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利就是個不長心的，洗完澡洗完衣服，也不理會喬一和，徑直進了房間。喬一和忍著悲傷，腆著臉去給她吹干頭發。她不耐煩的樣子，又在喬一和心上深扎了一刀。

直等她睡熟了，才敢來守著人。

喬一和這一夜幾乎徹夜未眠，他恬不知恥地躺在景利身邊，輕輕握著她的手。回憶就像飄忽不定的夢。

去年十一，今又十一，整一年了。

若一開始給她送飯就大大方方告訴她，現在我是否就能輕松坦然些。如果一早知道，她就不會和我訂下契約，那個周六，我也就沒有理由讓她來公寓。她不來，也許我就退回到老師的位置，“寶相莊嚴”，也不至于落到現在，瘋魔成這個樣子。

當初與她立下契約后，一開始時并沒有想過真要她每周來給我做飯。那個時候，尚且還可克制住我的感情，定位清晰，師生關系的兩個人，不會有太多交集，不能刻意走近。

那個周六，又把她寫的《說明》和簽下的契約拿出來看了幾遍，心中升騰起難以克制的祈念：給她發信息，如果她來，如果她真的來，是不是可以說明她……至少不至于討厭我。

不知道她會不會來，但仍然猜測她喜歡的菜肴，精心準備好食材。然后就剩下等了。

她真來了，對著菜譜，笨手笨腳又充滿勇氣學做菜的樣子，可愛至極。

她被蒸汽燙傷了，毫無顧忌就拉起她的手，給她涂抹燙傷膏，“冰肌玉骨”，大概說的就是她這樣的。

她同意留下來和我一起吃飯，多半是被我老師的威嚴震懾到了。再后來一發不可收拾，每天都想見到她，熬到周六，和她聯系，她又不來了。

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活該是要我等她。

也只有她能想的出來，把錢澈要求她寫的5000字檢討，改成情況說明，至始至終，她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吧。毒舌就是她的本色，她懟人不論對象，不分場合，但她說我有一副好皮囊。

去年初雪，與她在羅繩街頭偶遇。只看著她的背影，也使心里的小鹿亂撞。她回頭恭敬禮貌的向我問好，克制著內心的狂喜，輕描淡寫地回了一聲“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一春魚雁，千里關山，三十功名，八千里路，怎一個“等”字了得，等來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和楊骎一起來家里喝餞行酒，楊骎說她喜歡上了她，不得不離開。楊骎是她室友，我是她老師，喜歡上她，誰比誰更可恥呢？

她丟下的木石前盟，被我小心收在盒子里，那是我手里唯一一件屬于她的東西。我將它戴在手腕上，太過顯眼了，被吳憲一眼就認了出來。后來，從羅繩回來，我把它做成了夢里那條項鏈的樣子，一直貼身戴著。她大概就是看到它后，明白我的心意的吧。

在羅繩客棧，聽到錢澈提出讓李夕留下來照顧她時，當時心里的失落、遺憾至今記憶猶新。好在李夕怕麻煩，我被留了下來。

客棧里那張櫸木桌，便是前一晚楊骎給我看的圖片上的那張吧。還記得楊骎說那些“禾”字是她在喝酒后寫的，各種字體的橫豎撇捺，其中是否有某一個筆畫，她是在想起我時寫出來的？

楊骎說自己比她更了解景利，難不成她倆的交流中，她流露出了喜歡我的痕跡。楊骎的話無論真假，我都如癡如醉地選擇相信。后來證明，那只不過是一場騙局。

我再清楚不過，有關初夜的回憶只不過是一場夢，但又那么真切。明知道那些旖念是對她的褻瀆，卻又讓人欲罷不能。

后來岷山調研，我們一個周朝夕相伴，那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段時間。真希望時間停留，能讓她和自己就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里攜手到白頭。

情難自已時，她身邊卻多出來一個解曉武。親眼看到她和他在荷花池畔相擁，她分明是因為我才找去岷山的，怎么會和解曉武......原來一開始就我想錯了，她第二次去岷山，是因為江小鳳，和我毫不相干。悲傷席卷而來，伴隨著胸悶，惡心，呼吸困難。病根大概就是這個時候落下的。

即便如此，還是放不下她。

聽說解曉武失手打死了銅煙管，慚愧，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有了，內心深處暗自竊喜——這是重新奪回她的機會。護著她，守著她，只不過是乘人之危。

不厚道，卻有效。

共度七夕，荒誕的認為就此能與她長相廝守，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廂情愿。

姑姑說她時常躲在廁所里和一個人煲電話粥，還說是我都認識的學長。解曉武在看守所，給她打電話的該是解家人。到底她和解曉武到了哪一步，以至于她和解家人都能如此親密？

開學，她騙我說改坐了汽車回學校，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從羅繩回來的，姑姑說，她提前了一個星期就回了青羌。

沒有揭穿她，她親口答應要去公寓找我，只要她還愿意回到我身邊，怎么樣都行。像她這樣的，怎么可能會沒有一點舊事，一些過往。

邊做飯邊等，等來的人不是她。一直等，一天、兩天。等不來人，也沒有等來一條信息，一通電話。

沒死，亦然瘋魔。瘋魔，不瘋不魔不成佛。

這一生，必須和她在一起，無論用什么方式。逼她，能逼她的，只有這條賤命了。

那晚，等來的人酒氣熏天。她神智不清，可憐我，施舍了一個漫不經心的吻。被我當成救命稻草抓住，或許在她心底的某個角落里，還有我一席之地。憐憫也好，同情也罷，那都是屬于我的位置。

今晚，她說她有私事。什么私事與我無關，無非解家。不能讓她去，但解家的事情刻不容緩，亟待解決。

就這樣拘著她，鎖著她吧。即便到最后也得不到她的愛，也要讓她可憐我一輩子。

......

怎么忽然想起與她的初見，足球場邊，她摔倒在地，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自那夜明月彩云后，琵琶弦上許相思。

“相見真如不見，多情何似無情。”

回憶點點滴滴，細水長流。我記得所有，她記得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