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景利久久矗立在荷花塘邊。新修的公路侵軋了原本的小路,上一次喬一和坐在上面的那塊大青石也不知所蹤。荷塘里枯荷墨染,一池橫豎撇折,如同景利的心緒雜亂無章。
“景姐姐,龍……龍總讓我來叫你回去吃飯?!?/p>
景利望著荷塘出神,并沒有留意江小鳳靠近。
“景姐姐,”江小鳳拉了拉景利衣袖,“在想喬哥哥嗎?”
景利回過神來,對著江小鳳淺淺一笑:“你呢?你想他嗎?
“想,不過才一個多月沒見面,不算太久?!?/p>
“是啊,一個多月了,53天?!本袄麧M臉落寞,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明亮起來,“一個多月?國慶節后他來過嗎?”
“來過,給了徐老師很多錢,托他照顧我,說他要出遠門?!?/p>
景利要求江小鳳把喬一和最后一次來桐梓村的情形詳細講給她聽。
小鳳說喬一和來桐梓村的時候,龍景的路基已經平整出來,還沒有攤鋪水泥,又連連下了幾天雨,四周泥濘一片。
喬一和深一腳淺一腳,弄得滿身泥污很是狼狽。他前腳剛在小學校落腳,后腳村長就拿著筆墨紙硯來請他給龍景路和龍景小學題字。
聽到這里,景利黛眉深鎖,不由暗罵龍淵下作。
小鳳說喬一和毫不猶豫,落紙揮毫,一蹴而就?!褒埦奥贰薄褒埦靶W”兩幅字,矯若驚龍,氣勢磅礴。
景利想當初酒神和龍太子的故事鬧得滿城風雨,喬一和肯定也有所耳聞。他拒絕和自己見面,選擇遠走香港,是不想讓彼此尷尬,有損顏面吧。
可是這么長時間的相處,自己是什么樣的人,難道他不清楚嗎?為什么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想來可能是之前騙他的次數太多,傷了他的心。
小鳳說喬哥哥面色蒼白,人也好像瘦了一圈??磥磉@件事對他的打擊著實不小,所以一個月的期限過了,他也不愿意回來,還單方面斷絕了聯系。
這天晚上,景利拒絕龍淵提出的到岷山酒店投宿的請求,堅持留在小學和江小鳳住在一起。景利不走,龍淵也不走,把車橫到小鳳房間門口,他和小于在車里將就了一夜。
景利留下來并不是為了第二天的剪彩活動,而是破舊的桐梓小學,馬上就要被拆除。這里留著他和喬一和太多記憶,她不想與過去割舍,能多留一刻是一刻。
第二天一早,村長帶著人敲鑼打鼓來到小學校,鞭炮聲中剪彩活動拉開序幕。景利拒絕參加,遠遠躲開。
村長幾人找來,說儀式最后一項,給石碑揭幕一定要景利來完成。景利不堪其擾,走到石碑旁,拉下紅綢,“龍景小學”四個血一樣鮮紅的大字搶進眼臉,鐵畫銀鉤化成利劍往心里扎。這定是喬一和的題字。
“村長在哪里找的高人題的字,筆力剛勁,好字好字?!饼垳Y在一旁拍手稱贊。周圍的人也跟著附和起來。
“說起這個人和我們桐梓村還頗有些緣分?!贝彘L春光滿面,顯得很是得意,像是建立了什么偉大功業得到了主上褒獎的奴才。
“就是夏天帶隊來我們村調研的喬老師,也就是景......景小姐的老師,在坐的各位除了龍總應該都認識。也是一位像龍總這樣的俊俏男子,有為青年。”
“哦?那今天怎么沒有邀請他到場?”龍淵裝腔作勢問道。
“聯系不上,聽說去香港深造了?!?/p>
“景利,有機會一定要把你的這位老師介紹給我認識,像我這樣粗俗的人,就喜歡和文化人做朋友。附庸風雅,哈哈哈,我這個詞語沒用錯吧?!饼垳Y走近景利,看著人笑道,顯得隨意自然。
景利別過臉去,隱忍著不發作,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無恥之徒,還偏偏被自己碰到。扔下紅綢走開去。
龍淵當即宣布剪彩活動結束,小學拆除工程開始。見景利走遠,當即追了上來。
“這兩天我表現不錯吧,你看這路修的多好,以后龍景小學也會成為整個岷山最好的小學。這里風景極好,我還準備在學校旁邊建一個度假山莊,以后得閑,我們就來這里消遣時間?!?/p>
“龍淵你什么意思,為什么要讓喬一和題字?”景利停下腳步,橫眉望著龍淵問道。
“冤枉啊?你聽到了啊,是村長自作主張。我怎么知道姓喬的什么時候會來村里?!饼垳Y一臉無辜的神情回答。
其實景利是多此一問,知道他肯定不會承認?,F在追究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景利,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和喬一和已經翻篇了,以后你的生活里不會再有這個人,人要向前看,不要糾結于過去,這樣對誰都不好?!饼垳Y突然拉過景利,滿臉嚴肅。
景利緩緩抬頭看著龍淵,毫不示弱:“我一定會把他找回來?!?/p>
“好,我們走著瞧?!?/p>
“砰!”龍淵話音剛落,學校方向傳來一聲巨響,是施工隊推倒了西北角的閣樓,青磚幕墻坍塌,塵土飛揚。
景利心中一震,情緒降到冰點,低下頭,不想多說一句話。
江小鳳堅持留在桐梓村,不愿意跟景利一起回老家,妹大不由姐,景利拿她沒辦法,只好同意。交代說如果喬一和給她打電話或者回來看她了,讓江小鳳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她。
這兩天景利幾乎水米未進,也沒休息好,回到青羌人就病倒了。龍淵要送她去醫院景利堅決不去,堅持要回家,不讓龍淵跟著。
龍淵不答應,把人鎖在院子里,請私人醫生照顧人,說等她病好了送她回去。
可這病,不知為何就不見好。又像上次一樣,渾身沒力氣,整天昏昏沉沉,不甚清醒。
姑姑打來電話問她為什么放假了沒有回家,不想讓家里擔心,景利撒謊說在幫喬一和做課題。景望舒哦哦連聲,顯然是想錯了方向。
龍淵顯現出超乎尋常的耐心和體貼,哪里也不去,成天就在院子里守著景利。把一樓整理出來,連辦公室也搬了過來,小于他們在背后戲稱后村小院搖身一變,成了隆辰集團總部。
若拋開龍淵之前強迫把景利留在身邊不論,這個人對景利倒還有幾分真心。不知不覺間,他對景利的控制漸漸發揮著作用,景利只是成天不和他說話,似乎已經能接受他守在身邊。
兩個人就像一對啞巴,一起吃飯,一起聽音樂。景利稍微清醒一點,便坐在秋千上看看書,龍淵一反往日的聒噪,在一旁安靜守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