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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人性游樂園

第十九章倒閉

我家的那間小商店伴隨了我大半個童年的記憶,它是一個U型的玻璃柜臺,里面陳列著琳瑯滿目的商品,有些許逼仄的過道。我媽每天一大清早吃完飯就去店里打掃衛生,將玻璃柜臺擦的一塵不染,狹窄的過道用一支快用禿了的掃帚掃的干干凈凈。店里的地磚用的年頭有些長,掃地的時候總會塵土飛揚,我爸拿個碗盛滿水,狠狠喝上一口,然后啐在四周,這樣掃地的時候就沒那么多飛灰。

上了大學后,我家最大的變化就是安裝了座機電話,順應時代潮流的變化,村里很多人家里都用上了電話。我媽花了一千多塊錢的巨資讓工作人員來家里給安裝了一部紅色的座機,全家人圍著電話異常激動,不知道該給誰打出去。我媽想給我姥我姨她們打電話,可惜的是對方家里都沒有接收電話。

我讀大學的那個城市夏天特別炎熱,整個人都被曬的黝黑。暑假第一年回家,我背著書包出現在我家小商店里,我媽愣了半天差點沒認出來,除了皮膚被曬黑了,我還跟著同學們一起染了個黃頭皮,一改以前土里土氣的模樣。那天正是中午,店里只有兩個女人正在跟我媽閑聊,屋頂掛著吊扇嗡嗡在響,是個讓我感覺愜意的時刻,我感覺到了周圍的人也都在慢慢發生變化,時代的浪潮在推著我們都走向下一個階段。

我爸現在不擺攤修理自行車了,因為來找他修車的人越來越少了,自行車配件囤的貨賣的有些吃力。村里的人都騎摩托車,也有的買了三輪車跑運輸,還有的甚至開上了小轎車。村口處那條柏油路又重修了,現在能方便的通往各個鄰村之間,路口新開了一家修車鋪,專門修理這些大型車,修車的老板是個年輕人,每天忙的干不完的活,路上跑的那些車碰到故障都來找他修理。我爸只會修理自行車,如今他這手藝也逐漸不吃香了。

時代的洪流不是洪水猛獸,它的來臨往往是潤物細無聲,或者叫溫水煮青蛙。村里通往縣城的路越修越平坦,可以搭乘的車除了大巴車,還多出許多私家小車,還有三蹦子車,村里人站在村口路上等上個三五分鐘,就能遇到一輛去縣城的車,只要招一招手,幾塊錢商量一下就能給捎過去了。縣城可比我們村里繁華多了,各式各樣的商場和小攤,有時候還有節目表演,城里人的生活也比村里人豐富多了。自從通往縣城的交通變的方便后,我們村里也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去縣城逛街,他們不僅能在縣城里買到款更新的服裝,還能順便買些好玩的好吃的,見識一下城里有趣的活動。

村里的小店鋪逐漸失去了以往的熱鬧,個個門庭冷漠。我媽媽只能在沒顧客的時候站在大街上和別人嘮嗑去了,有時候聽到她和我爸說這幾天都沒賣出多少貨,不用再去進貨了。我家新蓋的房子一直沒有人住,主要原因是之前我爸我媽成天都看著店里,幾乎沒多少時間回家,所以還一直住在之前的舊屋。新房那邊有一個很大的院子,本來我媽之前的打算是等攢夠錢了再在院里蓋個小隔間,但是現在他倆商量蓋成豬圈,用來養豬。

我爸自此開啟了他的養豬生涯,有外地拉著卡車來賣小豬崽,我爸媽毫不猶豫買了十頭,趕進院子里的圈里。小豬哼哼唧唧,對來到的這個陌生環境充滿好奇,我媽趕緊弄了一大盆豬食端進去,看著它們吧唧吧唧的爭搶吃食,他倆人都開心的笑著,從笑容里看出這是對新的生活有更好的期待。我媽一生勤勞,生怕哪個環節是落在別人身后,當眼看著開的小店已經不能再維持下去的時候,她果斷的選擇了像村里其他戶人家一樣,加入了養豬的行列。在離我們村只有十來分鐘路途的隔壁村,是著名的養羊大村,那個村子里人由于早些年就開始了規模化養殖,很早就實現了全村小康生活。村子里有專門養羊的,有從事屠宰的,還有的是做凍鏈的生意的,據說那個村里幾乎家家都有年入百萬的收入。而作為鄰村,我們村之前一直不屑于那些,現在看到別人都過的風生水起,紛紛也想模仿,但是養羊這片區域已經插不進手了,于是村里管事的人就提議讓大家改成養豬,并鼓勵大伙養成的大豬村里會有專門的人去收豬肉,讓大家不要擔心賣不出去。這種激勵政策果然有用,膽子大的人已經搶先吃到這波福利,并且也小賺了一筆,在上頭領導們的宣傳下,我們村變成了十里八鄉的養豬村了,我媽肯定也是由此想分得一杯羹。

我媽白天在店里照看著,期望著也許偶爾能幾個顧客能買些東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現,村里的生意越發沒落,直到最后變成一整天都沒有人光顧。我媽也不再那么勤快的擦柜臺玻璃了,上面有時會看出落了一層灰,冬天的時候,生著個小火爐,我媽坐在旁邊會打起盹。有時能碰見幾個來串門的人,跟我媽嘮上半天,多數時候這些女人會穿著剛從縣城里買來的新款衣服,見人就炫耀,還有的人會約我媽哪天一起去逛逛。村里的生意已經做不下去了,我媽已經很久沒有去進貨了,店里擺的仍是很前兩年的舊貨,但這些舊貨也讓我媽犯難。我媽想清倉甩賣,可是也依然無人問津,人們對衣服的追求已經從過去那種是新的就行,到現在變成要款式新才有穿。我媽說壓下的這些舊貨占著不少本錢,扔了可惜啊。這個要強的女人就想到了要像以前那樣走街串巷的去賣貨,她開著一輛舊三輪車,把那些陳年舊物拉上滿滿一車,開到周圍四鄰的村子里,每天大清早就出門,賣到天黑了再拉回來。周圍有幾個村子還處于發展落后的狀態,人們對于便宜的東西還存有購買欲望,有的時候確實能賣掉半車雜貨,然后第二天我媽照舊再次填車她的三輪車,然后換個其它的村子繼續去甩賣。

白蜥蜴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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