉的人,也在很多時候會恍惚眼前發生的情景仿佛在過去的夢境中完全相同的發生過,但最后都隨著時間逐漸淡忘掉了那些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