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如針絲的雨水灑在地面上,蕩漾起塵土,大地痛飲著甘甜的味道,泥濘渾濁的黃土里有東西在拼命蠕動……
條狀物的身體扭曲變形,一節又一節的從地表鉆出,漆黑的步足泛著危險的寒光,帶著無數哀嚎,腐臭的腥氣彌漫在整個林間。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頭皮發麻,擁有著漆黑堅硬軀殼的怪物,終于完全展露在視線中。
一條身長百米的黑色蜈蚣,前端的觸肢長而彎曲,像是索命的鐵鉤,頭部上是密密麻麻的復眼,看起來格外驚悚,它血淋淋的口器上纏繞著黑霧,隱約能看見上面掛著的人皮,骨架不翼而飛,只留下空蕩如漏氣皮球狀的外表,被風吹的顫抖~
黑蜈蚣有千只眼睛,每個都是同樣的邪惡猙獰,骨骼破裂的咔嚓聲連貫而驚悚,聽的人頭皮發麻。
它猶如重獲新生般褪去了外殼,鉆進了血淋淋的人皮里,好半天過去,人形扭曲的狀態才停止,是個高大的男人,他皮膚蒼白,一絲不掛的站在原地,背部肌肉緊繃,黑色的蜈蚣刺青從脖子開始,直貫尾椎,像是要與他背后的脊骨合二為一。
他好像聞到了老熟人的氣息,空無一物的眼眶泣出了血淚,癲狂扭曲的臉呢喃著:“我真想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這該死的騙子!”
齊淮遠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就將那根基龐大的家族攪得天翻地覆,主要是沒人見過給齊淮遠生了個白娃娃的情人,更沒人知道所謂的諾森千金幾分真假。
這孩子帶著齊淮遠對新生命的最真誠的希冀,在正值豐收的秋季出生了,她的確是個漂亮的女孩兒,額頭飽滿,粉唇如蜜,就是那眼珠兒顏色極淺,琥珀一樣的喜人。
奶娃娃原本還在透明的保溫箱里吮著小小的手指睡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醒過來的,明明邊上圍著一圈的醫生護士和保鏢,但她只盯著齊淮遠看,倒也沒哭鬧。
諾大的病房里,冰冷的醫療器械發出規律的滴滴聲,齊淮遠身后規矩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硬漢,穿白大褂的醫生一臉欣慰,所有人都嘆了口氣。
齊家的小祖宗終于沒事了。
父女倆隔著透明的保溫箱對視了許久。
齊淮遠良心發現,前幾天還皺皺巴巴的嬰兒,忽然就變得喜人起來,她出生睜眼的日子太晚,嚇得他這個當父親的手足無措,畢竟初為人父難免激動。
他下顎烏青,胡茬已經冒了出來,卻尚未打理,集團上下都要去忙著開會,閑下來的時候又要擔心剛剛降臨在身邊的小生命,齊淮遠畢竟還是個人,精力有限,已經被折騰的身心俱疲。
好在,他的孩子平安無事。
齊家的每個董事長,都身負重任,不惜一切代價在這片土地里摸爬滾打。顯然,他們的父輩就已經為自己的后代壘好了基業,更在海市站穩了腳跟,他們比那些豪橫無知的商人更為精明,每一步棋都恰到好處。
時代不同了,就算炒地皮當個不錯的房地產商,也不過是空有一大筆財富罷了,齊家很聰明,他們炒的是人命。
任誰見到齊家的幾個大人物,就算再沒禮貌,都會乖乖喊上一句“先生大義”。
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永森集團的醫療水平都是最頂尖的,是任何人也無法插足和否定就能改變的事實。
何況每次傳染病和災害爆發的時候,永森集團也都是沖在最前面的,他們扮演著救死扶傷,不畏艱險的人民英雄,他們的行為不光受到上流社會的認識,還接納著下面社會的贊美。
永森,也真正做到了受所有人尊敬和愛戴。
畢竟人啊,總會向往著活的更久些,權力和金錢越多,就越會不舍。所以,這個醫療機構根本就是披著柔軟偽善面具的巨大交易所……
時間如水,十六年過去了。
齊淮遠還算英俊的臉龐也帶了幾絲皺紋,他依舊穿著筆挺的西裝,低頭翻閱著手里的合同,辦公室里只有紙張摩挲在一起的脆響。
叩,叩,叩———
規律的敲門聲打破了平靜,齊淮遠陰郁著的臉看向緊閉的大門,低低的應了一聲。
“進來吧。”
女秘書踩著干練的高跟鞋,頭也不敢抬的打開了門,規規矩矩的走到辦公桌前,手指熟練打開手中的記事本。
她飛快的說道:“董事長打擾了,今天的日程很滿,但預計四十二分鐘后,接小姐回國的飛機就落地了。”
女秘書嘴角微微上揚,帶著討好的笑容。
“齊總,您看要不要給小姐準備點什么,我馬上安排好后面的工作。”
齊淮遠看向辦公桌上被自己擦的干干凈凈的相框,照片里他坐在椅子上,懷里抱著五歲的女兒,笑的一臉慈愛。
女孩乖巧的坐在父親腿上,梳著剛到脖子的娃娃頭,穿了條淺色的連衣裙,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很可愛。
與之不相稱的,是女孩白凈的脖頸上,掛了一截潤色的石頭,玉石左右兩側都掛了兩顆頂級紅瑪瑙,中間只用一根紅繩貫了過去,并不像是這個年紀小孩子該佩戴的物品。
女秘書等了好久,都沒見齊淮遠有什么動作,內心的不安開始顯現,又不敢表露。
“柳秘書,就幫我把今天的日程都取消吧,合同和一些文件的電子版發到我郵箱,作為父親,當然要親自去接她回家。”
齊淮遠愣神的原因是,他女兒齊止身為諾森的千金,可小時候身子孱弱多病,基本上是沒在他身邊享福的,出國留學不過是借口,掩護齊止逃離這龍潭虎穴的家族。
十年了,他們父女終于可以團聚在一起。
機場
人頭洶涌攢動,戴著遮陽帽的女孩步伐輕盈,她在一群身穿黑西裝的保護下,終于走出了休息室。
有不少人圍在她身邊,舉起相機和手機在拍照,齊止臉長得溫柔清秀,倒算不得傾國傾城的容貌,只是與生俱來的優雅讓人移不開眼。
離齊止最近的保鏢小聲道:“小姐,要不是今天的天氣預報出了問題,肯定不會被這群煩人的狗仔抓住的,一會兒離開機場,我們就會勒令他們刪除小姐的有關視頻。”
齊止看了過去,對著保鏢擺了擺手,長嘆口氣。
她聲音清冷柔和,說話時嘴角下的那顆小痣顯得格外惑人心神。
“不用那么麻煩,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