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芙拉這本名片冊里存放著眾多曾經合作過的企業和個人的名片，這些名片不僅已經按大致用途分類進行擺放，每一張名片外的塑料膜上都還貼著一張寫有合作時間、次數以及簡要評價的貼紙。

這肯定不是后期趕工能做出來的事情，而是從一開始就建立起來的良好習慣，隨著時間的積累，將點滴信息匯聚成了具備足夠價值的信息庫。

“哇塞，”王尋尋不禁感慨道，“小花，你也太厲害了。”

不料，杜芙拉聽到這句夸贊后，立刻黑著臉站起身來，唰唰地將王尋尋手中的名片冊翻到最前面的幾頁，指著上面的記錄的時間：“你看，1998年，1996年……我可沒那么老。”

王尋尋明白了，這是綜合部一直傳承下來的東西，杜芙拉也只是繼承和傳遞這個習慣的一份子罷了。

別的不說，這么有年頭的老本子，能保管得這么好，干干凈凈還沒破損，真是厲害呀，王尋尋心里不禁感慨。

杜芙拉補充道：“其實現在有各種購物和評價的APP，這個本子的價值已經打了折扣了。不過，據說有些APP會收商戶的費用，所以有些出不起服務費但性價比卻很高的小店可能沒有辦法從網上查到。另外，我們的評價沒水分，肯定要比網上如實得多。”

汪亦如和王尋尋開心地抱著這本名片冊離開了綜合部，然后找了間小會議室翻閱，按照上面的方式聯系，果然找出好幾家熱情接活的廣告店和文印店，不僅主動給設計圖樣，還保證能按時完成。他們兩個結合名片冊里的評價，選了兩家作為候選，然后將需求發給了對方，等著出圖后再結合報價拍板進行選擇就好了。

布景的問題算是基本解決了，就剩下服裝的問題了，杜芙拉的名片冊里可沒有租戲服的。他們兩個在網上通過各種APP來找，根據網評和位置初步選了幾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店。為了節約時間，他們計劃立刻出發去考查，于是分頭向各自領導去請假了。

見于嫣然之前，王尋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畢竟在她看來，組織春節活動這種事算不上工作，按理說應該是用業余時間來處理。要不是來自人力部的汪亦如提議時那么理直氣壯，她都不好意思找領導開這個口。

“公司安排的事情都算是工作，春節活動也是公事，這個你不用多想。”于嫣然坦然地解除了王尋尋的顧慮，“你和小汪打算怎么去呀？”

“汪老師說他開車帶我。”王尋尋答道。

“那還方便點。”于嫣然點點頭，“畢竟是人力部主辦，你也別太實在，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看著王尋尋點頭答應，于嫣然忽然又開了口：“你叫上小雨一塊去吧，組織活動這種事情，她們年輕人更有精力。”

我已經被排除出“年輕人”這個范疇了嗎？王尋尋心中哀嘆。

于是乎，王尋尋這個不再年輕的年輕人帶上沈雨夢這個還很年輕的年輕人一起出發了。

兩個人坐在汪亦如車后座上，汪亦如邊開車邊開玩笑道：“沈雨夢來得有點猝不及防，我本來計劃趁機跟王老師坐在一起好好增進下感情的。你這一來，我這副駕就空得跟我這心里一樣了。”

習慣了汪亦如風格的王尋尋怕沈雨夢會尷尬，所以趕緊琢磨該用什么話來回擊他。不成想，沈雨夢近乎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可不行，王老師可是萬人迷，我當然要搶著跟她培養感情了。汪老師，你再等等吧。”

這小姑娘……確實會說話呀，王尋尋心想，當然，被人奉承的感覺相當舒爽。

“你別搭理他，”王尋尋笑道，“汪老師的心里早就被老婆孩子占滿了，只是嘴巴里比較空，所以才放這種空嘴炮。”

汪亦如嘿嘿一笑，然后有沒話找話似的念叨：“我姓汪，你姓王，咱倆姓就差個三點水。正好，今天有個沈雨夢，帶了雨水過來。”

啊，這個笑話好冷呀，王尋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說明咱們三個人作為一個團隊，可以互補，”沈雨夢又立刻接話道，“所以今天的事情肯定能搞定。”

這小姑娘……已經不能簡單說是會說話了，簡直是擅長說話呀，王尋尋心想。

“你看人家小雨，多會說話呀，”王尋尋不禁于嫣然附體，“長得還這么漂亮。”

“我比不上王老師，”沈雨夢輕飄飄地冒出句，“您一看就是純天然美女。”

這個恭維怎么這么不同尋常呢？王尋尋心想。等到她明白過來之后，她從車內后視鏡里看到汪亦如同樣愕然的視線。

“這么說……難道……”王尋尋不禁想問，但又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去問。

“是呀，”沈雨夢非常輕松且坦然地答道，“我是整過容的呀。”

其實對于王尋尋和汪亦如來說，在當下這個年代，對于其他人整容這種事情絲毫不會覺得異樣，甚至王尋尋自己時不時還會心想要不要整整這里、做做那里。令他們兩個人如此吃驚的，是沈雨夢這種態度，不僅不把這件事當成個事，甚至就這樣在閑聊過程中主動說了出來，絲毫沒有任何想要去隱藏的意思。

既然沈雨夢說出來了，王尋尋就沒什么顧慮了，趕緊轉過臉盯著她的臉問：“哪里呀，怎么一點也看不出來呀？”

沈雨夢用手指在自己下顎線上劃了一下：“我做了下頜角，原來我的臉型有點方，加上我五官都比較小，所以整體看起來很不協調。后來認識了個學校醫學院的博士學長，正好他是整形科的，建議我找他的導師做一下，于是我就去咯。”

王尋尋好奇地問：“手術不痛嗎，術后是不是特別麻煩？”

“其實我原來的情況也不是很嚴重，而且學長的導師主張不要做得像網紅那么夸張，達到整體協調就可以，所以手術的創傷也不是很大。”沈雨只有回憶時才微微皺了皺眉，“不過術后確實有一段時間很痛苦，那個暑假一直窩在家里不出門，可把我悶壞了。”

王尋尋正在猶豫是讓沈雨夢把她那個博士學長的聯系方式推給自己，還是直接要那個主刀的導師的聯系方式，汪亦如這時候開了口：“當時……不……你現在也還上學呢，就琢磨著做這種手術，不耽誤學業嗎？”

“汪老師，您這話怎么跟我爸當年數落我的話一樣呀。”沈雨夢語氣輕松，“手術費是我自己的獎學金和當家教的收入，也沒有耽誤任何課程，所以……這算是我自己送自己的一個小禮物吧。”

“你這可不是小禮物呀，”王尋尋贊嘆道，“換成是我，估計沒那個膽量躺到手術臺上去。”

“首先，王老師您完全不需要。”沈雨夢先是又恭維了王尋尋一句，然后解釋道，“然后，我覺得，每一個人對于自己的外貌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不滿意，或者說不滿足吧。比如我之前，每天照鏡子時都會想要是自己的臉型要是能小點就好了，平時還會花很多心思，用發型和化妝來掩飾不足。現在好了，一次手術，徹底解決問題，平時不僅自信了很多，而且還省事了，隨便扎起個辮子就出門，多方便呀。”

王尋尋對于沈雨夢這種灑脫的態度心生羨慕，然后試著換位思考，發現自己實在沒有她那種魄力。

比王尋尋還年長幾歲的汪亦如無疑更保守些，念叨了句：“但是，我總覺得……這種事還是少點人知道為好。你看那些明星和網紅，生怕被人以為不是‘純天然’，即便都整得大變了樣。”

沈雨夢哈哈笑道：“汪老師，我暑假結束回學校時。臉都還沒有完全消腫，想瞞也瞞不住呀。再說了，我又不是靠流量來過日子的，沒必要塑造出一個虛假的人設。”

面對如此伶牙俐齒的沈雨夢，王尋尋和汪亦如都沒了話說。本來嘛，那就是沈雨夢自己的人生，也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不妨礙其他人，他們自然也沒有評價的資格。

三個人連續轉了好幾家租賃演出服的店，甚至都沒顧得上吃午飯，但始終卻沒有找到心滿意足的。小一點的店本來就沒有多少服裝，而且大多都是現代的禮服，偶爾有幾件漢服，也都是分屬各個年代的，專屬于唐朝的能有一兩件就不錯了；大一點的店里服裝確實很多，但基本都是為了舞臺演出準備的，即便有符合西域氣質的衣服，但都一模一樣，無法體現西域各國的那種差異，而且尺碼基本都是照著舞蹈演員身段準備，多數普通人都穿不進去。

當汪亦如和王尋尋都陷入絕望之際，沈雨夢開了口：“我大概知道你們的需求了，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能不能滿足你們。”

汪亦如和王尋尋還沒說話，沈雨夢搶著增加了一句：“但是有條件的。”

“什么條件？”那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

“先吃個飯吧，”沈雨夢一臉痛苦地說，“我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