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冰霜雪女的虛影即將消散，風霜的身體即將化作冰晶的剎那，她右手腕的冰雪手環突然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第九片雪花脫離鐲體，懸浮在風霜頭頂，綻放出微弱的七彩光芒。光芒傾瀉，順著她的眉心灌入識海，在血色彌漫的精神世界撕開一道裂縫。

幻境中，風霜跪在滿地殘肢的血泊里，機械地重復著動作，空洞的眼神倒映著無數張猙獰面孔。

“小霜，小霜！”

熟悉的聲音穿透層層迷霧傳來，記憶里早已模糊的聲線，此刻卻清晰得仿佛昨日。

風霜死寂的瞳孔終于泛起微光，風霜抬頭四處尋找，看見黑暗深處亮起一星暖黃。雪色長衣的身影踏著細碎光芒走來，來人眼角帶著溫柔的笑紋，明明是虛幻的靈魂，卻將風霜眼中的絕望一點點融化。

“小霜再不聽話？哥哥可要生氣了。“雪清河伸手，指腹輕輕擦過風霜染血的臉頰。風霜這才驚覺自己渾身顫抖，淚水不受控地滾落，卻穿透哥哥透明的手掌墜入虛無。她迫不及待地將臉頰貼上去，像幼時那樣蹭著哥哥的手心，哽咽聲里帶著多年未見的委屈：“哥哥，我好想你...“

雪清河的指尖拂過妹妹凌亂的藍發，“我的妹妹已經長大了。“他的目光掠過風霜身上交錯的傷痕，眼底盡是心疼，卻依然保持著溫潤的笑意：“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風霜抓住那縷虛幻的衣袖：“哥哥，這么久了，我還是沒能報仇...“她的聲音開始發顫，“我好沒用，域北叔叔拼了命，卻救了一個沒用的廢物...“

“不是的“雪清河撫摸著風霜的頭，周遭的血色開始褪去，化作漫天飄雪，“小霜已經很厲害了。“他將風霜擁入懷中，虛幻的身軀卻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哥哥從沒想過讓你背負這些。“

風霜在他懷里劇烈顫抖，這些年壓抑的痛苦如決堤的洪水：“可是...可是你”

“傻丫頭。“雪清絕揉亂她的頭發，“看著小霜平安快樂地長大，才是哥哥唯一的愿望。“

風霜攥著哥哥的衣袖，哽咽道：“可是哥哥不在了，除了復仇，我還能做什么...“

“我們的愛還在”雪清河堅定地說，

雪清河的身影變得清晰，眼中滿是疼惜，“小霜愛我們，所以才會為仇恨而活，我們愛小霜，所以希望小霜為愛而活。“

他托起妹妹蒼白的臉，指尖擦過她眼下青黑的陰影，“你以為復仇是背負我們的期望，可我們看你深陷仇恨，遍體鱗傷，只會比死亡更痛苦。”

風霜的呼吸漸漸平穩，淚水卻奪眶而出。雪清河繼續說道：“我們拼盡全力護你周全，不想看你被仇恨吞噬。“他的指尖點在風霜心口，“為了那些愛你的人而活，變得更強大，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守護——你好好長大，幸福快樂的生活，才是我們所有人的心愿。”

風霜含淚點頭，雪清河的身影卻開始變得透明。“不要！“風霜慌亂地伸手去抓，卻只握住一片冰涼的雪花，“哥哥，不要走...“

雪清河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小霜，不要被仇恨蒙蔽自己的心，帶著我們的愛好好活下去...“

隨著最后一絲光芒消散，風霜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精神世界回蕩。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也洗凈了她眼中的陰霾。那些曾經讓她恐懼、憤怒的虛影，此刻在她眼中已不再可怕。她緩緩站起身，眼神中重新燃起斗志：“哥哥...等我”

風霜輕聲呢喃，唇角揚起一抹釋然的笑。她緩緩閉上眼，開始運轉魂力。記憶中，外公慈祥的笑容、阿昭堅定的守護、榮榮溫暖的擁抱，還有那些并肩作戰的伙伴們，如星光般在識海中亮起。這些愛匯聚成磅礴的力量，將仇恨的陰霾一一驅散。

冰紋蛛皇的虛影發出不甘的嘶吼，卻再也無法靠近她半分。風霜感覺體內的桎梏轟然破碎，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經脈中奔騰。當一滴血淚從左眼滴落，她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的冰藍比以往更加澄澈堅定。

寒潭之上，那層堅不可摧的冰盾轟然炸裂，化作漫天晶瑩的雪花。風霜周身縈繞著黑色魂環，冰霜雪女的虛影再次浮現，這一次，虛影的眉眼間多了幾分柔和，卻又透著令人心悸的強大。

冰盾碎裂的瞬間，阿昭踉蹌著跌坐在地，當他看到風霜周身盤旋的黑色魂環時，緊繃的神經轟然松懈，滾燙的淚水順著下頜砸在結冰的衣襟上。他顫抖著想要起身，卻因過度透支的體力險些栽倒，只能扶著冰柱，用帶血的嘴角扯出一個劫后余生的笑

“霜兒...你終于回來了...“風霜踏著碎冰走來，寒潭的水珠順著銀發滴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她濕透的衣襟緊貼肌膚，勾勒出纖細身形。冰洞穹頂垂落的幽藍光線纏繞著她的裙擺，將身后拉出一道璀璨的光軌。阿昭望著向自己走來的少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阿昭震顫的心臟上。

她的變化如破繭的蝶。曾經如刀鋒般凜冽的戾氣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歷經淬煉后的沉靜。他試圖起身迎接，卻因方才撞擊冰壁的傷而踉蹌。風霜眼中閃過一絲心疼，眨眼間已撲進他懷里。阿昭下意識收緊手臂，鼻尖縈繞著她發間的冰雪氣息，喉間酸澀翻涌，最終卻只是將下巴抵在她發頂，沉默地汲取著失而復得的溫度。

“靠著我。“風霜攙扶著他走向冰臺，指尖擦過他腰間青紫的傷處時，阿昭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她將人安頓好，垂眸凝視著他泛紅的眼眶，忽然輕笑出聲：“又在想什么傻事？

阿昭下意識別過臉。“沒有。“他啞著嗓子開口，卻被風霜突然湊近的呼吸驚得一顫。她澄澈的目光像是能穿透他的靈魂，明明什么都沒說，卻讓阿昭滿心愧疚翻涌——在她生死一線時，自己竟連一道屏障都無法打破阿昭別開眼，喉結滾動：“在幻境里...你經歷了什么？“

他望著風霜發梢滴落的水珠墜入她心口那道冰花狀傷痕，突然發現那抹深藍竟比先前淡了些許。“我看到哥哥了...“話音未落，她突然捧住阿昭的臉，掌心的溫度順著臉頰蔓延到心口。“阿昭。“風霜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你愛我嗎？“

這句話像冰棱般直刺心臟。阿昭望著她眼底晃動的認真，耳畔炸開轟鳴。

阿昭挺直脊背，握住她冰涼的手腕按在自己劇烈跳動的胸口。“我愛你。”

阿昭金色的瞳孔里滿是熾熱的愛意。可她卻像被燙到般別開眼，喉間發緊：“如果...如果仇恨和我只能選一個，哪個更重要？“話音未落，風霜就后悔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怕聽到答案，又怕聽不到那個期待的答案。

“我會放棄仇恨，我只要你。“阿昭的回答快得驚人，幾乎是話音剛落就脫口而出。他緊緊攥住霜風冰涼的手，風霜卻僵住了，這份毫不猶豫的偏愛反而讓她的心揪得更疼。

她突然抽回手，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帶著恐懼和不安，輕輕開口：“阿昭，你的父親是為了救我才去世的。“那些壓抑多年的愧疚如潮水般涌上來，“如果不是我，你本該幸福快樂的長大，不用背負這些血海深仇...你怪我嗎？“

風霜死死咬住下唇，不敢抬頭看他。這么多年，這個問題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每次面對阿昭時都隱隱作痛。她愛他，卻也因此陷入更深的自責，無數個夜晚都在想，如果自己從未出現在阿昭的生命里，他是不是就能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你怎么問這么蠢的問題？”話剛說完，阿昭便覺得不對勁，想到什么，阿昭金色瞳孔劇烈震顫，他死死盯著風霜躲閃的眼神，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風霜對他的試探和付出，此刻都串聯在一起。

阿昭的手指突然狠狠收緊，將風霜的手腕桎梏在掌心。金色瞳孔里翻涌的情緒幾乎要將人灼傷，他盯著風霜，像是要將她的靈魂都看穿。喉間滾動的怒氣化作壓抑的低吼：“雪清霜，你當我是什么？！“

“是你用生命去償還的債？還是必須背負的虧欠？“阿昭看著風霜下意識瑟縮的模樣，憤怒中又泛起蝕骨的疼。

“父親的死，和你沒關系！“阿昭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意，額角青筋暴起，“你這個傻瓜！“他的拇指狠狠擦過她眼角的淚痕。怪不得她在接受他的愛意時總是小心翼翼，卻又在他需要時亳無保留的付出。

“我還以為...“阿昭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自嘲與心疼，“你送霜華保護我，是覺得我太弱。原來你是覺得虧欠！“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震得冰洞壁上的冰棱簌簌作響，“為什么一開始不說？！“

風霜的嘴唇顫抖著，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我不敢...“她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涌的痛苦，“我知該怎么面對你。“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阿昭的怒火。他猛地將她拽入懷中，手臂幾乎要將她的肋骨碾碎：“你那么拼命護我，也是因為覺得虧欠？“他的聲音貼著她耳畔，滾燙的呼吸帶著怒意，“難道父親拼命救你，是為了讓你覺得虧欠，一直活在自責中嗎？！“

阿昭突然粗暴地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你敢為我拼命，卻不敢賭我對你的真心？！“他的聲音帶著破碎的哽咽，“雪清霜，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虧欠！我要的是你！真正屬于我的你！“

風霜剛要開口，阿昭布滿薄繭的手掌已經扣住她后頸，滾燙的唇重重壓下來。這個吻裹挾著翻涌的怒意與隱忍的委屈，舌尖強硬地叩開她的牙關，帶著幾分懲罰意味的廝磨。風霜被吻得踉蹌后退，后背撞上冰壁的瞬間，卻感受到阿昭及時墊在她后腦的手掌。

冰洞的寒意與兩人交纏的熾熱形成鮮明對比，風霜的掙扎漸漸化作無力的攀附。她嘗到阿昭唇角的血腥味，分不清是方才受傷的余痕，還是彼此激烈的親吻所致。當阿昭終于松開她時，兩人的喘息在寒夜里交織成灼熱的網，風霜望著他泛紅的眼角，突然伸手撫上他滾燙的面頰。

“對不起...“話音未落，阿昭再次低頭咬住她的下唇，這次卻溫柔得像是在銜住一片雪花。他的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臉頰，聲音沙啞得近乎呢喃：“不許說對不起。“他金色瞳孔里跳動的火焰愈發濃烈，“要說，就說你愛我。“

風霜被他熾熱的目光灼得眼眶發燙，記憶里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壓抑的思念，此刻都化作眼底晶瑩的水光。她踮起腳尖，主動吻上阿昭的唇，輕聲卻堅定：“我愛你。”

話音未落，風霜已經再次吻了上去。阿昭渾身一震，將她整個人扣進懷里，這次的吻帶著劫后余生的歡喜，帶著塵埃落定的安心。兩顆曾被仇恨割裂的心，終于在唇齒相依間徹底融為一體。