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石集團有專門的公務用車，因為這趟去送行的人不少，所以派了輛小巴車。有位王尋尋不認識的副總帶隊，張逍遙和梁麗娜隨行，加上王尋尋和杜芙拉這些員工，這輛車也算是裝了個八成滿。

不同職級的人自然分開落座，免得相互尷尬。王尋尋看著張逍遙和梁麗娜這一胖一瘦兩個人坐在一起所形成的鮮明對比，忍俊不禁。她剛想指給身邊的杜芙拉看，卻發現杜芙拉掏出來眼罩和耳塞。

“也就半個多小時車程，”王尋尋不禁問，“你睡得著嗎？”

杜芙拉咧嘴笑笑：“現在，隨便給我的腦袋靠上個什么東西，我立刻就能睡著了。”

王尋尋問道：“你昨晚又在宿舍加班了呀？”

杜芙拉點點頭。

“注意身體呀。”王尋尋嘆道，“你睡吧，到了機場我叫你。”

杜芙拉打了個哈欠：“不用，我定了鬧鐘，得提前點醒，滿臉瞌睡可沒法見人去。”

說完杜芙拉戴上眼罩和耳塞，身體往座椅后背上一靠，瞬間就沉沉睡去，甚至還發出微微的鼾聲。

這人身上是有開關嗎，怎么做到可以這么切換自如的？王尋尋心中震驚。

而且，這么漂亮的姑娘還打呼嚕？

還有大概七八分鐘到機場的時候，杜芙拉在手機上設定的鬧鐘響了，她迷迷糊糊地摘下眼罩，也不知是在蓄力，還是在掙扎，依舊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大概一分鐘之后，她才睜開眼，然后手腳麻利地從包里拿出鏡子和濕巾，開始收拾自己的儀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精神飽滿地對王尋尋笑了笑。

她身上絕對有個開關，錯不了，王尋尋在心中斷定。

這次送行更多出于禮節性，因此除了拍了個合照之外，也沒有做更多的安排。合影完畢后，雙方領導互相握手告別。這個時候，張逍遙忽然把王尋尋叫到自己身邊來。

王尋尋走過去才發現，之前那位山上先生正站在張逍遙身旁，只不過剛剛被張逍遙那肥大的身軀遮擋住了。

山上見到王尋尋走來，眼神中盡是歡喜，大步迎上前來，鞠了個九十度角的躬：“王小姐，之前對您多有冒犯，非常抱歉，請您原諒。”

王尋尋被嚇了一跳，趕緊答道：“沒關系的，山上先生。”

山上依舊不肯起身：“請您原諒。”

王尋尋只好上前扶起山上：“好的，我原諒您。哎呀，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

山上起身后，嘴里依舊滿是感謝，但眼神卻在偷偷往旁邊瞟。王尋尋不禁順著山上的眼神望去，看到LT那位之前制止山上灌她酒的經理正在遠處審視著。

LT所有成員步入安檢口時，重石集團送行的人們在遠處目送，這時張逍遙忽然朗聲問王尋尋：“山上給你道歉了，你心里痛快點沒？”

王尋尋老老實實答道：“其實，對于那天晚上的事，我本來也不是很生氣。”

張逍遙點點頭：“那是你大氣，并不代表他做的事情沒錯。”

王尋尋說：“但今天，我有點生氣，那個山上看似在道歉，其實就是擺給他領導看的。”

張逍遙笑了笑：“見一葉而知秋，這話不假呀。不過，你也不用生氣，那個山上回國后就會被辭退了。”

王尋尋震驚之下，沒控制住，大聲啊了一聲。在眾人側目之下，她捂住嘴低聲問張逍遙：“這點事，不至于吧？”

“至于呀。”張逍遙依舊是云淡風輕的口吻，“要是我的員工，我肯定會這么處置的。雖然不是我的員工，但影響到了我的員工，我和對方提一句，不希望這個人再參與后續的合作，這不過分吧？”

王尋尋驚駭地望著張逍遙，心想這個老好人下手竟然這么快，這么狠。幸虧自己這位頂頭上司是要快要退休了，要是在他年富力強時遇到他，自己每天工作時得多么心驚膽戰呀。

“不過，不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肯鞠躬認錯，說明他這個人也沒那么糟糕。”張逍遙繼續念叨道，“關于他，相信LT不會在圈子里再多說什么了，也算給他留了機會。就看他自己能不能吸取教訓，徹底改正吧。”

回去的路上，王尋尋依舊心有余悸，雖然這事情與她無關，但確實給了她不小的震懾。她想找人聊聊天，以便轉移下心思，扭過頭卻看到杜芙拉正仰著頭張著嘴呼呼大睡。

阿西吧，睡成這副鬼樣子居然只會讓人覺得可愛，這世界太不公平了，王尋尋在心中感嘆，甚至一度想偷拍一張杜芙拉的睡相。

送行結束時，雖然沒有到下班時間，但考慮到回去的車程，實在算是有些晚了。帶隊的副總直接發了話：大家可以直接下班了。為此，大巴車一路走走停停，不少人順路回家或者去方便的地鐵口。等車回到集團園區時，反而比規定的下班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這么算來，王尋尋和杜芙拉這種住宿舍的人無疑是吃了些虧。不過，考慮到那位副總也是好心，王尋尋倒也無話可說，而杜芙拉則是一口氣睡到了下車。

“哎喲，”杜芙拉伸著懶腰，肆無忌憚地展示她纖細的腰身，“這一下午就像放假一樣。”

王尋尋不禁問道：“你放了假就光睡覺呀？”

杜芙拉嘻嘻笑道：“那不得先睡個夠呀。”

幾個住宿舍的人結伴從停車場往生活區走去，這時有個身材魁梧的人迎面走來，那人戴著口罩和帽子，把模樣遮了個嚴實。

即便如此，杜芙拉還是認出來了，打招呼道：“熊老師，才下班呀？”

那人顯然有點出乎意料，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停下來打招呼還是直接忽略掉走開，最終放慢腳步，微微點頭，說了個：“是。”

這個字蹦出來后，這位熊老師便又加快腳步，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走進停車場，鉆進一輛車里。

王尋尋不禁問道：“這人是誰呀，怎么這么沒禮貌？”

杜芙拉回答道：“信息部的熊林老師，他就是這樣，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

“信息部？”王尋尋一下子想到她去信息部領移動硬盤時遇到的那個人，“會不會是管發硬件耗材的？”

“對對對，”杜芙拉笑道，還調皮地模仿那個粗嗓門，“登記。”

王尋尋被逗得哈哈大笑：“那人確實很怕見人呀，不過出來工作，怎么可能不見人？”

“確實不可能完全不見，”杜芙拉答道，“但可以盡量少見，熊老師可以說是‘非接觸式辦公’的倡導者。”

“非接觸？”王尋尋滿臉困惑。

杜芙拉解釋道：“熊老師很擅長編程，他設計了很多小程序來避免當面接觸。比如請領硬件，咱們在OA上提了申請，只要流程全批準了，登記表就會自動生成。他只需要把東西貼好標簽，然后放在信息部那個‘自取區’就行了，避免了請領人來找他。”

王尋尋大概明白了，但還是提出來疑問：“那沒個人盯著，萬一拿錯了，豈不很麻煩？”

杜芙拉笑道：“你看你小瞧熊老師了吧，那個平板電腦的前置攝像頭可不是擺設，你簽字時就掃描人臉了，只有同部門的人才能領走，不然就會彈窗提醒了。而且，熊老師每次同意請領后都會把標簽寫得很清楚，也會把東西分門別類放好，基本不會亂的。”

王尋尋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雖然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感覺還是搞復雜了，不就是個登記嘛。”

“你得站在熊老師角度考慮，作為一個終極‘社恐’，跟見面打交道比起來，設計編程這點事可能真不算什么了。”杜芙拉說，“而且，這只是個現成的例子，還有很多其他之前很復雜的工作，經他設計后，變得簡便多了呢。”

兩個人一路聊著走到了食堂，正巧碰到汪亦如從食堂里走出來。汪亦如一看到她們兩個人，就揮手示意她們別進去了：“別去了，沒什么飯了，真的，別去了。”

杜芙拉停下了腳步，問道：“你今天怎么在單位吃晚飯了，又被趕出家門了？”

汪亦如白了她一眼，這才答道：“今晚約了在球館打球，所以沒回家，想在這里墊一口。”

杜芙拉哦了一聲，王尋尋問道：“汪老師，那您吃了嗎？”

汪亦如搖搖頭：“沒有，不過打完球再吃也沒事。”

杜芙拉對王尋尋說：“走吧，去我宿舍，我來做一頓好了。”

汪亦如立刻笑嘻嘻地開口道：“那我能不能……”

杜芙拉立刻抬手打斷了汪亦如的話：“別，你們徐經理還等著展示新球拍呢吧，你可別放了領導鴿子。”

汪亦如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滿臉疑惑地走向健身館，心里還在琢磨杜芙拉是怎么知道徐昂然又買新球拍的事情呢。

王尋尋和杜芙拉和汪亦如倒是同路一段，兩個人跟在他身后走了幾步后，王尋尋忽然開口道：“小花老師，你現在餓不餓？”

杜芙拉搖搖頭：“睡了一下午了，實在沒感覺。”

“我也是。”王尋尋說，“你還有工作需要去做嗎？”

杜芙拉望了一眼天邊的夕陽：“明天再說吧，最近忙LT的事情也比較累，今天就放過自己一天吧。”

“那要不咱們晚點吃飯？”王尋尋建議道，“去健身館，看看他們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