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這邊表演已經結束，響起華爾茲悠揚的音樂。這是李夕“別有用心”的安排，為促進同學相互了解，增進友誼。307的四小花拉著手圍成圈瘋鬧著。何琪引著李夕在場地中間翩翩起舞，像是在給同學們做示范。
禮堂門口，錢澈背著手青松般站著，旁邊吳憲側肘靠在喬一和肩上，后者一臉肅穆。
“這一屆大有前途。”吳憲像是在沒話找話。“我們社科的有沒有前途和你一個經管的有什么關系。”喬一和拿話噎他。“我就應個景而已......”吳憲還手拍了拍小喬肩膀。
“少了幾個人。”錢澈掃視全場。
“都快結束了，肯定有人提前離場了。”喬一和漫不經心地回答。
“要不去和孩子們聯誼一下。”吳憲試探道。
“走了，誰待見你。”喬一和轉身。
“錢老師，喬老師。”這一聲呼喊似乎竭盡全力，來源于一個叫尹詩業的女生。錢澈揮揮手，微笑著看著擠過人群向自己圍過來的學生們。剛才那聲呼喊顯然引起了同學們的注意。
三個人被推擠著來到舞池中央。當下就有學生邀請三位老師跳舞。錢澈推脫不過接受了方茉的邀請。吳憲向來厚臉皮，又經常和喬一和“出雙入對”，也算是社科系的熟人了。幽默的語言贏得學生們寵得他像只花蝴蝶一樣到處招搖。
喬一和掛著一張金剛臉，毫無回環地拒絕了幾個女生的邀請。側身擠出舞池在墻角的長椅上坐了。
“喬老師，怎么不去跳舞？”
......
“喬老師......”
尹詩業是什么時間坐到自己旁邊的喬一和竟無察覺。這個女學生的表情他并不陌生。
從中學或者更早的時候，這樣殷勤、怯弱、討好的笑容他時常在不同的個體身上看到。并沒有注意尹詩業剛才問的問題，微笑著點頭，駕輕就熟。
“喬老師，你會給我們上課嗎？”這支舞曲快結束的時候尹詩業試探著問。
“二年級。”
......
“我還可以去看你踢球嗎？”
喬一和輕挑長眉一臉疑惑地看著尹詩業。
“我......我，軍訓結束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們踢球了”
“沒事兒的晚上，我們會在東區踢球。”
“好的，喬老師。”尹詩業一臉虔誠，好像得到什么恩賜。
喬一和微笑著向她點點頭。軍訓結束那晚......那晚清風月朗，那晚......那晚像電影的慢鏡頭，一幀一幀在腦海中放映。
“喬老師，你是哪里人？”
“喬老師”
“嗯？”
“你哪里人？”
“我嗎？文溪人。”
“國慶節你......”
“回吧。”喬一和好像沒有聽到尹詩業的問話。起身向走近的錢澈說。
“走吧，叫吳憲。”
“不管他。”說著就往出走。錢澈向何琪揮揮手，也跟著喬一和走了。圍在花叢中的吳憲見他倆走了，才翩翩飛出來撲到錢澈背上。
“國慶節你回家嗎？”楊骎問景利。
“不回去，你回嗎？”
“我要回。”
“你家近，可以回去，我家太遠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
“見家長啊？太快了點吧。哈哈哈！”景利沒正形。
“我說真的，算是正式邀請，你在學校也沒事。”
“不知道方茉他們怎么安排。”
“方茉家近，肯定是要回去的，其他人，應該也各有安排。你跟我回家。”
“到時候再說吧”景利轉身把兩手壓在楊骎肩上撒嬌。
楊骎點點頭，撥開景利手臂。
......
“走吧，回去了。”靜坐了約一刻鐘的時間，楊骎起身拉起景利的手。景利抽手看了看時間：“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會兒。”
短暫的沉默過后，楊骎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景利閉著眼睛向楊骎揚揚手。風吹亂景利的頭發，遮蓋了她半張臉。楊骎俯身抬手想給她整理，又不自覺停滯了。默不作聲轉身走開。
景利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闐江上泛起的薄霧，蕩蕩悠悠擋在眼前聚在心中。
對于專業的認同，在景利的內心，并沒有像對楊骎說的那樣篤定。要不要轉專業，要不要考研，這四年該怎樣度過？景利都需要好好想想。
一個理科生服從調劑到文科專業，或多或少都有些迷茫和擔憂。從小到大，父母不曾管過景利的學習。
高三第一次家長會，直到散會景利都沒能等來父親口中一大早就出門的母親，原因竟是母親走錯了中學。眼前的迷霧，靠父母是撥不開的。還有誰？家中唯一上過大學的三叔，這幾年也似乎不夠清醒。
景利嘆了口氣，扭頭看著遠去的楊骎的背影，單薄的像一葉書簽。取下“木石前盟”，推數著七顆瑪瑙石。命題的假設和論證往往是一個復雜的過程。
景利想起剛入學時寫進日記里的那句話——老天安排的遇見總有她的用意。暫且得過且過，先放一放吧。眼下.....，起身往寢室走去。
國慶節，景利終究是沒有和楊骎一起回家。307其他人，回家的回家，約會的約會，投親靠友的投親靠友。只留景利一個人看寢室。去圖書館借回一摞書，無必須不出寢室，黑白顛倒，三餐無序。
10月1號那天傍晚，昏天暗地看了一下午書的景利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錢澈和喬一和到寢室查訪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只好讓宿管阿姨幫忙開了門。
“景利你醒醒。”錢澈推了推景利。
“錢老師，喬，喬老師，你們怎么來了。”景利睡眼惺忪，認出來人。
“敲門沒人應，但又見寢室亮著燈，所以開門進來看看。你沒回家。”
“啊，沒回，我家遠。”景利站起身，收拾著凌亂的桌面，試圖補救什么。
“你這一天就吃這些？”錢澈指了指桌上的兩個泡面桶，“沒錢吃飯？”
“不是，這個方便。”
“一個人留守寢室一定要注意，作息要規律，你看你這黑眼圈。你收拾一下，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
“不了不了，不麻煩了，謝謝老師，我泡面就行。”景利瞥見一直沒有說話的喬一和在翻看自己剛才看的書，一時心神慌亂，這種少兒不宜的讀物，還是不要讓老師知道的好。上前一把從喬一和手里抽回書本，訕訕笑了笑。
“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我看過了，等你看完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一下。”喬一和抱臂胸前說道。
“啊，那個我下午才剛從圖書館借回來。兩位老師忙去吧，我這兒沒事。”景利有一種被人當場抓包的羞恥感，著急攆人，沖老師嫣然一笑。
恭恭敬敬把兩位老師送出門，一頭栽倒在楊骎床上，真后悔沒和楊骎一起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