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風霜坐在酒店外的臺階上看月亮,阿昭坐到她身邊,也抬頭看向月亮,
“榮榮呢,她睡著了嗎?”阿昭的聲音輕輕傳來
風霜嘆了口氣“估計沒有吧,我出來的時候,她也翻來覆去的”
風霜轉頭看向阿昭“阿昭,你是不是……”
阿昭低頭看了看風霜的眼睛,輕笑一聲,躺在地上,頭枕著左臂,看著漆黑的天空。
“是,那還是在三年前,我突破到20級,準備吸取魂環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人,想搶走我好不容易打傷的魂獸,搶奪間,我失手打死了那人,那是我第一殺人,那時我安慰自己,是他先動的手,是他想搶我的東西,我只是……捍衛自己該有的”
阿昭的聲音混著夜風沉下去,風霜盯著他發緊的下頜,看著他此刻眼底藏著她從未見過的冷硬。
“我和哥哥與那些人無冤無仇,可他們還是殺了哥哥,我與兇神戰隊也無冤無仇,我還是殺了他們,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區別”
風霜見過很多人死在她面前,她的哥哥,保護她的騎士,直到今天,她才發現,殺人與目睹死亡,是截然不同的。身負的仇恨讓她明白弱肉強食的法則。
但是胃里翻涌不止是生理的排斥,更是心里某個聲音在反復叩問:當你舉起武器對準同類,哪怕是為了保護伙伴,那些因此消失的生命,會不會成為永遠懸在頭頂的雪?
阿昭盯著風霜的背景,露出欣慰的微笑“區別就在于,小霜還會愧疚,但他們不會,弱肉強食不過是他們對生命漠視的借口,小霜還是小霜,雖然變了些,但還沒被仇恨蒙蔽,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阿昭說的沒錯,那些有血有肉的痛,從來不會被仇恨抵消。她還沒被仇恨磨掉對“生命”的敬畏。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還沒變成只會揮刃的影子,若有一天為殺人而感到開心,那還是人嗎——
風霜的指尖輕輕劃過阿昭手背上的舊疤,那道淺褐色的痕跡在月光下泛著細潤的光。
“阿昭,”她忽然輕聲喚他,喉間帶著澀意,“你從來都沒說過……這些年,你一個人是怎么過的。”話出口時,才驚覺自己對他的過去知之甚少——在那些她沉浸于仇恨的日子里,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在深夜里對著星空發呆,把眼淚咽進肚子。
阿昭怔了怔,“其實沒什么好說的,父母走后,我總覺得自己像片沒根的葉,直到找到你,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那年,我帶著父親的遺體回家,母親抱著父親不吃不喝,也不允許人靠近,后來,母親躺在父親的懷里,像睡著了一樣,再也沒起來”
七歲的孩子跪在父母墳前,沒掉一滴淚,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響頭。二叔接管府宅那天,他躲在槐樹后,看見父親的兵器架上換上了二叔的鎏金刀,阿昭才忽然明白,“家”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阿昭悄悄離開了,離開時帶走了父親的佩劍,直到那夜誤入迷霧籠罩的山谷,漩渦狀的微光裹著他墜入一片漆黑的海。海水不是咸的,是鐵銹般的腥甜,滲進毛孔時像無數細針在挑動筋骨。他在浪頭里沉浮了七天七夜,最后一次被暗流卷進深海時,體內的武魂發出一聲龍吟——紫光與黑光在體內絞纏,武魂的龍形虛影從鱗片到骨骼都在崩裂重組。
阿昭醒來時躺在長滿熒光苔蘚的礁石上,掌心攤開,曾經盤踞在識海的紫鱗昭冥魔龍,此刻化作了纏繞著光暗雙紋的黑金古龍,龍首上的犄角多了分冷硬的棱角,鱗片縫隙間流轉著明暗交織的輝光。
阿昭攥緊衣襟,指節泛白,聲音里裹著碎冰似的發顫:“小霜,你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嗎,我明明有滿腔抱負,卻沒有目標,我想奪回將軍府,可哪里沒有我愛的人,我知道自己要報仇,可我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我就這樣迷茫的活著,那種孤獨又無力的崩潰感,折磨著我,我就像個游蕩的鬼一樣,直到找到你,知道真相,我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知道了自己的仇人,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阿昭說完這些話時,指尖還在衣襟上發顫,喉結上下滾動著,像吞了滿嘴碎玻璃,疼得說不出話來。他垂著眼不敢看風霜,怕看見對方眼里的憐憫——那是比孤獨更灼人的東西。可攥著的手卻在發抖,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那些藏在暗夜里的、不敢細想的狼狽,此刻全攤在了月光底下。
風霜沒說話,指尖卻輕輕覆上他攥緊的手。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像困在牢籠里撞向柵欄的獸。睫毛在他眼下投出青黑的影,——原來那些沒說出口的夜,都在他骨血里刻成了疤。
“阿昭哥哥,你不再是一個人了”
阿昭猛地抬頭,看見風霜眼里映著自己發怔的模樣,卻沒有想象中的憐憫,只有些發澀的心疼,像春雪化在溪水里,帶著點涼,卻又實實在在地淌進了心里。
阿昭的喉結動了動,張開手臂將風霜輕輕攬進懷里。掌心貼著她細軟的發尾,指尖觸到她因緊張而微微發僵的脊背——啞著聲說:“謝謝你。”
風霜渾身一怔,抬眼便撞見阿昭下頜緊繃的線條,她攥緊他衣擺的手指松了松,
“謝我什么?”
“謝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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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斗學院的鎏金大門在烈日下泛著冷光,史萊克眾人跟著弗蘭德院長踏入門檻時,正撞見一群錦衣華服的貴族子弟圍在噴水池邊——為首的四皇子雪崩斜倚在漢白玉欄桿上,指尖轉著鑲嵌寶石的折扇。
“喲,哪來的要飯的啊?”雪崩瞇起眼,折扇“啪”地展開,嘴角下添了幾分輕佻,“怎么一個個穿得跟叫花子似的,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撿來的吧?”
周圍傳來低低的竊笑。寧榮榮攥緊了拳頭——她認得這些人,天斗貴族圈里最擅長拿“平民魂師”尋開心的一群人。戴沐白挑眉,白虎武魂的虛影在皮膚下若隱若現,卻被玉小剛用眼神制止:“別沖動,這里是天斗學院。”
雪崩卻沒打算放過他們,折扇忽然指向人群中的阿昭,“這不是昭明家的流浪狗嗎”他笑得張揚,扇尖敲了敲噴水池的邊緣,“怎么,昭明承心,找到適合自己的窩了?”
空氣瞬間凝固。阿昭金瞳里閃過冷光——小舞剛要上前理論,卻見戴沐白忽然跨前一步,拳頭直接招呼在雪崩的臉上,雪崩踉蹌后退,風霜凝結出一塊寒冰,直接將雪崩打入水池中,
“記住了,”戴沐白的聲音低啞,“敢侮辱我的伙伴,不管你是誰,老子也照揍不誤。”
雪崩坐在水池里,臉色青白,盯著戴沐白身后八道身影,“你、你們等著!
“沒事吧?”寧榮榮走到阿昭身邊,“別理他,以前他就打不過我們,現在還是這么廢物。”阿昭忽然笑了,輕輕搖了搖頭,,以前,雪清河與其他皇子不對付,和雪清霜一同長大的他們也一樣看不慣其他皇子,小時候沒少同他們打架,雖然他們是皇子,但是寧榮榮和阿昭卻從來不怕他們的身份。
弗蘭德走過來,眼底藏著贊許:“不錯,沒給史萊克丟臉——不過下次別動手太急,咱們是來學習的,不是來打架的。”話雖這么說,卻沒人錯過他嘴角揚起的弧度。
眾人跟著院長往學院深處走,阿昭忽然抬頭,看見天斗學院的匾額,戴沐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太多,在史萊克,不管你是誰,都是我們的兄弟。”
奧斯卡蹭到寧榮榮身邊,眼睛亮晶晶地戳了戳她手肘:“榮榮你行啊,居然和這里的貴族認識?深藏不露啊!”
寧榮榮挑眉甩了甩辮梢,:“這有什么?我還揍過他呢——他是天斗四皇子雪崩,所有皇子里最沒出息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