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臉單純的王尋尋，陳婧這次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哎呀，說你老實你還真是老實呀，怎么這么嚴格遵守人設呢？”

王尋尋撓撓頭：“我是怕這個月多發了，下個月被發現后再扣回來，心里落差太大，會難受。”

“不要拿你的業務揣測，挑戰我的糊口的職業。”陳婧先是用了段網絡熱門語開了個玩笑，然后解釋道：“重石的傳統，就是按照法律規定的最長的實習期去考查，但最后會按照法規最短的實習期來計算。”

王尋尋大概明白了：“哦，所以補發了之前幾個月工資的差額？”

陳婧點點頭：“BINGO！”

王尋尋心想陳婧看上去有些年紀了，說話用詞還挺時髦，雖然有那么一絲絲強行跟風的違和感。不過，她嘴上還是禮貌地說了句：“那豈不很麻煩，給陳老師添了不少工作量。”

陳婧倒爽快地回應道：“嗨，轉正之后就都是重石人了，按規定給自己人添點福利，有什么可麻煩的？”

從人力部出來后，王尋尋心情頗佳，之前的懊惱早就一掃而光。打工人嘛，從來就沒有發錢解決不了的煩惱；如果有，那就求著老板多發點。當然，老板嘛，大多都是煩惱的根源……

王尋尋正胡思亂想呢，忽然收到李如奚的信息：“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健身館打會乒乓球？”

嗯，正合朕意，心情愉悅地去痛痛快快出身汗，想想就舒服，王尋尋心想，但是她又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

“喂，”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的王尋尋對坐在距離自己不到一米遠的工位上的李如奚揮揮手，“我就在這呢。”

李如奚神色淡然地答道：“我知道。”

滿臉狐疑的王尋尋不敢貿然開口說話，也發信息與坐在同一間辦公室里的李如奚溝通：“你這是搞什么神秘？”

“他們也不打球運動，只有找你了。”李如奚回復道，“我好久也不運動了，可能晚上會比較慘。”

雖然還是不能完全搞懂李如奚的想法，但王尋尋也不好再多問什么了。等到下了班，她回了趟宿舍換衣服、穿球鞋，并且拿上了自己的球拍。

王尋尋先抵達了球場，她一邊熱身一邊在心中感慨，自己可真是很久不打乒乓球了。之前因為沒條件打球，所以把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球拍都放回了老家，趁著這次調休回去，才又帶來的。

王尋尋感到自己額頭微微滲汗時，李如奚才扭扭捏捏地走進球場。等到他走近，王尋尋差點就大笑起來，因為李如奚穿的衣服明顯小一兩個號，裹在他已經能算肥胖的身軀上，更加顯得整個人圓滾滾的。

李如奚知道王尋尋在笑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看來確實也該鍛煉鍛煉了。”

“你最近連進都不進健身館了，可得好好做做熱身呀。”王尋尋建議道，但是她的視線還是盯著李如奚因為T恤過短而若隱若現的肚皮上。

李如奚點點頭，把球拍先放球桌上，然后有板有眼地做起了熱身運動。王尋尋有些意外，因為只看李如奚熱身的動作，就能看得出他之前肯定是參加過系統的鍛煉的。她不禁走過去，拿起李如奚的球拍看了看，無論底板和膠皮都非常專業，既不是玩票亂打的人隨便買的，也不是胡亂跟風的人照著價格最貴選配的。

“來吧！”熱身結束后的李如奚喊道，“看我怎么橫掃你。”

“嘖嘖嘖，”王尋尋來了脾氣，“話說在前面，要是被打哭了，姐姐我可是不會哄你的喲。”

第一局，王尋尋11：2輕松取勝。

李如奚嘿嘿笑著：“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嘛。”

王尋尋揚了揚頭：“那是，從小也是被逼著練過的。”

李如奚念叨道：“我也是呀，可是現在再拿球拍，感覺好像哪里不對勁。”

其實王尋尋也看出李如奚是有根底的，所以也就誠心地建議道：“你手上的感覺還在，但是腳步全亂了，所以影響了你發揮。”

“對對對，聽君一席話，勝似一席話呀。”李如奚開完玩笑，又喊道，“這一局我可不讓著你了。”

王尋尋一臉鄙夷地發球開局，很快便以11:5取勝。李如奚明顯已經感到累了，呼吸有些急促，但嘴上還在堅持：“我……我這是發揚風格，不能太過欺負你們女同志。”

王尋尋一邊用球拍往臉上扇著風，一邊故意原地輕跳了幾下：“我們女同志可還能活蹦亂跳呢，對面的男同志還能喘氣不？”

“能是能，”李如奚笑道，“不過這局得讓我多歇一會，可能還是熱身不充分。”

“你呀，是平時鍛煉不充分。”王尋尋一針見血地指出。

接下來的兩局，王尋尋又以11:5和11:6取勝。李如奚已經滿身大汗了，可還氣喘吁吁地說：“沒想到……沒想到你這么厲害，我……我今天必須得贏你一局。對，今天這個目標必須得實現。”

“哎呀呀，嚇死我了。”王尋尋也開玩笑道，“按照七局四勝制，我可已經是贏了。”

“論實力，你肯定是比我強。”李如奚的口吻多了幾分認真，“但是，我覺得，我總是能贏你一局的。”

兩人打得熱鬧，斗嘴更熱鬧，還真吸引了幾個來鍛煉的人圍觀。重石總部有固定鍛煉習慣的人相互都認識，他們看到這兩個生面孔出現，而且球技還真可以，所以站在場邊就更挪不開腿了。

第五局，王尋尋以11:3獲勝，但她也感覺到自己的體能明顯地跟不上了。那進一步拉大的比分差并不是因為她的發揮提升了，而是身體感受到了體力下降，開始代償性地增大了運動的力量和幅度。

“還打嗎？”王尋尋擦著汗問道，語氣毫無之前玩笑似的挑釁，因為她注意到李如奚已經手扶膝蓋地大口喘著粗氣了。

“李如奚，加油，贏一局！”

“胖胖，堅持住。”

圍觀的人們開始情不自禁地給李如奚加油，他有些艱難地起身，更加艱難地撩起上衣下擺（因為裹得實在有點緊）擦擦臉上的汗，向眾人微微致意后，很認真地對王尋尋說：“來來來，認真打，別放水。”

之后的兩局球中，王尋尋感到了艱難，但并不是都源于自己體力的下滑，更多是因為李如奚改變了戰術。遇到可以扣殺的機會時，之前的李如奚經常會出現失誤，大概率是因為許久沒有打球的原因吧。現在的他則更加謹慎，沒有十足把握絕對不會加力扣殺，轉而死死咬住王尋尋暴露出的破綻不放。

雖然最后比分是11:8和11:9，王尋尋再贏兩局，但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圍觀的人們都能看得出，李如奚已經快要可以贏球了。

“加油呀，胖胖，勝利馬上就到手了！”

“小姑娘，加油，不要給他機會！”

圍觀的人們越來越多，而且受到了比賽氣氛的感染，紛紛大喊著給兩人加油。

很久沒有這么暴汗的王尋尋感到被汗水濕透了的頭發粘在了前額和臉頰，即便伸手捋到一邊，幾秒鐘之后又會恢復原樣。上衣側面下緣那塊用來蹭干手心汗水的地方也已經徹底濕透，每次習慣性地去伸手過去，反而會把手心弄得更濕，只好彎腰在稍微干燥一些的短褲下緣蹭干。

在咬牙以11:7再勝一局后，王尋尋再也抵擋不住，終于以9:11輸掉了。

得償所愿的李如奚沒有呼喊慶祝，只是癱倒在地上，任由身上的汗水滴落到地板上。

王尋尋走過去，看到李如奚沒什么大事，不禁問道：“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李如奚齜牙咧嘴緩了好一會才回答道：“沒事，就是想體驗一下這種精疲力竭的感覺。”

同樣累得不行的王尋尋蹲了下來：“你好久不鍛煉了，猛一下子這么使勁，明天肯定渾身酸痛。”

“沒事，”李如奚說，“明天反而就解脫了。”

這顯然別有深意的話令王尋尋不禁又問道：“你到底怎么了？”

李如奚擦了擦流進眼睛里的汗水：“放心吧，真沒事。我就是需要體驗這種就連維持生命的呼吸都困難的感覺，這樣身體和心理所有的需求都會降到最低層面，適合做一些認真的思考，弄明白自己真實的想法。”

“云里霧里說這么多，”王尋尋怒道，“那你現在有什么想法？”

“現在？”李如奚略做思考，一臉真誠地回答道，“現在真想喝瓶冰可樂。”

“沒個正經。”王尋尋嗔怒著給了李如奚一巴掌，然后把他拽了起來。

王尋尋還在驚嘆于李如奚留在地板上那灘壯觀的汗跡時，李如奚已經快步離開了球場，他頭都沒回地喊了句：“我先走了。”

王尋尋本想要追上他多問幾句，但其他打乒乓球的人涌來，挽留她繼續一起打球。抹不開面子的王尋尋只好留下來繼續打球，一直到九點鐘左右，感覺到饑腸轆轆的她這才徹底收起球拍。

考慮到一起來的李如奚也沒有吃晚飯，她便想著叫他一塊出去吃一頓，但當她打電話給李如奚時，聽筒中卻傳來了對方已經關機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