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
記憶中這是景利第一次以如此柔和、真誠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心中溫暖嘴巴卻不饒人:“想必你平時定是作惡多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才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你。”
“什么啊?”
“我們碰面的次數并不多,這是我見你第三次受傷,平時呢,多做好事,積點德。”
“你吃飯吧,先走了。”景利抽回手,憤然起身。
“吃完飯再走。”喬一和命令道,去廚房洗了手端出飯菜。
“契約上寫了,我只負責做,沒有留下吃飯的條例。再說我可不敢吃,原本就是來還債的,誰愿意債越還越多。”
“你怎么那么愛翻嘴,我說坐下來吃飯。”喬一和語氣強硬,嚇得景利不敢再違逆,恭順的像一只小貓,到桌邊坐下。
喬一和給兩個人盛了米飯,往景利碗里夾了一大塊魚:“照菜譜就能做成這樣,你還真有天賦。”景利沒有答話,低頭扒飯,折騰這半天,的確是餓了。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喬一和只顧給景利夾菜,自己倒沒吃幾口。
景利抬頭撞見喬一和一臉國泰民安地看著自己。就手夾了幾節油麥菜放在他幾乎未消減的米飯上:“喬老師養過寵物嗎?”
喬一和定定神:“沒有養過,怎么?”
“我看你看我吃飯的樣子,像是在欣賞自己養的寵物,都快把手伸過來捋我的毛了。哈哈......”
喬一和一笑,不自覺碰了碰鼻尖:“即便要養也不養你這樣的。怎么看都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景利心想田螺姑娘養了一只白眼狼,活脫一個聊齋故事。
一時笑開,放下碗筷,注視著喬一和,小喬小喬,還真是人如其名,說他容冠青羌絕不為過,難怪尹詩業對他一往情深,自己幾欲見色起意,不敢再看了:“白眼狼?你還真看得起我,我可不配做這么高級的物種,我嘛頂多算一只軟體動物。”
“烏賊、田螺、還是蝸牛?”
“能修成人形那個。”景利憋著笑。
“田螺嗎?”喬一和想了想。
景利笑道:“嗯嗯,田螺姑娘。”
“那我把你養在水缸里。”
“您的水缸我可不敢進,保不定魚龍混雜成什么樣子。”
“你是不是已經被人養進水缸里了,或者也養了一群魚呀蝦呀什么的。”
“何止,我有一個水族館,哈哈......這樣的答案你可滿意?”
“還好還好,看來我高看你了,我還以為你有一片海。”
“果真,海王的眼睛看哪都是一片海。”
“唉!”喬一和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允許你含沙射影,不許別人一針見血?”景利直視喬一和眼睛,看到一片星辰。
喬一和無奈,但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誤解,給景利盛了一碗湯:“吃飯。”他相信假以時日,景利會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剛從喬一和家出來,景利就接到了方茉的邀約電話。方茉交了個熱情大方好客的羌族男友,幾乎每周帶著各屆同族校友和307聯誼。楊骎和景利參加過一次,載歌載酒,熱鬧非凡。
方茉說景利和楊骎去凱撒宮K歌,寢室的其他人都去了,連大忙人李夕也去了。景利是愛熱鬧的,給楊骎打電話對方情緒不高。按以往,即便不喜熱鬧的楊骎自己不去,也會讓景利去的。今天她卻說你先回來。
“卿卿,給你帶了酸辣粉。”景利推門,楊骎并不在,在樓道叫了一聲,楊骎在水房洗衣服。景利挽起衣袖,把酸辣粉遞向楊骎:“我來洗,你去吃飯。”
從什么時候開始,楊骎洗衣服都將景利的衣服找出來一起洗。景利壓著楊骎的肩膀將她推開,楊骎用清水涮了涮手才接過晚飯回宿舍去了。
一刻鐘不到,楊骎拿了個盆子回來站在景利身邊清洗衣物。按平常,楊骎會問景利去喬一和家里的情形,但這一次,她什么都沒有問,景利回想起來,這學期楊骎似乎和去年是有不同。
對自己,不,是對周圍的一切都不那么熱心。她一向是一清如水的性格沒錯,但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彎春水,漾漾然情誼綿長。但最近,這彎春水,似乎進入了冬季,快結冰了。
“我們一會洗完衣服出去走走好不好。”景利提議。
“天黑了,就不出去了。”
......
“明天早上,我們去后山種棵樹吧。”
“種樹?”
“嗯。”
楊骎突然提議去種樹,景利雖然心中疑惑,但看她神情,似乎不愿意再多說什么,也就沒有多問,她答應過楊骎都聽她的。
晾好衣服,兩個人歪在床上看書。景利心思全在楊骎身上,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偷瞄她臉上神情,依舊那樣眉眼盈盈,和風煦雨。但明顯和以往不同,卻說不清哪里有變化。問,又不知從何問起。
“我今天很好看嗎?”楊骎目光并沒有離開書本突然發問。
“啊?好看,你什么時候都好看,迷人!”
“在想我為什么想去種樹。”
“你是會讀心術。”景利放下書,
“不單這個,我感覺你對我隱瞞了什么事情,快告訴我。”
感受到景利的灼灼目光,楊骎也放下書看著景利,河漢清且淺,脈脈不得語,不知為什么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句詩來:“沒有,沒事,明天明天再給你說。”楊骎語無倫次,重新舉起書。
景利起身,抽走楊骎的書:“神神秘秘,預告一下唄,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楊骎奪回書。
“《動物生物化學》?你怎么在看這書。”
“沒什么,隨便看看。”
“卿卿還真是涉獵廣泛,很符合我們專業理念的要求哦。”
楊骎抬頭,欲言又止,看著景利眉眼,遠山如黛,碧潭中似映著朗月繁星,星河流轉帶著幾分果敢和堅決。這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一個感情冷淡涼薄的人,如今看似與我膠漆相待,想必不出半年,定會把我忘的干凈。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景利把楊骎的書扶正擋著自己的臉,“你這樣看著我,我好緊張,心跳加快。”
“我給你帶來壓力了嗎?很有負擔嗎?”楊骎視線游走在書本上,她回憶起羅繩的那個雪夜。
“力都是相互的,你有感受到我反彈給你的力量了嗎?”景利也想起了那個雪夜。
楊骎不回答,是感受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一直以來楊骎都認為她對景利好的同時,也給景利帶來壓力。如果不是她“糾纏”景利,像景利這樣的根本就不可能成為自己的朋友。她對景利薄情寡義的判斷,出自于自己內心的卑微。
景利沒聽她回話,扭頭看她專注在自己的書本上,輕嘆一聲,不再追問,明天,明天她會告訴我什么,且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